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心事当拿云[娱乐圈]》小楼一刀

13、第 13 章

　　门铃响的时候，颜栎正在书房里找东西。

　　门铃停了又响，停了又响，仿佛等在外面的人有无限的耐心，颜栎不堪其扰，神情态度自然也算不上好，她拉开门，语气很差，“你到底——”

　　门外却是一个文静白净的女生，门一拉开，她下意识后退半步，又赶紧上前来，说道：“颜栎老师，您好！我是您的新助理。”

　　或许是昨晚社交媒体上的骂战过于热闹，让启明娱乐重新发现了颜栎的商业价值，马不停蹄给她重新配了生活助理，这助理也太过积极，竟然一大早就跑来了。

　　颜栎让她进门坐着，她束手束脚地跟进来，却缩着肩膀低着头，始终不肯坐。

　　两人相对无言，她终于想起介绍自己，“对了，我叫陈茹，颜栎老师叫我小陈就好。”

　　陈茹今年二十一岁，刚刚毕业，初入社会的年纪。颜栎即将迎来二十四岁生日，也比她大不了多少，但两人站在一起，气质气势却是如隔天堑，明明颜栎什么都没说，也算是和颜悦色，陈茹却还是有点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出。

　　“我就叫你名字好了，别这么拘束，这边暂时没什么事，公司让你过来，有说什么吗？”

　　“好的，”陈茹连忙点头，又说：“公司没说什么，就让我过来帮忙。”

　　但颜栎这里的确没什么可忙，或者说，她习惯了亲力亲为，遇到什么事都是自己解决，忽然多出来一个助理，还真没什么可以交给她做的。

　　想了想，干脆让她去附近转转，带点吃的回来，颜栎看出她的紧张，“你吃饭没有，就按你的口味买，我们待会儿一起吃点。”

　　陈茹赶紧答应，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她又脚步匆匆地离开。

　　陈茹今年刚毕业，不顾家人反对，非要来娱乐公司工作，也不是没有忐忑，她早就听说明星助理这工作听上去光鲜，实际上就是当牛做马，整天受气，堪称新世纪的包身工。但是……陈茹还是想来试试，苦点累点，也无所谓，主要是新鲜有趣，能增长点眼界也好。

　　当公司领导告诉陈茹，让她跟着颜栎的时候，说不失望的是假的，毕竟…颜栎在一众工作人员的口中，风评实在不算好。

　　陈茹来公司实习没多久，却已经听说了颜栎在工作上的种种不好对付，要求严苛，态度严厉，不容许任何纰漏，不听建议，典型的刚愎自用，以自我为中心。

　　更何况，颜栎长相明艳，五官线条浓烈，神情柔和时倒也罢了，冷眼一横就叫人不敢直视，可以说是陈茹最害怕的那一类人。

　　不过……陈茹走出大堂，回头看一眼这栋建筑，想起刚才的寥寥几句话，又觉得，或许公司前辈们所说的也不一定都是真的。

　　*

　　二十分钟后，门铃又响了，颜栎不得不佩服这位新助理的办事效率，简直高效得让她无从招架。

　　颜栎正在整理从前的老电影碟片，手上都有灰，头也没抬就拧开了门，她说：“快进来吧。”

　　门外却是徐杳邈，眉目一动，像是受宠若惊，“真的？”

　　颜栎猛地抬起头来，眼看徐杳邈真要作势抬脚，她赶紧制止，“别动！”

　　徐杳邈果然也就彻底不动了，维持着现有的姿势，仿佛是中了个什么定身术，连眼睛都不再眨。

　　每当这时候，颜栎就会想，徐杳邈究竟是如何维持他风度翩翩、深情款款的人设，他私下的性格简直是幼稚得可笑。

　　但颜栎已经不愿意陪他一起玩这幼稚的游戏了，她摇了摇头，问：“你来干什么？”

　　徐杳邈便解除了定身术，仿佛时间自然流淌，他也自如地微笑，“我刚搬到楼下，邻里之间，还是要打个招呼。”

　　颜栎点点头，也对他笑一下，“你好，现在打过招呼了，再见。”

　　她要关门，徐杳邈却撑住门框，眼里有微弱的失落一闪而过，很快又换成颜栎所希望看到的，那种公事公办的语气，他说道：“你记得王涂野导演吗。”

　　王涂野，近几年声名鹊起，四十多岁，是导演里较为年轻的一位，虽然代表作不多，却也常常被人拿来与国内第六代导演代表人物相比较，他如今最常被人提起的电影是《黑色湖泊》，即那部让徐杳邈摘得瑶台奖影帝的电影。

　　但对于颜栎而言，王涂野代表的是命运的一个分叉口，是失之交臂的橄榄枝。

　　颜栎在团期间，王涂野导演曾经给她的经纪人发来了邀请，请她去试镜某部武侠片的某个角色，虽说只是试镜邀约，但这邀约来自名导，已经是一份殊荣和巨大的机遇，只可惜，公司方直接回绝了。

　　颜栎是后来才知道这件事，毕竟没得到就已经失去，没什么实感，只是偶尔才会想起，忍不住去猜想，如果……如果抓住了那次机会，会怎么样？

　　徐杳邈说道：“他想和你聊一聊。”

　　*

　　王涂野导演和徐杳邈私交甚笃，这是业内人尽皆知的事，就好比伯乐看待千里马，导演对于自己精心雕琢出的作品、人物，也总是带着欣赏与满足。

　　比如昨晚被拍的饭局，正是王涂野组建的，他刚刚回国，找个机会和老朋友谈天说地，也顺便考察可能合作的演员。徐杳邈自然是“老朋友”之列，至于热搜上提及的宋棠，王涂野原本并不认识，只是其他导演推荐，沾亲带故，需要提携的新人，也就一起入席。

　　王涂野凌晨时接到徐杳邈的邀请，很快前来拜访，带了礼物祝贺他乔迁之喜，顺便还带了自己的剧本手稿准备给他看看，却没想到徐杳邈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徐杳邈刚搬来不久，很多旧物都没来得及拿过来，因此客厅里空空荡荡，明明是和颜栎家里一模一样的布局，她站在门口，却觉得陌生。

　　王涂野果然就待在徐杳邈的客厅，此时正戴着眼镜看一本书，听见开门动静，回过头来，“这位就是……”

　　他没说出名字来，等着徐杳邈介绍，事实上，徐杳邈刚刚出门前才告诉他，这次主要是想介绍一位演员，说不定会是他想要的适合呈现的新面孔。

　　王涂野这么一迟疑，颜栎也就明白了，他早就已经忘记了她这么个人的存在。自然也就不可能是徐杳邈口中的，导演主动想和她聊聊。

　　颜栎也看向徐杳邈，后者却浑然不觉，重新介绍了两人，又“不经意”提起，曾经那差一点成功的合作。

　　王涂野这才恍然大悟，重新打量颜栎，“原来是你，也有几年了，当初那个电影到底也没拍完，好像哪里都差一点，我也觉得没意思，干脆算了。”

　　又问颜栎，“好像没怎么听见你的消息，最近都忙些什么呢？”

　　颜栎有些难以启齿，虽然这一行是唱而优则演，演而优则唱，不同领域没有明面上的壁垒，全能艺人也并非没有，但那些都需要名气做基础，颜栎此时既无名气，也自认为谈不上全能，近况更是乱糟糟，实在说不出口。

　　徐杳邈却开口了，他不知从哪里拿出一碟刻录光盘，解释道：“六年前我拍《黎明前夜》的时候，她也客串过一个角色，这是当时的片场花絮。”

　　“哦？”王涂野这下是真正吃惊了，他眼神在面前两人之间转一圈，又“噢”了一声。

　　画面里，颜栎扮演的是民国贵族家庭里的小丫鬟，梳着辫子，衣着朴素，偶尔阳光洒下，她对着镜头一笑，是说不出的清丽婉转，镜头一切，她在后院发现了身负重伤的‘崔明尧’，手里的铜盆摔在地上，她手足无措，在原地踯躅，最后才匆匆跑回厢房，向家里的大小姐求助。

　　“演的不错啊，虽然镜头不多，但人物形象立住了，画面都很完美，”王涂野问道：“我也看过你那部剧，没看到这一段啊？”

　　“这部分没有采用，被剪掉了，”颜栎说道：“导演说情节太冗余，没必要。”

　　毕竟小丫鬟的角色只是连接“崔明尧”和“大小姐”之间的工具人，只需要她按部就班走完流程，可不需要她大放异彩，还在观众心里留下深刻印象。

　　徐杳邈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不需要，按照王涂野的水准，他不可能看不出什么是优秀的表现力，或者说，在陈旧录像里也掩盖不住的天赋。

　　两人都等着王涂野继续开口，他却没有再说，他做事一向谨慎，不想轻易给出机会，也不想随口说点轻飘飘的客气话。

　　王涂野重又拿起自己带来的手稿，只对徐杳邈招手，“我今天找你可是有备而来，快来看看我这剧本——”

　　颜栎一颗心往下坠，明白导演的言外之意，是想和徐杳邈单独说话。她很识趣地转身，倒不能转身离开，只是换个地方，她下意识就躲进了书房，也是躲进去才发现，这不是她自己的家。

　　楼上楼下两间平层是同样的布局，颜栎拿这件屋子当书房，徐杳邈却拿它当了影音室。墙上挂着大幅幕布，另一面则是液晶屏，角落里还有唱片机，柜子里码着成摞的碟片、海报、剧本。

　　幕布上画面暂停，电影是《万物理论》，刚放了一部分，画面正定格在男女主角相互奔赴、双手交握的前一瞬间，颜栎四下找了找，拿到遥控器点击播放。于是，画面滚动，男女主角相拥在一起，裙摆飞旋，光阴流转，如同花瓣一般轻盈掉落在草地上。

　　徐杳邈敲了敲门，站在门边和她一起看完了这段画面。

　　或许是被电影里的画面感染，颜栎此时也平静许多，她问道：“王导演走了吗？”

　　“嗯，”徐杳邈的视线也落在幕布上，“他说目前物色的那个角色需要有一张柔韧、隐忍的脸，你并不合适。”

　　颜栎点点头，预感应验，便也没有太难过，她说：“这样啊。”

　　徐杳邈却笑了，好的演员应该保持内心敏感、情感纤细，此时，他那比旁人更甚一筹的感知力让他想要落泪，为了什么呢，却并不清楚。

　　徐杳邈如实传达导演的话，“他说，你有一张可以为爱付出一切的面孔，是天生的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