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流客栈》鸿雁来宾

16、新年

　　南霄云每年都来送酒，也会等到过完年再回去。
　　过年的酒是姜明志泡的屠苏酒。
　　春风送暖入屠苏。
　　客栈被布置地十分喜庆。红色的窗花剪纸，彩绘的木板年画，庭院中洒落一地的爆竹炸过的碎片和红纸片。房檐下挂着灯笼，屋子里的香烛气也浓重了起来。
　　应着老板娘的要求，所有人必须穿红的，所以......
　　在年三十的这一天早晨。
　　姜明志和附子早早地在厨房里忙着。饭菜的香气叫醒了每一个还在偷懒的人。好吧，也没有人在睡了。
　　老板娘今天早晨并没有继续坐在窗口。她在准备祭祀的东西。和她一起的，还有来帮忙的北晴。
　　南霄云在指挥五个小只贴对联，挂灯笼。他瞥了一眼柜台处的两人。戚景和和薛鹤自从和解之后，就开始变得气氛有些让人一言难尽。南霄云酸酸地想道，我还有阿晴，不像老板娘。

　　“安雪师妹，给。”一位穿着白色道袍的男子走来，递给她一串糖葫芦。“师父今天开祭坛，给每个人都买了糖葫芦。这是你的。”
　　“谢谢安岚师兄。”安雪笑着接过来。
　　男子脸红。和她并排坐在崖边的石头上。头顶的松树上有小松鼠跑过。
　　“呃......”安岚挠挠头，“师弟师妹们大多都回家去了，你今年不回去吗？”
　　“不回去了，以后都不会离开了。这里就是我的家。”安雪摸了摸旁边落下的鹤。寒梅初绽，入世而又出尘。
　　安岚脸微红。“啊，对了，一会儿有团年饭，要不要......”
　　“坐一起？”安雪笑容愈发的大。
　　“啊......那个......”
　　“可以呀。”
　　就看见安岚的脸瞬间红透。
　　“对了，师兄是一直住在山上是吗？”
　　“啊，是的，我从小是孤儿，被师父捡到，所以一直在山上住着。说起来，除了山下的镇子，我还没去过别的地方呢。你能给我讲讲别的地方是什么样子的吗？”
　　“我以前的身份你也知道。我自幼和兄长一起征战四方。我小时候是和边疆的战士一起长大的，那里有着一大片的沙漠，一望无际，若是在傍晚看过去，沙子都被染成金色。有时候你还能看见附近的商队，骆驼上的铃铛好听极了，和这边屋檐下的铃铛声音完全不同，那种铃铛是一种厚重的、沉朴的感觉，让人一看就能看上一整天。”
　　“骆驼？”
　　“啊，一种动物啦，和马很像，都可以乘骑，也可以拉货物。它上面有两个鼓包，叫驼峰，很有意思，一会儿我给你画。对了，这个给你。”安雪从袖子里摸出一个铃铛。铃铛上的红线已经磨得有些毛绒绒的了，铃铛上也有一点被磨出来的痕迹。“这个是我小时候，一支商队路过时，阿娘给我买的。那些商人的口音好有意思，他们说他们是从波errrrrrr斯来的。回家之后我和我娘笑了好久。”
　　安岚脸又红了。
　　“啊，对了对了，继续给你讲，我们征战的时候我还去过江南一带。江南一带风景清秀，镇子里还有小溪环绕。白墙灰瓦，干净利落。那边的姑娘声音也是软软的，好像祭灶的时候师妹偷吃的饴糖。”
　　“是、是吗......等等，师妹去偷吃了饴糖？”
　　“没有，是师父怕师妹去偷吃专门给她买的。”
　　“啊，吓我一跳。”
　　“还有蜀中，那里的菜又麻又辣......”
　　两人一直聊了很久，直到天色微晚。
　　“师兄师姐！师父喊你们去吃年饭了！”一个留下来的小师弟喊道。
　　两人相视一笑。
　　“师妹，我真想把你去过的那些地方都去一遍。”
　　“好啊，要我陪你吗？”
　　“可是你不是说不再下山了吗？”
　　“那你就当这个铃铛是我一直陪着你呀。”
　　师父看到安岚剑上挂了一个明显和他不符的铃铛，又看到两人并排走着。微微一笑，不语。

　　“......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随着祭词念诵完毕，礼乐起。新年祭祀在皇城中举行。
　　宁全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他沉默。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离开宴席。
　　他还是只有一人。

　　“......令臣官奏，径达九天。”
　　老板娘庄重地念完祭祀祝词后，将手边的酒杯举起。
　　“第一杯，敬天地。”
　　“第二杯，敬鬼神。”
　　“第三杯，敬人间。”
　　三杯倾洒后。老板娘放下酒杯。离开早上布置好的神龛。
　　恭敬上香后，老板娘道：“开饭吧。”
　　大桌子上的饭菜被重新热过了。十二道菜一道汤，鸡鱼丸子乳猪肉，腊肠全羊腐竹藕，豆芽春卷八宝饭，糍粑番茄蛋花汤。鸡是烧鸡，金黄酥脆的外皮，香嫩的白肉，片好之后整齐地摆盘放好。鱼肉是清蒸的，蒸好之后浇上了一些秘制的酱汁。丸子是红烧狮子头，苏式的做法，红棕色的大丸子让人看起来就很有食欲。烤乳猪，刷上蜜汁，烤出了一股浓郁的香气，一刀划开，浓香四溢。腊肠切片，和腊肉、猪头肉摆盘成冷肉拼盘。全羊烤制后，与烤乳猪有着不同的风味，姜明志专门用了西域那边的做法，还弄了竹签，撒上了小茴香。腐竹与肉片香菇炒后，用酱汁勾色。藕片豆芽都是清炒，两道菜却是不同的滋味。春卷是北方的做法，炸的金黄的外皮里面包着甜甜的豆沙。八宝饭色彩明艳，紫米上面点缀着几粒枸杞。糍粑二面金黄，撒上了白糖，一股焦香。最后是番茄蛋花汤，金红相交，热气蒸腾。
　　倒上屠苏酒，碰杯后一口饮尽，便开始了热闹的宴席。

　　饭后是包饺子，一边包，一边下锅，在包饺子和拉家常的过程中等待新年的到来。
　　在欢声笑语中，仿佛间听到了门被敲响。
　　“嗯？谁在敲门？”附子问道。
　　“瑾瑜，你去开一下门。”老板娘道。
　　纪瑾瑜跳下去开门。
　　门外是肩上落了雪花、披风都微微濡湿的宁全。
　　“宁全，好久不见。”北晴道。
　　“嗯。”宁全应声，进屋，关上了门。他把披风放到一边，跟着一起上楼。宁全有些许恍惚。
　　客栈二楼也布置成热闹的红色，但是和宫中庄严肃穆乃至压抑的红色大不相同。客栈中是一种温馨的感觉，让人向往，甚至想沉迷。
　　他不禁想到了以前。还在边关的时候，父母尚健在。那时的军营也是一副热闹的场面。父亲虽然严肃，但是在年关也管的松；母亲虽然身子不好，但是还是常年带笑，尤其是过年，看起来被红色衬托得气色也要好上几分。哥哥和将士们很容易混到一起，姐姐陪着母亲和将士家眷一起聊家常。戚景肃带着他，去偷偷喝酒，摸黑去山上放烟花。可不想现在......
　　“阿全，先喝点热汤暖暖身子。你应该没怎么吃饭吧，一会儿饺子就好了，先给你盛点。”老板娘突然打断了他的思绪，“过年了，你就暂时先别背负这么多了。来，汤好了。”
　　姜明志递给他一碗热汤。
　　“谢谢。”宁全喝了一口，眼眶红了。
　　抬头，看到几个小辈的打闹，附子带着笑和他们一起闹，姜明志还在念叨：“岁岁平安岁岁平安，你们几个臭小子注意点啊！”
　　薛鹤突然碰了碰他。他看过去，戚景和被薛鹤拖过来。
　　“那个......哥哥的事......”戚景和吞吞吐吐地，被薛鹤捏了一下腰。“这个是哥哥留给你的，我一直没打开看。”
　　宁全接过盒子，收好，又给他一个小盒子。“四逆解药的药方需要的药材不好找，我这里只有这些个了，你......对不起。”
　　老板娘笑着，道：“饺子出锅了，一人一碗，别急，小心烫着。”

　　钟声响起，老板娘道：“走吧，咱们出去放烟火。新年，新的开始。”
　　新的开始，吗？宁全若有所思。

作者有话说

　　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