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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 暗算 ...

  •   荣安县主当街遭了暗算,生死不知。

      店前的街面上顿时炸了锅,人群疯狂耸动起来。

      有人四处张望,有人悄悄跑开,更有人抱头自危,进退不得,生怕成了被殃及的池鱼。

      正值申时过了五刻,日光昭昭,天色明朗,任何可疑的踪迹在大亮的天光之下皆无处遁形。

      临街二楼,一扇半掩的窗棂下沿,一截淡粉色的窄袖一掠而过,少顷,修长的五指伸出,肤若白玉,轻扣窗沿。

      窗子缓缓放下,露出一道细微的缝,隔绝了外头的大部分喧闹,也洩出了些许轻柔的女声交谈。

      “难得见主人亲自动手。”

      “难得的不是这场热闹?”

      “伤人不伤面,县主失言,主人施以惩戒,有羞辱之意,但奴以为这般惩戒还是太轻了。”

      “不是惩戒,是助兴。”

      “助兴?”

      “她想拉人入局,我索性助她闹得更大一些,今日过后,想必整个上京都会对此事刻骨铭心,她该谢我。”

      ......

      沈家好食的店门前,黄衣婢女忽然抱着人冲出来,一大拨侍卫仆从气势汹汹地开路护送,似翻浪涨潮,将团团包裹的人墙冲塌了一角,围观者在浪潮的拥挤裹挟中只隐约瞥见素白垂落的袖角裙边沾染湿润血色,很是显眼。

      傻站在门前的任真直接被撞到了一边,待她反应过来时,那一拨侍卫仆从已经训练有素地护着犊车离去,嗖的一下消失在长街尽头。

      婢女悄悄扯了下任真的袖子,“娘子,咱们也赶紧走吧。”

      趁着大家没注意,正是离开的好时机。

      任真恍惚了一阵,脸色骤然煞白,她反抓住婢女的手,抖得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去,去查查燕王近期可有议亲?我不信的,一点消息都没有,她定是骗我的!”

      婢女飞快答应下来,然后连拖带拽地拉着任真火速逃离现场。

      ……

      犊车一路避让行人,飞快朝崇义坊驶去,车内颠簸得仿佛地动,斜躺在车内,糊着一脸血的小女郎睁开眼,抬手紧抓葭倚的袖子,一边止不住流泪,一边倒吸着冷气。

      “慢!慢些!停车!停!”

      时姈没昏迷,只是强忍伤痛,顺势而为,忍到上了车,远离了东市,这才敢略微放松,只是浑身的疼痛也如遭了反噬,瞬间席卷全身。

      葭倚见她醒了,忙擦了擦眼泪,怨道:“娘子总这般胡来,迟早吓死奴。”

      她看出来了,娘子是装的,只是装得过于吓人,险些教她以为回到了七月十五的那一场噩梦。

      时姈忍着疼憋出话,“我命大着呢,再说假戏真做,讲真不作假。”

      拐到人少的巷道里,犊车的速度慢了下来。

      冷静下来的葭倚飞快翻出车上常备的药箱子,替小女郎一一处理身上及脸上的伤。

      “轻点!再轻点!”

      时姈连连吸气,小脸皱巴得像被水泡过的纸,眼泪哗啦直流,但她坚决不承认是自己忍不得疼,穿越前她没这么娇气的,定是原身的锅!

      轻磕轻碰的小伤,在这具过分娇养的身躯上,像是放大了数倍疼痛,待上完了药,时姈已疼出了一身大汗。

      不过这药粉还挺有效的,最疼的那一阵过去,痛感立马减轻了大半。

      她擦干脸上的泪,又埋头找镜子。

      也不知是原身的哪个仇家,许是躲在人群里,伺机暗算她,竟拿块两指粗细的木头桩子往她脸上打,还好是擦着脸过去的,豁了一道血口子,流了些血。

      小铜镜怼在脸上,时姈万分心疼地照了许久。

      这张脸是原身给她留下的唯一一件好东西了,她自己跟任真拉扯假摔时都注意要护住头脸,谁料被半路杀出的程咬金给捡了漏!

      此人一击得手,又能全身而退,神不知鬼不觉,连国公府在场的众多侍卫都不曾捕捉其踪迹,必是个身手诡谲的高人。

      伤她的脸,却非重伤,更像是给她的教训,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在这个节骨眼上,孟秋瑾只会盼着她好,她越是完好无损,越衬得女主遭遇凄惨,也越能博世人同情,因此她更倾向是孟秋瑾的爱慕者,或是原身的仇家所为。

      她不吃暗亏,这人今日能暗算她,明日就能暗杀她,能把人找出来。

      时姈被擦伤脸后,暗算她的破木头就掉在她手边,她也悄悄带回来了,便从袖子里摸出来,扔给了葭倚。

      “回去照着画张图收好,然后交给祖父去查,记得,上面的血迹不要擦,留着让祖父心疼我。”

      这样他就不会再计较她又跑出来明着逛街私下搞事情的壮举了。

      葭倚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地接过木头暗器,装进荷包,贴身藏好。

      “对了,娘子,方才上车前,奴好像看见了......”

      葭倚欲言又止。

      时姈累得闭目养神,准备顺便思考一下后续计划,“看见什么?”

      “看见......”

      “......不想说就下去走路。”

      葭倚眼神躲躲闪闪,声如蚊呐,“就是……似乎看见了荀郎君。”

      时姈睁开一只眼:“???”

      谁?

      ……

      时姈在东市刻意上演的这一出闹剧,犹如落在枯枝堆上的小火苗,噌一下蹿高,比以往的每一次都烧得旺。

      闹事的是两位贵女,吵嘴动手,落于下风的还是那位牵涉畅园斗殴案未脱身,传闻正重病昏迷的荣安县主。

      按理说,时姈能下地出行,与所谓病重的消息不符,最该引人质疑,然而她是拖着重病现身的,是为尽孝大父,剖心之言,感人肺腑,后来又遭了暗算,再次重伤离去,赚足了同情与怜悯。

      比一个小女郎是否装病避祸更重要的是,她们争吵的话里牵涉了东宫,时政敏感,不得不引人深思。

      ——听说任大娘承认为了争口气,与孟大娘合伙坑害荣安县主。

      ——孟家受圣人倚重也就罢了,任氏向来最反对东宫,只拥趸五皇子,怎么任大娘说要找太子撑腰,莫非朝堂风向又起了什么变化?

      ——有人趁乱暗杀荣安县主,敬国公大发雷霆,进宫找皇帝闹了一场,于是东市临近坊市的武侯铺都有了大动作,巡探的街使、武官多了近一倍,四处盘查疑犯,闹得人心惶惶。

      新流言甚嚣尘上,百姓们有了新谈资,渐疏于理会旧闻。

      旧闻也没什么好说的,自从荣安县主在东市重新露面,那些离谱的传言便不攻自破了。

      相貌不必说,小县主病重似痨鬼,但素面娇俏,除了气色微有青白,几乎没有瑕疵,扪心自问,整个上京都找不出几个堪与她比美的女郎了。

      还有那久病缠身的孱弱姿态,难怪以往出门总围着成群奴婢仆妇侍卫,都是虚张声势的,怕被人戳穿皮子,难说亲。

      这时又冒出旁的风声,称有数家时常做义诊的医馆是受了县主资助,还有几家时常去城外施善的食肆点心铺子,背后也有县主的身影,尽管也有曾被仗势欺凌的苦主,但在事后,他们都得了补偿,便也当无事发生。

      荣安县主风评有所好转,畅园斗殴案的真相紧跟着扑朔迷离起来。

      久病孱弱的小县主连比她个头娇小的任大娘都打不过,如何能伤得到高挑健康的孟大娘,还是一挑二,生生将孟大娘的脸摁在树皮上刮出好大一片伤口,真是睁眼说瞎话。

      身处舆论中心的孟府渐渐受到质疑,同样被扯进舆论漩涡的任氏也不好过。

      任侍郎对女儿平日里闯的祸皆是睁只眼闭只眼的,不曾想一朝捅出大篓子。

      偏此事是因两个小女郎吵嘴引起,他一个正四品高官,若要与小女郎的气话较真,倒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反叫人坐实了此事内有乾坤。

      上朝告罪于皇帝,下朝偶遇敬国公,还要白白忍受对方的冷脸与嘲讽,任侍郎一腔怨气无处宣泄,只能回家骂女儿。

      可惜有燕王的隐情在,任真便是被骂得狗血淋头也不敢辩驳,内心越发委屈。

      谁会与孟大娘那等装腔作势的小娘子为伍!

      若非时姈搬出燕王......不行,绝不能教阿耶知晓此事,否则她今后想嫁给燕王就真难了。

      都怪时姈!

      大家都是纨绔圈里的翘楚,过惯了不学无术横行霸道的日子,她什么时候背着自己偷学了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心机!

      什么燕王下聘求亲,骗子!不要脸!

      给她等着!

      她迟早要撕下时姈脸上那层皮,好教燕王看看他喜欢的究竟是个什么鬼东西!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暗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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