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世》鎏金伯爵

13、第13章 回忆篇——六道骸

　　在艾斯托拉涅欧被当做实验体的日子里，六道骸渐渐熟悉了轮回眼带来的幻术。
　　一次实验结束后，六道骸没有磨练幻术，渐渐陷入睡眠。
　　不知过去多久，六道骸猛地一睁眼，眼前并不是熟悉的冰冷的实验室，而是一片惨烈的战场。
　　一望无际的血色充斥着整个视野，尸骸遍地，鲜血缓缓从尸体上留下，渗入土地。
　　由鲜血汇集成的溪流蜿蜒的流向低处，道道溪流凝聚成湖泊，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
　　大地普遍是暗红色的，是由一层又一层的鲜血染成的，有些地方甚至成了黑色。
　　而在尸骸堆积成的一个小丘上的人影格外的引人注目。
　　他撑着一柄断了半刃的剑，剑上密密麻麻的都是裂痕，仿佛只要轻轻一碰，变回碎成碎片。他的头发披散到地面，被鲜血染成了红色，已看不出原本的发色。
　　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衣服，下摆和袖子已经没有了，衣服有些地方是鲜血沉积的暗红，有些像是刚被浸上的鲜艳。
　　他一动不动，仿佛死了一样，唯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能够让人感受到他是活着的。
　　这处空间一片死寂，连风声都没有，仿佛被世界所遗弃一般。
　　六道骸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刚向前走了一步，人影便动了一下。
　　人影慢慢的抬起了头，向六道骸看了一眼，那是一双空洞冰冷的眼睛，霎时仿佛有一片腥风血海从那双眼睛里朝六道骸涌来。
　　六道骸只觉得眼前一黑，便被排斥到了另一个梦境。
　　那是一片白茫茫的空间，整片空间只有一座宏伟的神殿矗立在其中。
　　神殿整体呈白金色，其上雕刻着繁杂的纹路，高高的塔尖好似要刺穿苍穹。高大的殿门厚重古朴，上面雕刻着花纹。华丽繁复的奇妙花纹宛如圆形迷宫般镌刻其上。你看着它，仿佛看见了山川河流，星河宇宙，还有世间所有的生死寂灭，因果轮回。
　　六道骸刚清醒便看到眼前那神圣肃穆的神殿，还未完全从先前的惊吓中走出，便进入另一个震撼的世界。
　　待六道骸回过神，在四下打量到没有其他的建筑的存在后，他向神殿走去，驻足在殿门前，抬头向上望去，高达十几米的大门厚重仿佛一个沉默的守卫者，静静地守护着这片神圣。
　　六道骸双手伸向殿门，向前一推，看似沉重的殿门被轻而易举的打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道长廊，两边的墙壁相距有十几米，长廊的尽头是一个高大的王座，模模糊糊的有个身影坐在那里。
　　长廊墙壁离地两三米高处，每隔一段相同的距离，便有着一幅幅巨大的浮雕，雕刻的内容十分古朴与辉宏。最高处的塔尖部分围绕着一圈棱形天窗，柔和的微光从天窗透进，洒下斑驳的光影。
　　六道骸进入神殿，向前走去，打量着浮雕，后面的大门无声的自动闭合，一时之间，寂静的神殿中只有鞋子走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的踩踏声。
　　随着六道骸的深入，王座上的人影也越发清晰，他站在王座前停下，淡淡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汝为何而来？”
　　六道骸寻声抬头向上看去，惊艳与赞叹出现在他的面上，王座正中的人影散发着在华丽的辞藻也无法形容的威严端庄，再多才的诗人也无法用诗歌描绘出他的风采。
　　他有着白金色的发丝，编成一条辫子从胸前绕过，垂到地面。幽紫色的宝石坠在额心，尖尖的耳朵处漂浮着三根耀金色的羽毛。灿金色的眸子波澜无惊，淡漠幽深如一潭湖水，面容精致秀气。
　　穿着一身绣着紫金纹路的雪白祭司袍，未着鞋袜，赤脚踩在地面，淡金色的荧光在他的周身跃动。
　　他的后上方悬浮着一扇被迷雾笼罩看不真切的金色大门，紧紧地闭着，隐隐被道道锁链缠绕，似是蕴藏着无尽的宝藏，诱惑着着无数生灵前仆后继的去追寻。
　　六道骸愣了半晌才回过神，他默默地移开视线望向浮雕，答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一醒来我就在这了。”
　　王座上的人影微动，道：“这里是最终之地，是一切的起源与归处，但它不存在于世间的任何一个角落。所以按照你们的说法，这里只能算得上是幻术空间，你应该是和吾的精神波动无意中达成连接才回来到这里，只要断开链接或是在这里睡着就能出去了。”
　　“那你又是谁？”六道骸转过头，疑惑的望向人影。
　　“吾不可说，但是汝可以称吾陌修。”陌修沉默了半晌，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接着他又问道：“你是这么多年第一个来到这里的人，想参观一下吗？”
　　六道骸挑眉，好奇的答应了。
　　陌修站起身，向前迈出一步，一瞬间悬浮在六道骸的面前，他拉起六道骸的手，六道骸僵硬了一瞬间。
　　接着陌修向前挥了挥手，身后模糊的大门移到了他们面前，沉到了底上。
　　只见缠绕在门上的锁链仿佛有生命般从大门上退下，消失在了不知名的虚空。
　　最后一道锁链消失后，大门自动打开了，白茫茫一片空虚，令人心生胆怯。
　　陌修拉着六道骸的手，走向向那片白色，六道骸只觉得一恍神，便到了另一个空间。
　　站在空中俯视，能看到这是一处十分辽阔的空间，波澜壮阔的大海，茂密幽深的森林，广袤无垠的草原，巍峨雄伟的高山，一泻千里的瀑布……如同一个真实的世界。
　　陌修带着六道骸降临在森林边缘，一个木质的精致房子座落在宽广的树枝上，被层层叠叠的枝叶遮掩。树干上搭着一架木制的小藤梯，直通小屋。
　　在观察者四周时，突然身边的人发出微弱的莹白光芒，六道骸向身旁望去，眼睁睁的看着身边的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缩小，甚至变得比他还小。
　　大概是四五岁的样子，头发变成了银白色，披散至脚裸，眼睛变成了浅金色，漂浮的三根羽毛和额上的宝石消失了，身上的衣物变成了普通的白色长衫，白色短裤，面容也更稚嫩了，犹如一个白瓷娃娃。
　　看到六道骸诧异的视线，陌修无奈的耸耸肩，有些气恼道：“唯有在最终之地我才会恢复原态，我在现世的年龄才四岁。”
　　说完这话，陌修拉着他的手，带着他浮到树枝上的木门前，推开门，带着六道骸走了进去。
　　里面木质的生活用具，刷着一层淡淡的树漆，平添一丝精美。
　　墙上的竹编插着几支缀着露珠的鲜花，几件精美的摆具透露出淡淡的温馨。
　　如此有生活气息的房屋，自记事起，六道骸便从未见到过。
　　在他未被当做实验体时，父母并不待见他，为了不见到他，常常夜不归宿，两人与他在一起的时间还不如保姆长，所谓的家对于他来说更像一个精美的囚室。
　　待他成为实验体后，更是连正常的房屋都见不到了，映入眼中的只有实验室冰冷的白色墙体与各种实验器材。
　　在和眼前的一幕对比，恍如隔世。
　　陌修让六道骸坐在木椅上，去厨房给他拿了点心。
　　六道骸犹豫地拿起一枚，缓缓的放入了口中，眼泪霎时决堤般涌了出来。即使是被挖掉右眼的疼痛也没有让他哭泣，现在却因为普普通通的点心哭了起来。
　　他狼狈的抹了把脸，扭过头，不想让陌修见到他脆弱的模样。
　　而陌修则有些担忧与惊讶：“你怎么了？”
　　六道骸很快的平息了情绪，他抬起头，看着陌修的眸子，里面并没有刺眼的怜悯，而是对他来说十分少有的淡淡的关怀，他莫名的有了和眼前的人倾诉一切的冲动。
　　他带着淡淡的低落与感慨的声音响起：“好久没有这么平常的坐着吃东西了”
　　陌修闻言，坐到六道骸的面前，微微仰头，露出一个微笑：“这样的话，那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我保证你会对那里很感兴趣的。”说着，陌修向六道骸递出一只手。
　　六道骸默默的和陌修对视了一晌，移开视线，将目光定格在面前白皙的手上，犹豫的搭了上去。六道骸所不知的是，在今后的岁月，他将会心甘情愿的把所有的信任都交给这只手的主人，在这只手的主人面前呈现着最真实的自己。
　　而现在的六道骸只是刚对陌修出现一丝微弱的感觉罢了。
　　在六道骸的感觉中，一股柔和的力量迅速而轻柔的从与陌修接触的肌肤处传来，缓缓地包围住他，带着他离开了此处。
　　六道骸刚站稳，还未打量四周环境，便迎面走来一个急匆匆的白色身影。六道骸下意识的想要向一旁躲闪着，但还没来的及动身，人影就像没看见他一样，直直的向前走着没有停下，却穿过了他的身体走了过去。
　　满脸震惊的转头看着人影离去的方向，六道骸突然感受到一个力道从腰部传来。六道骸回过神，向身旁望去，只见陌修正扯着他的衣角。
　　待看见六道骸满腹疑惑的望着他，陌修才松开手，十分善解人意的讲解着：“这里是现世的投影，缝隙之地，你也可以称他为彼世。在这里的时间流逝与外界的发生的事都是同步的，只是外界无法指染这里，而且我们也无法干扰世界。”
　　“真是震撼啊！”六道骸发出感叹，现在的他还没有经历太多的的事情，倒是对这里没有多少的想法，只是单纯的感叹而已。
　　感叹完后，六道骸随即打量起四周，充满不确定的声音从他的口中响起：“这里是实验室？”
　　“啊，没错，这里是你身体所在的地方。”陌修肯定了六道骸的想法，他接着催促道：“我们快出去吧，不要再呆在这里浪费时间了，你的时间可不够多。”说着，拉起六道骸找出去的路。
　　“还是我来吧。”六道骸回握住陌修的手，在前面带路，边走边用带着淡淡惆怅的声音说道：“没想到居然是以这种方式参观了这个地方。”
　　陌修明白六道骸只是感慨一下，也就没有接话，果然，六道骸并没有在意陌修的反应。
　　从实验室出去后，陌修和六道骸两人在彼世转到了傍晚，就在两人缓缓走在大街上散步时，六道骸突然意识到他快要醒来了，他抓住身旁陌修的手，带着丝不舍的问：“我还能再来找你吗？”
　　陌修眨眨眼，任由六道骸拉着他，柔和了神色，微笑着做出了肯定的答复：“当然可以了，你的到来还能给这里添上丝人气，我会给你留下我的精神波动，等你想来了可以和我联系，这里随时欢迎你。”
　　得到令自己高兴不已的答复后，六道骸便在现世苏醒了，手中的温暖消失了，入眼依旧是冰冷的实验室墙壁和冷漠无情的研究人员，但他的心中又升起了希望，开始期待起未来的光景。
　　陌修的出现，是六道骸灰暗的一生中唯一的光，是他的救赎。
　　自此，六道骸踏上了与平行时空的自己截然不同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