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初探古格王城遗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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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当年古格王国境内盛产黄金白银，近年来在托林寺、札不让、皮央东嘎等地都陆续出土了一种用金银汁书写的经书，这种经书的经文写在一种略呈青蓝色的黑色纸面上，一排用金汁，一排用银汁，奢华程度无以复加，而且数量极大。一系列出土文物的面世，都从侧面印证了古格王朝曾经的强大与富庶，然而随着350多年前古格王朝的一朝覆灭，神秘的古格王城也从此消失在了人们的视野中，在此后相当长的一段历史时期内，即便是对于绝大多数土生土长的藏民来说，“古格”也逐渐成为了一个陌生的名词。
直到1912年，英国探险家麦克活斯扬从印度出发，沿着象泉河溯游而上，在河流的南岸无意间发现了一座气势恢宏的古城遗址，同时还挖掘出了无数的精美壁画和珍贵文物。以此为开端，西方世界来到古城进行考察的各路探险家、旅行者、摄影家和艺术家便源源不断、络绎不绝，或探奇、或寻宝，湮灭已久的古格文明才再次引起了世人的瞩目。
古格王城的遗址位于一处隐秘的山谷之中，三面被高耸的土林重重环绕，易守难攻，地势偏远，交通极其不便。当多布杰将车子沿着河谷一路颠簸地开上一段碎石路时，陈暮寒的眼前忽然间豁然开朗——只见沉沉的落日之下，一座巍峨的黄土高丘如横空出世，静静地矗立在橘红色的余晖中，刀削斧凿般陡峭的山体上遍布着密密麻麻的岩穴，外形就宛如一只巨大而令人生畏的“蚁巢”。
将车子缓缓停在山脚下遗址管理处的门外，多布杰上去敲门，出来迎接的是一位上了岁数的藏族男人。根据案卷资料显示，老人名叫贡布，是古城的看门人之一，也是本案的报案人，而一同负责看护遗址的还有个叫旺堆的青年。
老贡布虽然有些驼背，但腿脚还算灵便，领着二人来到古城门前，用钥匙打开了那扇朱漆斑驳的木门。在这个时间段，整座古城早已经空无一人，从山脚下的入口沿着小径一路迤逦朝着山顶走去，沿途要依次经过红庙、白庙、度母殿和轮回庙这四间古殿，此外还有不计其数人工开凿的大大小小的洞窟。
“阿里地区树木稀缺，所以从前的人们就利用土林独特的地貌凿穴而居，”多布杰边走边解说道：“整座古城至今为止一共发现了445间房屋，879孔窑洞，58座碉堡和28座佛塔，从山脚到山腰的窑洞，住的都是平民百姓，而山顶那些高大的土木建筑，则主要是王宫、寺庙和军营，住的是古格的王室、贵族和僧侣。”
向上的道路迂回曲折，由老贡布在前面领路，三人在暮色中向上攀爬了二十多分钟，陈暮寒已经隐隐感到胸口发闷、呼吸困难，然而山顶的王宫区却依然遥不可及。这时前方墙一般笔直竖立的岩体上出现了一条幽深的隧道，漆黑狭窄，仅容一人通过。据老贡布说，这就是通向山顶王宫区的唯一通道，除此之外四面都是悬崖峭壁，在古代任何一支军队如果想攻上山顶，除非插上翅膀，否则很难突破眼前这道关卡。
“怎么了陈哥？”
看陈暮寒走在后面，多布杰问道：“是不是这古城和你想象中的不大一样？”
陈暮寒慢慢地跟上来，摇了摇头，“建在这么险要的地方，还这么易守难攻，这哪儿像是座王城，简直就像是个军事要塞。”
两人并肩站在峭壁边残存的土垣后面，稍稍缓了一口气儿。晚风透衣生寒，从这里向山下望去，只见血色的夕阳如同潮水般席卷了王国的每一寸领土，山体上数量惊人的断壁残垣，从山脚下断断续续地延伸至山腰，由于长久的风化和废弃，几乎和山石融为一体，已经难分彼此。风中不知从哪儿传来晚归牧羊人若有若无的歌声，余音在周围的山谷中间久久回响——
“这里的土地，
是如此荒芜，
通往它的门径，
是如此险要；
只有最亲密的朋友，
和最深刻的敌人，
才会前来，
将我们寻找……”
牧歌的意境悠远而苍凉，多布杰说，那是一首不知道从什么时代起，就在阿里地区流传的古老歌谣，他感慨地道：“这古格王朝给世人留下的最大谜团，就是拥有着如此成熟的文明和强盛的国力，整个国家究竟是怎样在一夜之间突然、而且彻底消失的？”说着他指向视野下方一座土石结构的人工建筑道：“当初古城被发现的时候，街道、宫殿到处都还残留着战斗过的痕迹，除了散落的武器之外，甚至还有一座没来得及完成的军事工事。整座古城就像是永远停留在了被战争摧毁的那一天，然而最离奇的却是，古城中唯独没有发现任何一具尸体，所有的古格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什么信息都没有留下。”
然而接下来陈暮寒他们就会发现，笼罩在这座古格王城上的谜团，还远远不止于此！
两人跟着古城看门人老贡布来到山体背面的一处洞窟前，老贡布用钥匙打开一道木质的暗门，暗门下面赫然露出了一条暗道。
暗道看上去深不见底，而且十分狭窄陡峭，陈暮寒奇道：“这下面通向什么地方？”
“案发现场。”
多布杰从背包里拿出两支手电，将其中一支递给他道：“事发当晚，看门人就是在这下面发现有人被困的。”
老贡布踩着土质的台阶走下了暗道，多布杰和陈暮寒二人也拧亮手电，小心翼翼地跟着鱼贯而入。这是一条在山体内部开凿出来的人工隧洞，因为常年不通风，所以氧气稀薄、阴冷异常。沿着倾斜的阶梯一直向下，高度大约下降了四五十米之后，地面的角度才终于开始变得平缓。三人又在黑暗中摸索了一段距离，最后在手电光柱的照射下，隧洞的尽头竟然出现了一道古老的石门。
石门是用五寸厚的花岗岩整体雕凿而成的，通体刻满了宗教题材的纹饰。图案细密繁复，看起来古远而神秘，即便是对考古一窍不通的陈暮寒，也能一眼就能看出这扇石门的文物价值之不菲。然而眼下这美轮美奂的石门，却异常突兀地崩裂了一角，在接近地面的位置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多布杰从背包里拿出工作照相机，打开闪光灯在破损的石门附近拍照记录，陈暮寒则翻捡起一些碎石，在手电下皱着眉头仔细查看。
“破坏的痕迹还很新鲜，现场有爆破物残留……是炸药，但炸药的类型需要样本送检后才能确定。”陈暮寒抬头看向多布杰道：“你那边怎么样？”
“地面上往返的脚印很多，有大量无关人员出入现场的痕迹，恐怕很难提取到什么有价值的足迹了。”多布杰直起腰来，到最后无奈地摇了摇头道。
见门外区域已经搜集不到更多有用的信息，两人跟着老贡布跨过碎石，从洞口钻进了石门内部。石门后面是一间开凿成正方形的石窟，约七八十多平米大小，乍一看上去居然是一座隐藏在山体内部的佛殿。
正对着石门的方向上是一座雕工精美的佛龛，用金线装饰的经幡经幢从宝顶上深垂下来，虽然已经难辨本色，但是由于保存在这幽深的地下从未被扰动过，因此形状依然完好如初，让人仍可想象到当年应是如何的精美奢华。宝顶下的莲座上供奉着三尊佛像，佛像的双眼似睁似闭，法相庄严，衣饰上的璎珞，冠冕上的鎏金，千载之下看上去依然灿然如新。佛龛前的石案上，则清一色层层叠叠地摆满了上百盏铜制的酥油灯，当然如今早已是油尽灯枯，所有的物品上都蒙着一层积尘。
“这里供奉的是‘三世佛’，”多布杰对藏地的佛教造像显然非常熟稔，讲解给陈暮寒道：“分别是燃灯佛、释迦牟尼佛和弥勒佛，象征着过去、现在、以及未来，这三个不同的时间和空间。”
过去、现在、和未来……走到近前，陈暮寒用手电的光柱打亮了“三世佛”身后的墙壁，隐约看出那里有一幅色彩浓郁艳丽的壁画。壁画的构图为外圆内方，用大量金粉不厌其烦地描绘勾勒，层层套叠，似有无数层的空间，而每一层空间里又都分布着数不清的植物、鸟兽、僧侣、以及各方神佛。
“这幅壁画里描绘的是什么地方？”陈暮寒好奇地问道。
多布杰走上前去仔细辨认了一下，道：“是坛城净界。坛城净界在梵语中为‘曼陀罗’，源于印度佛教密宗，传说是密宗本尊及其眷属聚集的道场。眼下这幅坛城壁画表现的是‘五坛会聚’的主题，中央为主尊佛，东西南北各配菩萨和护法神，每层为一重世界，四方各有一扇门，由护法或金刚把守，象征着佛国圣地‘轮圆具足、众魔勿侵’的意思。”
陈暮寒摸着下巴，微微侧头提出了一直以来自己心中的疑问：“据我了解藏民族是全民信教的，阿杰，作为受了这么多年唯物主义教育的当代大学生，你真的相信，这世界上有所谓的‘佛国净土’这样一个地方吗？”
“当然相信了。”
本来以为这会是个比较纠结的问题，没想到多布杰却不假思索地道：“‘佛国净土’这个地方是真实存在的，它在藏地典籍中一般被称作是‘香巴拉’。”
“香巴拉？”
“翻译过来就是‘极乐净土’的意思，在西藏没有人不知道这个地方，据说那里遍地是宝石珠玉，随手捡上一块都很是无价之宝，钱在那里没有任何用处，因为那里的人用意念支配一切，没有贫穷和困苦，没有疾病和死亡，人的寿命以千年来计算……”
陈暮寒笑着打断他道：“说得这么有鼻子有眼的，难不成有谁亲眼见过吗？”
原本只是为了调节一下沉闷的气氛，多布杰却极其认真地回答道：“早在两百多年前，六世□□罗桑华丹益希大师修习密宗圆满后，就曾经进入过香巴拉秘境。后来他重返世间，亲手写下了一部《香巴拉指引》，把关于香巴拉佛国的朝觐路线、地理概貌、人口服饰、风俗语言等都详细记录了下来。书中说，要前往香巴拉净土，必须要持有无上密法和发战胜无数艰险的大誓愿，翻越雪山冰川、克服恶劣的天气，而且沿途还要战胜数不清的恶魔的侵扰和阻挡，才能最终到达这神秘的佛国净土。西藏历史上的活佛对外说是圆寂了，其实最后都回到了香巴拉，所以，就算是像我这样的普通人终其一生都无法到达，佛国净土也始终供奉在我们西藏百姓每个人的心里面。”
——只有到过西藏的人，才能明白什么叫做信仰。
这句话，一直在内地广为流传。即便是像陈暮寒这样宗教观念极其淡薄的人，此时此刻看着藏族警员明亮而坚定的眼神，灵魂某处也不禁为之微微触动。
内地人很难理解，在整个西藏的历史上，寺庙和佛像可以说是倾尽了上至国王下至普通民众全部的热忱和渴望。很多老藏民在辛苦劳作一辈子之后，会用全部的积蓄去大昭寺朝圣，去冈仁波齐转山。直到今天，年满十八岁的藏族年轻人仍然会自愿选择出家为僧，把自己的一生奉献给长明不熄的酥油灯与佛前古老的经卷。大昭寺前、八廓街上的日日夜夜，无论是骄阳似火还是雨雪交加，每一方青石上，都有风尘仆仆远道而来的藏民在一步一叩，一边亲吻着身下的土地，一边泪水长流……也许只有亲眼见过了这一幕，一个人才会真正理解，为什么有人会说：“西藏，是距离天堂最近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初探古格王城遗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