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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迟来的回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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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有些吵,凉秋轻轻抚了抚自己的胸口,劝自己忍一忍。
这是她出嫁一个月后迟来的回门,她的叔叔以及一众堂弟都聚集在端王的身边,恭维讨好的话一句一句从他们的嘴里说了出来,凉秋觉得有些吵闹。
可偏偏端王很喜欢听恭维的话,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这引得他们更加兴奋。
“王爷。”凉秋忍不了了,开口呼唤,端王抬起头来看向她,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不说话,只看着她,等待她的下一句话。
两个人之间的氛围不像是新婚夫妇,倒像是上下属。
“臣妾觉得屋子里有些沉闷,想去未出嫁时候的院子里走走。”
端王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凉秋福了个身,退了出去。
只是刚刚退到门口,就看到她四叔家的嫡女,比她小一岁的堂妹沈知意手上拿着个托盘,端着一壶茶水走了进去,路过她的时候也并没有打招呼,就这么推开门进去了。
凉秋并未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她从小跟着她爹在边疆长大,一年前因为待嫁才回来了京城,这一年因为备嫁忙忙碌碌,与家里的这些个堂姐妹的关系并不算亲密。
所以堂妹不与她打招呼也情有可原,只是她怎么会过来?就算是送茶水也不应该是她来才对吧?
不过凉秋很快将心中的疑惑扔过脑去,径直走向了偏院。
偏院很大,里面有一棵高大的广玉兰树,长得枝繁叶茂,平日里心烦气躁的时候,凉秋就很喜欢爬到树上,坐在树梢上,晃荡着两个小脚丫子悠闲地看着院子外的人来人往。
树叶能将她遮得严严实实,无人能够看见她,她却因为待在高处能看到许许多多的人而感到快乐。这个时候她就觉得自己还是自由的,像是还在边疆策马奔腾,心中肆意。
她此时的心情很烦躁,她迫切的想要去能让她心情放松的地方。
她爹是镇北侯,手握三十万重兵,常年驻守边疆,她就出生在那里。她爹年轻的时候征战四方,伤了身子,子嗣有些困难,她是她爹四十岁才得来的老来女,也是唯一的女儿。
只是可惜,她娘生她的时候难产,生下她便撒手而去,她爹自知往后也很难再有子嗣又怕娶了后娘对她不好,因而并未续娶,如珠如宝将她抚养长大。
她爹疼她,并不想将她嫁出去,她爹本想着待她长到十六岁,就在他的手下找个俊俏又听话的郎君入赘到他们家。
往后她在他的庇佑下可以肆意而又幸福地过完一生,可谁想到当今圣上却一纸圣旨将她许给了当今圣上第三子端王祁景平。
接下圣旨后,她爹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暗地里骂了圣上许久,可骂完后也只能擦擦眼眶将一切都准备起来。犹豫了许久,她爹才下定决心让她提前一年回京城祖宅待嫁。
她还记得她临走前,她爹抱着她哭得哇哇直叫,一直锤着胸口说着不舍,还道日后端王若是给她受了委屈,就回来,他会到皇上面前给她讨个说法。
可再不舍,她还是来到了京城,只为了多一年为待嫁做准备。
他们家与京城里的一大家子关系并不亲近,究其原因就是因为京城里的这个祖母是个继室。
他们家祖上也曾阔过,高祖跟着开国皇帝一起打下了这个天下被封为定国公,可惜子孙后代不争气,沿袭到她爹这一代也就只能承一个一等将军的爵位。
可即便一等将军这个在京城里看不上眼的爵位,她爹继承的时候也颇废了一些功夫。究其原因就在她这个继祖母的身上。
都说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这个继祖母是在她爹五岁的时候进门的,来年就给她祖父生了个儿子,有了儿子在手,这个继祖母自然也眼巴巴地瞅上了自家的爵位。
可偏偏她爹是嫡长,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为了除掉这个障碍,她自然少不得磋磨她爹。
包括却不限于,冬天忘了给她爹分炭火,夏天给她爹送去变质了的食物。三五不时的,她爹不是走到河边脚滑跌到河里,就是被断了的树枝砸到脑袋。
她爹要不是命大都活不到长大,对于这些小手段,她祖父知道,却并不在意,无非就是这个继祖母很会哄人,将祖父哄得心里眼里都是她。有了心爱的女人和心爱女人生的儿子,谁还会在意碍眼的长子?
后来等她爹长大一点,自己知道照顾自己后,那些个明里暗里的小手段便使不上劲了,继祖母干脆用了捧杀的伎俩,煞费苦心的找来一个名声甚好实际却是个败类的夫子教她爹读书。
还给她爹大把的银子,鼓励他出去玩,甚至让她爹的书童引着她爹去赌坊这些地方,偏偏在外还鼓吹自己对这个继子多么多么的好。
好在她爹从小就是个机灵的,知道这个继祖母不怀好意,因此从未中了她的计,更在满了十六岁后,直接包袱款款从军去了,后来更是三年就从一个小兵拼杀成了一员大将。
因此乾坤大定,她爹直接承爵,后来更是靠自己的努力将一等将军这个爵位换成了镇北侯。
后来她祖父去世,继祖母的几个子女都并不成器,住在京城的祖宅并不肯搬出去,京城里不知他们家内里事,以为他们一大家子还是一家,这些年京城里的这些个叔叔靠着她爹的威名居然将日子过的还不错。各自也都混了个不大不小的闲官。
原本她爹是不想她回京的,可后来又怕她从小没有母亲教导被人诟病,思来想去还是将她送回了京城。
京城的祖母在,哪怕是个继祖母,在继祖母住着的府上嫁出去,也足以弥补她没有母亲教导的这个缺陷。
再者,如今京城的一大家子都靠着他爹生活,继祖母想使坏也肯定不会在明面上对她怎么样。最多也只会是一些不痛不痒的软钉子。
凉秋来到京城的第一天,穿着一身火红的长裙,如骄阳似火,灼灼耀人。眉眼间的艳色能生生灼瞎人眼,眼波流转间,便能教人沉溺于无边丽色。
可继祖母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让她脱掉了这身衣服,洗去脸上的妆容。说她不应如此招摇,女儿家应以娴静为主。
之后继祖母说是往后是要做王妃的,应该沉稳大气,给她送来了许许多多她所谓的庄重的衣物还专门找来了一位妆娘,专门为她打造端庄的妆容。
事实上,凉秋长相明媚,一袭红衣与她相得益彰,继祖母送来的庄重的颜色衬得她格外老气,配上那个所谓端庄的妆容,整个人生生老了十岁,像是从腐朽屋子里爬出来的老古董。
她当然是不依的,她有自己的喜好,也有自己的妆造丫头,用不着继祖母的推荐。她本就对这位继祖母心生戒备,再说衣服妆造好不好看,难道看不出来吗?
可她刚拒绝,隔天端王就送来了一位宫中出来的教养嬷嬷,说她的规矩需要重新教导,这位教养嬷嬷要将她教成一位合格的王妃为由,扔掉了她所有明媚的衣裳,并指定了继祖母找来的妆娘为她日常妆造。
碍于端王这位未来夫君的意思,凉秋暂时接受了这一改变,可谁知这位教养嬷嬷不是个好相与的,在教学的过程中动辄打骂,抽她掌心,规矩做得不合规还不准她吃饭。她生生将凉秋折磨地瘦了十斤。
从小被娇宠长大的凉秋吃过啥就是没有吃过亏,于是使了法子让教养嬷嬷重病一场,无法继续教导凉秋而离府。
自此她便怀疑自己并不得这位端王的喜爱,不然他怎么会派了这么一位嬷嬷来磋磨她?只是她又想不明白,他既不喜她,当初皇上赐婚的时候他为什么没有拒绝?
凉秋想破了脑子也没想明白,好在嬷嬷被送走之后,端王并没有其他的行动,还时不时地会送来府上一些瓜果蔬菜,虽然这些东西都没送到她手里,但名义上都是送给她的。
她又想,或许是自己多想了,端王只是不知道这位嬷嬷的行事作风,对她还算说得过去。
出嫁前的她对端王还是有些少女得情怀在身上的。毕竟在京城的众人眼里,端王满腹经纶,待人亲和又端庄有礼,是个有名的如玉公子。
这样的一位公子又是自己的未婚夫,那又怎能不心生好感呢?
可谁知就这么一位人人称赞的王爷会在成亲当天刚刚掀下她的盖头就头也不回地离开房间,洞房都没有入便直接南下去治理水患了。
因此京城里都传她丑如罗刹,将端王吓得洞房也不入就跑了。
为此她入宫的时候皇后娘娘还特意点了她几句,只道让她勤勉自身,多多笼络端王。
好在皇后娘娘不是端王的亲娘,只说了这几句话,并没有过分羞辱她。但凉秋知道皇后娘娘的这几句话也是皇帝的意思。
端王生母早逝,在一众皇子中并不显,只不过皇帝子嗣不丰,端王排名又靠前,皇帝对他便多有看中。不然也不会将她指给了他。
只是端王连洞房都没入就直接南下的事情让皇帝恼了她的无用,因此凉秋进宫拜见什么赏赐也没有得到。
没有赏赐,就代表着上面不喜,因着这连府中的下人都怠慢她,更遑论管家权了,根本不在她的手上。
就这样她在端王府冷冷清清过了一个月后,端王回来了,回来的第一件事不是进宫拜见皇上皇后而是提出要与她一同回门。
当时她开心极了,以为端王还是将她放在心上的,不然也不会一回来就要陪她回门。
可等她跟着他回门后,她又觉得好像并不是那回事。
端王全程都没有跟她说话,准备好的礼物看似是给祖母用的,可更多的却是小姑娘喜欢的东西。
到了府中后,叔叔们说他俩般配时他拉着个脸,夸赞他时,他却全程回以笑脸。
凉秋确定了,端王确实是不喜欢她,可是为什么呢?她本也不奢求王爷的喜爱,只是为何连基本的尊重都不愿给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