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心事当拿云[娱乐圈]》小楼一刀

2、第2章

　　徐杳邈不是他的真名，他原本叫做徐杳。

　　经纪人拿着他的简历随意翻看，目光在证件照上停了几秒，再抬起头，视线移到他本人的脸上。

　　他紧张地等待着，努力表现得镇定自若，手心里却已经积了薄薄一层汗。

　　“就是名字不太好，加一个字吧，邈，遥远的意思，”经纪人自顾自地笑了，“徐杳邈，听着还不错，你知道吗，做这行的，一定要和观众保持距离，让他们有朦胧的幻想。只有你站得足够远，那幻想才完美。”

　　自从徐杳变成了徐杳邈，签了正经的经纪公司，大大小小的机会猛地涌到了眼前，他的才华、他的天资，或成熟或幼稚的特质，一下被捧到了大众面前。

　　明珠不再蒙尘，耀眼得叫人不敢直视。

　　就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出头之日来得这样迅猛，太轻易太快，对比起来，让从前的那些奔波劳碌都显得可笑。

　　他再也不用节衣缩食，不用囤临期食品，不用在冬夜里顶着寒风跑遍半个城市……那些曾经的狼狈不可示人，不堪回首。

　　只有颜栎还叫他原本的名字，她总是这样，选择性地听取内容，对于不愿意接受的地方，一概不接受。

　　当然最后还是接受了，这不是她一个人能抗衡的变化。

　　某一次他航班晚点，等到飞机降落已经快要午夜，颜栎在长椅上睡着了，再醒过来时发现前面站了一圈人，叽叽喳喳兴高采烈，堵在接机口，手里捧着鲜花和礼物——前所未有的一副景象。

　　颜栎那时候还没有正式出道，却也偶尔在公司的招商宣传片里出现，谨慎起见，她戴上口罩，又扣上帽子，往前走去。

　　一道挺拔的人影出现了，身边的一圈人潮立刻躁动起来，颜栎有些诧异，却没太在意，还是按习惯站到了靠近出口的位置。下一秒，她被毫不客气地推开，一个年轻女孩轻蔑道：“站后边去，不知道先来后到？”

　　同一组织内的粉丝们结成同盟，颜栎轻易被推到后边，她踉跄两步，惊疑不定地往前看，她在这种时候确实有些迟钝。

　　脚步声、欢呼声，颜栎在缝隙中抬起头，正看到徐杳邈大步走出来，视线飞快扫过人群，适时地露出一个温柔和煦的笑，他的神情里也有过诧异，紧接着，就变得淡然、冷静，甚至习以为常，他接过一捧捧盛放的花束。

　　颜栎大概就是从那一刻开始接受的。从徐杳变成徐杳邈。

　　*

　　昔日的无名小卒变成了现如今的影帝候选人，待遇自然不能同日而语。徐杳邈在三年前组建了自己的影视工作室，员工二十余人，全副身家都寄托在他一个艺人身上。他的日程满满当当，少有闲暇。

　　“好，这条过。”场务打板，导演做了个手势，说道：“大家先休息吧。”

　　徐杳邈在原地停了停，丢掉锈迹斑斑的长剑，活动手腕，转换神态。助理飞快上前，替他擦掉脸上的薄汗，一不小心蹭到了额边的特效血迹，化妆师正要殷切赶来，徐杳邈摇了摇头，“不用了。”

　　果不其然，导演亲自走过来，态度很和蔼，“杀青了，徐老师！”

　　徐杳邈笑道：“您也这么客气。”

　　“这么个小角色，难为你肯来。”导演拍了拍徐杳邈的肩膀，后者但笑不语。

　　这的确是个小角色，古装剧里的白月光男配，戏份极少，只有年少时的惊鸿一瞥。这种角色，演好了归功于滤镜加成，演不好那就是丑人多作怪，回报率实在太低，公司早就一口回绝，导演却直接打给了徐杳邈的私人号码。

　　徐杳邈听了导演自报家门，很快答应下来，曾经最落寞的时候，徐杳邈还在这位导演的组里当过群演。

　　得知事情这样发展，经纪人倒也没生气，只是忍不住劝，“一次两次也就算了，总拿人情说事，总归不行的。”

　　此时此刻，没等到徐杳邈的回应，导演欲言又止，正要再往前一步，忽然听见远处一串混乱响动，好像是什么装置砸到了地上，道具和灯光又开始吵吵嚷嚷，导演看过去。

　　见状，徐杳邈的助理小陶立刻说道：“张导，您先忙，我们就不打扰了。”

　　张姓导演离开后，助理小陶如释重负，立刻催促徐杳邈往外走，“说好上午拍完，硬生生拖到了下午三点，直接去会场吧，也不知道这时候堵不堵车啊……”

　　徐杳邈钻进车里，飞快换了一身衣服，把座椅放平，闭上眼睛，悄无声息。

　　小陶在前面检查今晚出席晚会需要的礼服，又轻声吩咐司机，开得平稳一点。

　　还是堵车了，小陶摇下一线车窗，看见四周挤挤挨挨的商务用车，成堆的艺人媒体都赶往同一个方向——瑶台奖的颁奖现场。

　　徐杳邈凭借一部独立电影《黑色湖泊》被提名了本届瑶台奖的最佳男主角，同时还担任了最佳新人奖的颁奖嘉宾，倒是不能缺席。

　　绿灯转红，刹车急停，徐杳邈也随之轻轻一动，他眉心微蹙，又飞快舒展，睁开眼睛。

　　大多数人被惊醒时，总少不了短暂的迷蒙恍惚，徐杳邈却不一样，在长久的镜头注视下，他的个人习惯被自动修正，仿佛一举一动都为了接受审视，随时都做好了准备，迎接不知从何而来的光束。

　　“到哪儿了？”徐杳邈眼神清明，随意瞥一眼车窗，姿态慵懒随性。

　　也只有助理小陶在徐杳邈身边待了三年，多少知道一点，徐杳邈压根没清醒，只是凭本能说一句不会出错的台词罢了。

　　小陶把检查好的礼服递过去，提醒道：“小徐哥，这是今晚的服装，再过一个小时，就能到会场了。”

　　徐杳邈点点头，没多问什么，直接换上，剪裁合宜的墨绿色正装，勾勒出流畅身形，明明是暗沉的颜色，因为材质特殊，有光线时会泛出一层薄薄的色泽，穿在他身上，偶尔一抬袖一转身都神采飞扬。

　　徐杳邈没有多看，确认合身就移开了目光，一边查看具体时间，一边说道：“我再对一下流程。”

　　小陶飞快翻找，递过来一沓纸张。

　　徐杳邈失笑，“这么多？”

　　小陶无奈道：“改了又改……总共发过来七八版，都这时候了，刚刚还发消息呢，说嘉宾顺序可能变更。”

　　瑶台奖近几年口碑不错，招商也越来越多，各有各的私心，自然难以平衡，无法让所有人都满意。

　　徐杳邈翻看纸张，又闭上眼，大致默记下来。

　　“下周有什么重要的工作安排吗？”最近休息不太好，徐杳邈也难得想要主动要求一个假期。

　　“下周……下周没什么大事，两个杂志内页，一个直播采访……对了，”小陶忽然停下手上工作，另外递了个平板过来，“还有一个综艺节目，静姐让我再问问你的意思。”

　　徐杳邈听见“综艺节目”就皱眉，又听见“再问问”几个字，更觉得意外，“我之前拒绝过一次？”

　　小陶笑起来，“何止一次，这节目每期都邀请，您每次都拒绝。”

　　徐杳邈点开视频，是情感观察类综艺《好想告诉你》的节目集锦、先导宣传，以及部分嘉宾名单，徐杳邈依旧没什么兴趣，随手拉动进度条，问道：“静姐为什么希望我接？”

　　小陶回忆道：“嗯……静姐说，这个节目的讨论度很高，受众年轻，节目里给您的人设定位也不错……”小陶再去翻自己的备忘录，补充道：“最近有很多剧方递来意向，有不少新颖的角色，静姐希望你趁着年轻，不是，咳咳咳，静姐希望您的荧幕形象更丰富一点。”小陶嘿嘿笑了两声，飞快掩饰过去。

　　徐杳邈紧盯着屏幕，没听清小陶后半截说了什么，皱眉把进度条往回拉，调了慢速，一帧一帧往回看，直到翻到一个虚化人影，旁边写着“神秘嘉宾”，人物关键词是“唱跳俱佳、饱受争议，阔别三年”。

　　徐杳邈把屏幕转个方向，递到小陶面前，“这是谁？”

　　商务车忽然加速，驶入一段隧道，视野骤然陷入黑暗，小陶自然也看不见什么，只茫然问道：“啊？”

　　一分钟后，离开隧道，窗外又是一片明朗，小陶眨了眨眼，正要往前趋，徐杳邈却已经把平板收了回去，他静静盯着屏幕，即使是只虚化的人影，也太过熟悉了，其实没必要问。

　　司机在前排提醒道：“快到了。”

　　会场形制复古，映着远处的天色，像是中世纪的古老城堡。

　　巨幅广告牌越来越近，红毯延绵铺开，长枪短炮朝这个方向快速移动，快门声在耳边炸响，徐杳邈把手上的东西放下，重新调整领结的位置。

　　“就这周吧，约个时间，和这个节目组谈一谈。”徐杳邈说道。

　　小陶又惊又喜，“真的啊?”

　　徐杳邈没时间再回答，车外侍者躬身打开门，徐杳邈踩上红毯，四面八方的视线将他包裹，他的面孔呈现在无数个直播转播镜头之中，个人形象被猛地拉远，又是一副如梦似幻、远在天边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