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3、033 ...

  •   孙田田在这所咙哑学校执教也快两年多了,她是打心眼里热爱自己的这份工作的,不为别的什么,只为自己也是一名咙哑人。

      当然,在她的内心深处,是潜伏着莫大的悲哀和埋怨的,她无法接受父母亲友都是健全人而独她是残疾人这一事实——不过这也是以前的心理了,现在正在渐渐消除它。她时常自卑,为她的耳朵和嘴巴,它们失去了应有的功能。

      尽管她是生就了一副天仙般美丽的面孔,尽管她跳舞跳得曼妙多姿。她作为一个女孩子,她当然渴望能够得到一份属于自己的浪漫的爱情,而她从来都是认为,女人是为爱情而活的。她也是,这世上如果不存在了青河,她活着实在是没有多少乐趣和意义可言。

      她认识了青河,也是一个必然中的偶然。或许是老天注定的罢,那天她去往学校领取毕业证书,不幸路上堵车了,她蹬着自行车左冲右突,是为了赶时间,却糊里糊涂地闯了红灯,一名交警就登记了她的名姓,并责令交出五十元罚款。

      她本没带钱,想向交警说明情况,却咿咿呀呀地讲个不清,若得交警急了,骂道:“你他妈跟我装哑巴是吧?”

      这话正戳了她的伤口,她委屈地哭了起来。

      正巧青河进城卖瓜,这一幕恰好被他看到,他不能容忍以强欺弱这种事情的,他就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般挺身而出前去解围。替女孩子交了罚款,又和交警理论了一通,直至那交警亲口向女孩道歉才肯罢休。

      而过程中女孩始终一言不发,只是慢民停止了抽泣,立在一旁,睁着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静静看着。他问女孩:“你要去哪里啊,我送你一程。”

      女孩还是不说话,却两手扬起,反复变化着,做起手势来。

      他才知道,这是一个失去了说话的权利的女孩子。他又问她:“你能听懂我说的什么吗?”

      女孩使劲地点了点头。

      他兴奋极了,他一路护送着女孩到了学校,领取了她的毕业证书。

      她就是这样遇着了青河,爱上了青河。

      她和青河恋爱了。她知道双方的家长定然反对他们的往来,但她还是不顾一切地喜欢着青河,甚至甘愿为他献上自己的青春、自己的生命。

      母亲是那种爱女儿胜过爱自己的女人,她是不能接受女儿爱上一个贫困清苦的农村青年,进而嫁给这样一个人。因她们毕竟是镇子上的人,有店有房,吃喝不愁。母亲无疑是一个神经质般的人,她想。

      她知道青河也在艰苦地做着他父母的工作,她时时为青河祈祷着,她希望事情能够顺顺当当地搞定下来,因为这样,她和他都会为着他们的将来美好生活的可能性而开怀一笑,他们都会有种胜利般地喜悦。

      她是打算破釜沉舟的,到时候万一母亲还是那么地固执己见的话,她只能忠孝不能两全、先斩后奏了。她把为情而死的朱丽叶和崔莺莺当作自己的精神偶像,不成功便成仁,她是准备为了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而付出血的代价的。

      她和青河已经商定,来年的二月初二是个好日子,他们决心在那一天结为连理。而如今所有的痛苦与煎熬,其实都是为了挣取那一天的幸福。

      ***

      新年是一天逼近一天,青海心里却有种空荡荡的感觉,总觉得自己亏欠了父母什么,但男子汉大丈夫说过的话是不能悔改的,横了心要呆在酒店过春节。而大哥青河也没再来找,这更给了青海以纵容,不去想家中的事情了,只顾打发眼下的日子。

      眼下的日子是极难熬的,有时闲得要死,有时忙得要飞,充实和空虚相间,使青海觉得像是从夏天走到了冬天,又从冬天走回了夏天。对面寂寞长夜,总是孤枕难眠,口中默念着葛兰的名子,思念便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他想他是离不开葛兰了,自打第一次从葛兰身上尝到了女人的味道,他是有些上瘾了,就像吸毒一样,一旦染上,再戒就难了。

      没有葛兰陪伴的日子,很不幸地,他学会了自损。他用自损来解决自己的生理需求。虽然他常为自己的龌龊行为感到可耻,但是没办法,体内的荷尔蒙激素已经统治了他的思想及行动,他无法抗拒之,他只能无条件的接受。并且自损所带给他的短暂的快感,令他回味无穷,他觉得自己彻底变成了一个卑鄙的人。

      大年三十这天,地中海大酒店门前炮竹声声,烟花满天,和许多不回乡过年的同事一起,青海顺利度过了二千零五年。这天的客人自然很少,马经理把大家召集起来,说了一番祝大年新年快乐的话,然后请大家吃年夜饭。

      饭是好饭,六人一桌,四菜一汤,有荤有素,外加啤酒饮料若干,瓜子果盘若干,并且还发了红包,人手一份,众人无不欢呼雀跃,欣喜万分。

      接着马经理请大家唱歌,点唱机已等候多时,只是第一个该由谁为唱总决议不下,那支话筒传来传去最后还是传到了马经理手里,当仁不让,马经理就清清嗓子,操着一口东北话:“本人不才,这里就给大家献丑了!”

      说献丑果然献丑,一曲《相思风雨中》被他唱得面目全非,走调走得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之后独唱、合唱、清唱、假唱,情歌、民歌、劲歌、摇篮曲、日韩歌都一一登场,一时间噪音四起,群魔乱舞。

      青海也唱了,唱了首罗大佑的《恋曲1990》,比和蚂蚱合唱了一首周华健的《朋友》,半醉半醒之间,嗓子都喊哑了。再然后,很多人都嚷嚷着去看春节联欢晚会了,马经理有始有终,踏着猫步走到台上,噗噗吹了两下麦克风:“今天由我给大家演唱最后一支歌曲,也是我最拿手的一支歌,名子叫做《老鼠卖大米》——”

      正待嚎叫,却一扑沓坐在地上,鼾声阵阵,是再也起不来了。

      青海心情郁闷,酒就喝得很多,说着没醉没醉,起身回房时,却怎么都使不上劲儿。蚂蚱酒量度奇高,连续灌倒了八人,还神清志明,问他帐户密码,依然守口如瓶。最后是他架着青海回房休息的,他随便拧开了一间客房,将青海撂到床上,鞋子也不给脱,信手扯了件被子盖上,就不管了青海,自己转到另个房间打牌去了。

      醒来已是黑夜将近熹微,天光似明未明,寒气却扑面袭来,裹了三层衣服,还是觉得冷。大街上终于彻底冷清了,一个鬼影也无,风不紧不慢地刮着,满地都是鞭炮燃放后的碎屑,附着风,四处飘。青海被这寒冷战胜了,刚迈出步子,便落荒而逃。

      还是缩在被窝里暖和啊,青海没出息地想。

      再闷头眯了会,却睡不着了,去寻蚂蚱,蚂蚱却在另一屋里睡得正香,就不忍扰他,悄悄退出,又回到了自己的小窝。打开电视机,播放的都是喜庆和热闹,拿遥控器挨个换台,仍是大同小异,过新年嘛,都是这样。

      翻开一本杂志,映入眼帘的却都是有色文字,努力看了一段,内心便如着了火般难受,腹下胀得厉害,青海就恨透了自己,拿头往墙上撞,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终于平静下来了,四周却又寂静得可怕,冰冷的可怕。

      这时候,隔壁房间内忽然传出了吭吭哧哧的声音,很显然是有人在造爱,那欢快的声音更衬托了青海的孤独。青海再也无法忍受,一头冲出了房门,冲出了酒店。

      葛兰在家陪父母过年,心情却也并不十分愉快。青海的影子一直在心头挥之不去,她切实感受到了骚人墨客们所谓的离别之苦。

      她自和青海恋爱以来,确实经历了许多事情,有些事情是可以遗忘的,有些事情是可以纪念的,有些事情是无能为力的,有些事情则是心甘情愿的。她不知道爱上青海是她的劫难还是福祉,而面对周围的种种压力,她以后又应该以怎样的一种心态去接受或拒绝,这都是一个值得思虑的问题。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她是不会后悔的,永远也不会,既然当初选择了,就该为这选择付出代价的,葛兰想,不要再怨怪从前了,只祝福以后能够好些罢。

      心有灵犀一点通,她知道青海的新年定然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青海定然在想念着自己,而她所担心的是,刚刚尝到男女欢爱禁果的青海,能否耐得住那扑天盖地般的寂寞?

      青海年后是要外出打工的,他早就告诉她,深圳就是他追寻梦想的乐土,他是要在那里做出一番事业的,能够衣锦还乡是他最大的夙愿。她是否要和他一起走南闯北呢?

      她想着父亲的宽容、菊姨的慈爱,她想着生于斯长于斯的城市,窗台上被她浇灌了三年的文竹花,她着实犹豫了。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