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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宠妃相陪 ...

  •   下人又上前为公主斟满了酒,美酒香醇不醉人。

      赵宝娴手执酒杯,站起身,扶在栏杆上,看到不远处一个穿着薄墨色缎袍的年轻公子朝这边迆迆然而来,离得越近,她越觉得像赵琰。

      直到那人走到楼下,仰头看来,俩人对上视线,赵宝娴心中暗惊,这个世上果真有这么相像的两个人?!

      只不过这位三公子与赵琰相比温润绰约许多,眸光澄澈明亮,有着不掺杂世事的纯真与谦和,就像心里愉悦、安静下来的赵琰。

      三公子司徒林站在楼下拱手弯腰向她行了礼。

      赵宝娴抬了抬手,想说‘不必多礼’,没想到袖摆一动,袖口中的一方帕子滑落下去,被风吹得飘飘摇摇,着了地,正好落在了离司徒林不远的地方。

      司徒林将她的帕子捡了起来,一个婢女匆匆下楼,他便交给了婢女,又抬头望了赵宝娴一眼,便退下了。

      “公主恕罪,林儿怕生不敢见人,就不令他近前拜见公主了。”伯夫人解释道。

      赵宝娴眼睛望着下面,犹有些震惊,没人再比她更熟悉赵琰了,他的面容、身形更是记得一分不差,没想到这位三公子跟他那么像。

      沉吟片刻,她十分郑重的嘱咐伯夫人道:“令公子和皇弟是有几分相似,若不想他招惹祸端,以后就少让他出门,否则,这后果伯府怕是承担不起。”

      伯夫人连忙起身应道:“是。”

      又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一个宫里的太监在伯府下人的引领下上了楼,跪在赵宝娴面前禀道:“公主,皇上被几个大臣绊住了脚,在宣政殿议事,说今日来不了了,特派奴才前来告知公主。”

      “知道了。”

      等那太监走了,赵宝娴又问了伯夫人一些关于三公子的细细碎碎的事情,便也起身告辞。

      从伯府出来,她叫车夫直接驶去皇宫。

      到了宫里,听闻皇上还在议事,赵宝娴便去了自己出宫建府前住的凌月宫。

      凌月宫里的布置似乎从未变过,桌椅板凳一尘不染,就连悬挂的窗帘帷帐,也都崭新如初,就仿佛这里一直都住人般对待。赵琰说她什么时候来宫里天太晚不想回去了,正好留宿在这里,这一点他想的很是周到。

      赵宝娴让宫人抱出旧琴,放在炉旁,又在地上铺了一张鼠皮毯,她坐在毯子上轻轻拨弄琴弦,一面想从前的事。

      她母妃惠妃一直都很受父皇宠爱,而她也是父皇最宠爱的公主。父皇和母妃都教了她许多做人和做公主的道理。

      那时她和九皇子赵琰在一块儿玩,赵琰在父皇面前出现的次数多了,逐渐引起了父皇的注意。父皇大概想,原来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儿子啊,资质不错,人也谦卑懂事。

      赵宝娴的母妃生不出皇子来,为将来铺路,便也有意在父皇面前为赵琰美言,父皇便慢慢的对第九子加以培养。

      赵琰也果然不负众望,渐渐从诸位皇子中脱颖而出,更得父皇喜爱了。

      但后来发现,他也有阴暗的一面,其中一个就是人前人后变脸太快,有时候赵宝娴问起,他就说那人曾在他无人问津的时候欺负过他,他只是不想当众给人难堪罢了。

      他也确实言付与行,登基后,以前的那些兄弟姐妹除了赵宝娴,没人受到优待,全都被他疏远了。

      凌月宫殿内安安静静的,旁边炉子里的炭火不时地发出哔剥之声,不远处的大兽首铜香炉口中吐出缭绕熏香烟雾。

      琴声从她指尖缓缓流泻而出,坐在这里,有一种宁静的心安,仿佛时光停滞了。

      赵琰的身影出现在了宫殿门口,他一身赤色龙袍,天光洒在身上,仿佛下一刻便会羽化消散,抬脚跨入门槛,一步一步朝她走来,人影轮廓也愈真实起来。

      赵宝娴对他笑了笑,继续弹琴。

      赵琰到了她面前,屈膝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忽然从宽袖中掏出了一把犀角梳,扶起她的一缕长发为她梳发。

      琴声断掉,赵宝娴将梳子从他手中接走,无奈的对他道:“你我二人须注意分寸。”

      赵琰没说什么,站起身走到她对面坐下来,两人中间隔了个琴桌,他出神的坐着听她继续弹完一曲。

      一曲终了,赵宝娴对他道:“清和,今日你没去定远伯府和司徒林面对面比对实在可惜,你们实在太像了,我想,以后得叫人暗中时刻注意着伯府的动向。”

      “嗯。”他点头,瞧着她的脸,“既是亲眼见了,你觉得他怎样?”

      赵宝娴笑了几声,手指在琴弦上拨弄。

      赵琰也笑起来,“朕派去的宫人回来说……那位三公子还替你捡了绢子,宝娴,你不会是故意将绢子落下去的吧?”

      赵宝娴摇头,“不是,风吹的。”

      “朕不信。”

      “风吹的!”

      “朕不信。”

      “不信算了……”

      他感慨:“若此时陪着朕的,是朕的宠妃该有多好!”

      “好好好!我走!我惹你烦了!叫你的宠妃陪着你去吧!”赵宝娴起身作势要走。

      赵琰笑着倒在毯子上,扯住她的裙摆道:“不过玩笑话罢了!”

      赵宝娴吩咐宫人端茶来,又走到窗前朝外面看了一眼,走回来对他道:“还不下雪,今日天反而暖和了些,没一点要下雪的迹象。年前不下雪大约不是什么好兆头!”

      “朕已经命钦天监祈雪了。”赵琰道。

      “哦对,明年春天你就要选妃了,届时六宫粉黛,环肥燕瘦,你就不用唏嘘感慨没有能陪着你说话的妃子了,别说宠妃,就是不宠的也是数不胜数!还望你到时勤勉于政,励精图治,切勿过于留恋后宫。”

      赵琰侧身躺在毯子上,目光一瞬不瞬的静静地注视着她,好半晌才道:“我的心你从来不知道。”

      “那你说。”

      “朕初登基时,章腾和建南王明着是受先帝遗命扶植我,实际上是利用我把控朝政大权,皇后是他们选出来的,大权旁落,朕别无选择。前年太皇太后驾崩,在选妃的节骨眼上,这事便罢了。去年采选,朕借口生重病制止了。今年采选时,宫中几座宫殿接连起火,钦天监说此是不祥之兆,上天要降罪大雍,朕以赎罪为由中止了选妃。其实……去年是朕装病,今年几座宫殿起火,也是朕叫人点火烧的!”

      赵宝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为什么?!”她生气的问道。

      她突然觉得躺在地上这人有些可怕,竟然瞒着她做了这些荒唐事。

      “难不成你真的有龙阳之好?!”她又连忙问。

      赵琰盘腿坐起来,双手放在膝上,闷闷地道:“没有。你知道朕小时候最痛恨什么吗?”

      “什么?”

      “朕小的时候,母妃天天盼着父皇去她宫里,看看她跟我,一天又一天,一年过去了,父皇一次都没去,甚至朕也只能在祖宗祭祀这些大事的时候远远的看他一眼,连当面喊他一声父皇都不可能。父皇子嗣实在太多了,妃子也实在太多了,国事也多,我跟母妃早就被他遗忘了。我看着母妃天天以泪洗面,宫人们拜高踩低,不将我和母妃放在眼里……那时朕就想,朕将来若是成家,只要一个人就够了,我这颗心万不能掰成百瓣千瓣的给别人。”

      赵宝娴站在他身后,俯下身,用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不无愧疚的道:“即便如此,你也不该胡来啊!而且,我……那时候父皇宠我……我、我不知道你……”

      “这不怪你。”赵琰道。

      赵宝娴暗叹一口气,她从不知道这些,一出生就被人捧着、簇拥着长大的,没受过什么苦与冷落,更不能想象得到他那时的心情。

      “那就好好的对皇后,你若一直不选妃,那些大臣恐怕天天上折子唠叨你,等你和皇后有了子息,江山社稷后继有人,大臣们自然不多说什么了!”

      “朕永远不会宠幸皇后。”赵琰语气冷硬的道。

      “可是皇后深明大义,端庄贤淑,自进宫后,就和母家渐渐断了联系,她父亲的谋逆与她毫无关系,在宫变之后,她还写了一篇文章,痛骂她母家一族的狼子野心,其品行气度为人称道,担得起后宫之主。”

      “朕不喜欢她!”赵琰极力隐忍着怒意,继而转过身来,将头靠在她腿上,低声道:“宝娴,以后别在朕面前说她了,朕只想和自己喜欢的人厮守。”

      “那可难了!”赵宝娴感慨,世间最难寻的就是情投意合的知心人,更何况是高高在上的帝王。
      “是啊,很难很难……”赵琰口中喃喃道,声音带着苦涩。

      默了默,赵宝娴态度变得坚决起来,“可这些和你不选妃有什么关系?皇后又不是善妒之人,后宫无人,你永远找不到自己喜欢的那个,真不知道你究竟怎么想的!年后无论如何都得正常采选,天塌下来也不能耽误!”

      “嗯,朕知道了。”

      过了会儿,赵琰盘腿坐在琴桌前,双手抚琴,琴音如山谷清泉,静静流淌,赵宝娴也坐下来感受这悠扬美妙琴声。

      炉子里的炭火红彤彤的,边上的火星子明明灭灭,两人围坐的离火炉近,脸上、衣裳上都映着橙黄色的暖光,直入人心的暖,就像两人小时候那样,玩耍相伴。

      赵宝娴抱着腿,将下巴磕在膝盖上,想了想,对他道:“清和,你先别为我选驸马一事操心了,我……我想等卢少将军从边关回来再说,说不定……说不定他是我喜欢的样子。”

      她喜欢鲜衣怒马的少年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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