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公他貌美如花》海底有人

13、一把菜刀

　　都说夜黑风高杀人夜，这话其实不错。

　　伴随着阵阵越来越急的物件儿倒腾声，血腥味很快便蔓延开来。

　　临近入冬，略显荒凉的院子里一颗老槐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不知是本就命不久矣，还是自然规律所致。

　　月光下布满浅色青苔的地面，一缕细细的猩红热血缓缓从檐下的石阶淌下来。

　　刀剑破风的声音闪过，“咚”的一声，一个人压在了浅浅的青苔上。

　　堂屋门口的晦暗阴影下首先现出半截热血滴落的剑刃，随着前行的动作缓缓而出一个单手持剑的人。

　　在月光的银辉下，他冰冷的目光淡淡扫过那个瘫在地上目露惊惧、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的人。

　　他站在檐下的台阶上，将下方浑身浴血的人的所有表情尽收眼底，但他似乎并不急着动手了，只极其轻微的冷哼一声：“知道为什么把你留到最后吗？”

　　话落，不远处的大门“吱嘎”一声开了。

　　门口站着满脸惊疑不定手里还拎着把生锈菜刀的胖姑娘。

　　薛琰看着在一身斑驳血迹的映衬下，那人更显冰寒的面容，身体不自觉的颤了一下，她已经好久没见他露出这样的表情了。

　　尹元序这时也带着微微惊愕的目光看向她，而后不自然的抿了抿唇，道：“你，怎么来了？”

　　薛琰并未回答，只是将视线从尹元序身上转到地上半躺着的人身上，她拎着锈迹斑斑的菜刀一步步往前走，仔细观察着这人早就不复狠戾只剩无措的脸。

　　他手里还下意识紧紧抓着长剑的柄剑，就是那柄将薛士起一穿而过的长剑。但此时，他却像彻底遗忘手中这把剑似的，目光犹疑的盯着薛琰手里的菜刀。

　　仿佛那便是他的催命符。

　　薛琰到他近前站定，面无表情的道：“我来看看这些丧尽天良的蠢人活得怎么样。”

　　这句话像是在回答尹元序，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鼻间浓重的血腥气告诉她，除了院子里之外，整座房子中已经没有活人了。

　　她不知道尹元序是怎么把这三个人弄着的，但她的本意并没想让他们死，只是想过毁了他们一身道行，挑断手脚筋再扔到大街上做乞丐，了却残生。

　　死并不是最可怕的，活着经历世间最惨的生活才更痛苦，她要让这些人后悔自己的决定，一生活在忏悔和郁结之中。

　　薛琰动作缓慢的蹲下身体，将菜刀放在一边，然后不顾血污的从这个早已吓坏了的年轻人手里慢慢抽出长剑。

　　那人似乎并不在意剑被抽出来了，只撑起身体满面慌张的冲台阶上的尹元序那边爬，一边爬一边急急道：“别，别杀我，我也，我也不想杀那些人。”

　　接着薛琰站起身，她那双一直没离开剑刃的目光中充满了和尹元序几近相似的冰寒，就是这把剑，就是眼前这个正在摇尾乞怜的人，毫不留情的杀死了她爹。

　　她咬咬牙，两手像握武士刀一样的交握住剑柄，闭上眼睛深呼吸之后一猛劲就要往下砍，不曾想还没砍下去就被溅了满脸的滚烫粘稠。

　　她心头一慌，睁开眼，看见尹元序已经动作流畅的收回剑，而地上那个人已经被抹了脖子。

　　第一次距离这么近的感受杀.人现场，说不害怕不恶心那是假的，她觉得整个灵魂都受到了强烈的震撼。

　　还好今晚什么都没吃，她想。

　　薛琰不愿再看地上渐渐没了热气儿的人，她不自觉的颤抖着身体咬紧牙关转过身，唯一的念头是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没走几步，身后蓦地传来句话，“你菜刀忘拿了。”

　　薛琰恰似被一道闪电击中，硬生生停下了脚步。

　　她不想和这人再多说一句话，连忙背对他举起手摆了摆，“不，不要了。”

　　说罢，抬脚又要走，却听他低低道：“那我呢？你也不管了么？”

　　薛琰心头一窒，想起他那仿若杀神的模样，这时又一下子变得可怜兮兮，她都不知道哪一面才是真正的他。

　　虽然最终父亲的死真正意义上和他并没有完全的联系，但是她还是不能这么快就真的原谅他做的一切。

　　自己一家人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少不了他尹元序的责任。

　　于是，薛琰压住心里那一丝丝不忍，口气强硬道：“就算你杀了这些人给我爹我弟报仇，我也不会忘了是你们把祸端引来我家。”

　　“唔。”身后传来尹元序压抑的痛呼。

　　薛琰抖了抖身子、捏紧拳头继续往门口走。

　　“那我的命呢？你还要吗？”身后是尹元序略显急促中带着沙哑的话语。

　　薛琰再次停下脚步，她右手微微张开，悄悄地捏紧了衣服，随后又松开，接着又叹息一声后，才道：“杀了你，他们也不会活，原本就没真的想要杀你。”

　　“我救了你，你也帮我报了仇，咱们互不相欠了，就这样吧，你走你的，我过我的。”

　　“不也挺好。”
　　说完，她这次再也不愿有任何的犹豫，快步跑出了大门。

　　尹元序看着她如避豺狼似的想要离开，就连看也不愿看自己一眼，他从没有过哪一次这样后悔谁看他杀.人过。

　　可是，看着她举剑而起的时候，他心底冒出一个声音，自己已然满手血污了，何苦再担心多一条人命？可是她不一样，她还小，应该无忧无虑的活着。

　　所以，他先一步出手了，当着她的面，手起剑落。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杀.人时的场景，明明是个阳光明媚的夏日，但他觉得那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陷入了黑暗的极寒之地。

　　没有人再会给予他任何一点温暖，或者，他从那一刻起，就再不会感受得到外界的温热。

　　“噗通”一声，外边小路上的薛琰听见院子里传来沉闷的重物倒地声。

　　她浑身一抖，来不及细想，脚下便先一步的往回跑，这一次，明显比之前的速度快、多、了！

　　………………

　　连续坐了两天颠颠簸簸的马车，薛琰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她撩开小窗上的布帘子往外瞅，看见前方那辆马车的窗边，骑着马的朱遵铄正言笑晏晏的往里边递东西。

　　而露出半个侧脸的薛少妍则笑得十分羞涩的接过包裹。

　　薛琰想，这个朱遵铄看起来还挺好的样子，而且经过最近段时间的相处和观察，她觉得，这两人应是相当有意思的。

　　若不是几天前那个晚上尹元序昏倒，再加上要仔细考察一下这个朱遵铄是不是个可以托付的人，她压根不会跟着这些人踏上去顺天府的路。

　　她觉得，颠沛流离、生死不定的捉妖师生涯不需要再拖着身边的人和她受苦。

　　想着想着，远远看见尹元序骑在马上回头看她，他似乎想掉头过来说些什么。

　　见状，薛琰赶紧把脑袋缩回去，老实坐在马车上。

　　她怕这人一个不高兴就不让她独自坐一辆马车了，她是真的不想看见林五儿那张阴沉沉的脸。

　　在路上这两天，尹元序总三五不时的派人送东西到她的马车，不是些小玩意就是什么糕饼吃食，这些行为完全影响了她接下来要做的事。

　　虽则她大有意见，但不管跟那些跑腿的人怎么说，他们也跟没听见似的。

　　这些人光是看着这位尹少监冷着脸的样子就有些怕了，又怎么敢跟他说马车里的人是如何言辞激烈的拒绝那些被送去的东西的。

　　眼见着离大沽口越来越远，薛琰心里更加急了。

　　当天夜里下榻在一家客栈的时候，她便让店小二给她准备了些东西。

　　尹元序自然知晓她这些小动作，但她又不愿同自己说话，便只是顺着。

　　第二日，薛琰的马车上挂了两个牌子，左边一块写着：闲人免进，有事再来。右边一块则是：说完就走，我想静静。

　　果然，这下再没有人乱送东西来了。

　　这一天恰好路况不太好，且附近又没有城镇可供休憩，于是中午便没有停留，只停车休息了会儿用了些干粮就径直赶路。

　　虽然这一路有尹元序和不少京里来的的高手保护，但还是需避免在野外露宿，所以，一行人前行的路上完全没人发现最后那辆马车的异常。

　　傍晚，大家终于进得城去，待到了客栈后，一名小厮热情的掀开薛琰那辆马车准备请人出来时，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尹元序闻讯而来，只看见马车里面的底板呈圆形被挖取后，错开着平放在上面，而人，早就不知何时从下面的大洞里溜了。

　　他拧着眉看向旁边相携着同样面露不解的薛氏母女，沉着脸回了房间。

　　这边薛琰顺利跑掉后，徒步往回走，到了处小镇便用剩的钱买下一头驴，骑着往另一条小道回了大沽口。

　　她没有回家，而是拿着铁锹去了薛士起的墓地，跑到坟堆旁边一棵大松树后面，开始挥锹猛铲。

　　不一会儿，泥土被挖出个大坑，里面露出个长条形的布包，她跳进坑里把布包拉开，里面是一柄套着深灰色剑鞘的长剑和一只约两指宽的圆形手环，细看之下，手环由一个个极小的细扣环环相接而成，做工精细，在暖阳下泛着金色的微芒。

　　她先前想着这两件东西不仅用不上，背着还不方便，就想着解决完海怪再回来取，哪知一直拖到现在。

　　薛琰心里松了口气，还好没被偷。

　　刚把那只金灿灿的手环套上，林间的树叶便沙沙作响，身侧响起一道沉稳的嗓音来：“阁下，恭候多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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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童年就正式结束。
面冷心狠尹督公，放纵不羁薛同知即将上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