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小城的河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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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合身的校服，脏脏的袖口。空气中的味道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吵闹，念吾最近越来越敏感从无论是听觉、味觉到嗅觉，念吾都感受到世界充满着不合适的噪音，不停的讲话声越来越大，直到声音传到大脑，大脑也疲于应付每天都在更新的信息，只是对长篇大论进行最简单的处理，找出关键的表达。然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大脑的唯一乐趣是看着这些被处理成文字的声音每天从眼前来回打转。本能的一种回避让念吾这一周除了抄作业什么都没做，甚至数学课还摆着上节语文课的课本，同桌对念吾倒是很宽容，一周也没跟念吾说几句话。老师就更注意不到念吾了，倒是婉如这一周看起来特别开心，念吾趴在桌上揣测着原因，涂杰也习惯了，他精力旺盛，5分钟的时间能玩出10分钟的花样。不像念吾和原一趴在桌上永远一副懒得讲话心事重重的样子。涂杰记得上周有一天原一和念吾被他们无情的嘲笑模仿，因为几个后排的男生无意中发现他俩下课神一般的同步，下课铃响，带上衣服上的帽子，盖住眼睛，趴下，上课铃响取下帽子，抖一抖肩，支肘撑住脸，俩眼无神的望着黑板。课间俩人也不上厕所，就是无限重复这个动作。终于在被观察到后引发了全班的集体模仿，大家笑成一团，结果俩人埋在课桌的脸都没有抬一下，涂杰直呼俩个冷漠魔鬼应该生活在一起。至此，念吾与原一模仿秀成为班里课间最经典，最流行的保留节目。
日复一日，从那个周末开始，念吾的变化渐渐明显，挨打的次数越来越多，念吾越来越沉默，不知道为什么，连小溪也很少再出现，就这么凭空消失。唯一可以说话的人都找不了。只有原一偶尔放学时俩人凑到一起，在路上会小声的聊起一些平时不敢提起的话题。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念吾小心翼翼试探，生怕问到不该问的。
’还好，就是有一点想尝尝妈妈做的饭是什么味道’ 原一并没有抬头。
’哦’念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思索半天，念吾打算用自己的经历打破僵局
’吃饭的时候不端碗 ，我就能挨一顿打’
’至少有人打你’
’不挨打是一种幸福
’挨打是一种幸福’
俩个15岁的孩子的对话再也进行不下去，没法呼救，没法理解。
’来了’念吾打开门，张玉兰就站在厨房里，张玉兰最近也注意到孩子进入青春期后行为有点反常，刚开始是蹦蹦跳跳的’妈，我回来了，吃什么，饿死我了’，后来是’我回来了，吃什么’现在是’来了。声音一天比一天小，话一天比一天少，小学的时候孩子回来就巴巴就站定在厨房里和自己聊天，学校里发生了什么事，谁谁谁给写情书了，孩子什么都说，结果现在孩子看见自己一句话都不说。张玉兰也只能感慨，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心事。
当饭桌上的沉默已经称为日常，那饭后的娱乐活动就变得了无生趣。晚上整个小城的人都会在饭后去河边散散步，七点以后的小城才是最热闹的，河边一路都是熟人，遇上就聊聊天，孩子就在平台上跑跑跳跳，最近一个月念吾都不愿意出去散步，整天关在房间里。张玉兰觉得自己一个人在河边散步很不舒服，别人都是有老公或者孩子陪伴再不济也有一条狗陪着，只有自己只身一人，跟别人打招呼的时候都怪怪的。
’今天陪我出去散步’张玉兰一边说一遍给念吾夹空心菜
’不’ 念吾假装没看到碗里的菜，继续挑肉丝吃
’散了步之后再做作业，作业很多吗’
’不想去’ 念吾不知道这句话的威力以及这句话带来的结果
’不是你想不想去，必须去，你真的一点不懂事’张玉兰又在爆发边缘
’我说了不去就是不去，不想出去’ 念吾还是很平静
’听不懂人话吗？你是不是非要和我对着干？碗端起来 ’张玉兰恶狠狠的看着念吾
念吾抬起头，俩人视线相对，红着眼眶的孩子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
’我不想去 ’
张玉兰把碗一扔，直接一巴掌挥到念吾头上，打的念吾默一时间没回过神。
’你不要逼我打你，不要太过分，赶快吃，吃了出去’
念吾妥协了，小风波没能扩大成更大的事态，吃完饭刚好7点，俩人收拾好带了十块钱就沿着河边慢慢走，一路遇到朋友，同事，念吾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每天都能见到的人还是要这样假装热情的打招呼，有时会遇到一些很多年前的好友，母亲总会拉着给人介绍，这是我家老二，这时候念吾就必须立刻准备好笑容，轻轻的叫声阿姨好，叔叔好，如果能稍微的弯弯腰点个头，大人们就会灿烂的说哎呀，这孩子真乖，张玉兰你好幸福，俩个孩子都这么有礼貌，然后再转头对念吾说，你呀以后要好好孝顺妈妈，你妈妈带你们俩个孩子多么的不容易啊，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报答妈妈，要懂得感恩。念吾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叫得体，好的，谢谢阿姨，我会好好孝顺妈妈的，也会好好学习，念吾太了解大人了。
一路上念吾都笑的很合适，今天遇到的热情阿姨比往常更多。兴许是母亲很久没有出来散步的原因，一阿姨抓着妈妈坐在河边旧的发绣的长椅上激动的说着什么，念吾则百无聊赖的看着过路的人。
’操她怎么会在这’念吾的脸上合适的笑容突然转变为内心的展现，小孩子的幸福是藏不住的。
他看见涂杰和婉如还有隔壁班几个同学从街对面走过，念吾兴奋的不知所措，下意识的从马路边躲到树后想抬头又怕被发现，只能悄悄的使劲用眼睛去偷看几个人迅速的从街对面走过，他怕他们会发现自己在陪母亲散步，更怕他们看见自己熟练的假笑。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河边，念吾都还没能醒过来。
’走了，你在那干嘛’是张玉兰的呼唤把念吾拉回来
’哦，来了来了’念吾连声音都变得高昂
’妈，我们以后天天都来散步。好不好’
轮到张玉兰惊讶
’你不是不来吗？你不是还要给我闹吗，现在知道错了’
’不是，我就是觉得出来走走，心情都要好很多’念吾开始跳起来搞怪。
’你也知道 ，头抬起来走路，背打直。不要抗背，像个什么样子’
念吾哪听的进去，一溜烟已经跑出去300米，一路跑还一路跳起来打树上的叶子，搞的张玉兰在后面直摇头叹气，这孩子怎么一点规矩都没有。
回到家已经八点半，张玉兰催促着孩子赶紧去做作业，今夜的念吾格外有劲，九点半就做完作业，平时的九点半念吾已经开始看小说了，今天不同，念吾突然有些舍不得放下作业，觉得自己还有很多精力没有用完，于是打开数学书把之前没认真学的部分拿出来重新学，张玉兰则洗完澡后在自己的房间里继续看着电视。
十一点四十，张玉兰再也熬不住了，睡觉前习惯性的去上厕所。刚打开房门就看见念吾的房里也开着灯的，顿时火气就上头了，孩子都是9点半自己就洗澡睡觉了，今天居然熬了这么久，明天肯定又叫半天都起不来。张玉兰撸起袖子推开房门操着最大的声音就冲念吾的头打过去，’这么晚还不睡觉，又在玩。你到底怎么回事’，念吾被突如其来的攻击打的条件反射，转过头就开始吼，’你干嘛，我今天睡不着，想多学一会。你打我干什么’。张玉兰仔细一看，桌上的书是数学书，旁边的草稿纸密密麻麻的写着公式，确实是在认真学习。念吾不理张玉兰，转过头去继续写，张玉兰站在那尴尬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兴许是因为愧疚，上完厕所的张玉兰特地去厨房泡了一杯牛奶放到念吾的桌上并嘱咐念吾不要学的太晚，还是要早点睡。念吾没回答只是低着头继续演算题目。
这影响到念吾了吗，并没有，当他再抬起头的时候已经快1点了，怪不得眼皮沉沉的，念吾伸了个懒腰刚躺上床，门又被打开了。但进来的却是小溪，念吾一下子又兴奋起来。
’你怎么来了，我妈真的好喜欢你，这么晚还给你开门’
意外的是，念吾没等来回答，小溪进门后端起牛奶喝了一口，直接躺到念吾旁边。
’你不开心吗’
’嗯’
’你怎么啦’
’我妈打我了’小溪有些不安
’啊 你妈不是很久没打你了吗没事的你看看我挨了打还是不知悔改要学学我这钢铁一般的意志’
念吾举起手臂开始展现自己的肌肉
’那是你脸皮厚你怎么跟个脱缰野马一样’
’哦 我给你说我今天陪我妈出去散步的时候遇到婉如了可惜我不能和他们一起玩但是我能在校外看到她就已经很开心她笑起来真的好可爱啊 激动’
’那你跟她打招呼了吗’
’怎么可能，我陪我妈散步，怎么跟他们打招呼 。你不知道，这些阿姨一个比一个假，拉着你的手要说半天。这简直就是一种折磨，我总不能像这些大人一样过去热情的打招呼说，你们要去哪呀，而且万一他们邀请我一起，我妈肯定不同意。那多尴尬。我出门之前还挨了打呢，她不会放我走的。你呢 ，你妈干嘛突然打你。’
’我不知道，就是写作业的时候突然打了一下我的头。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啊，你妈也爱搞突然袭击啊，我刚才也是，正在做题呢，她冲进来就是啪的一下，但是我今天心情好，大人有大量就原谅她吧，不跟她一般见识’
’你今天话好多’ 小溪感受到念吾的明显变化。
’那当然，我好久没这么高兴了，你今晚就睡我这吧’ 念吾不知道小溪这么晚还来是不是离家出走了。
’不了，我就在你这躺一会。我等会要回去。没人知道我溜到你这来了’小溪的疲惫就写在脸上
’哦 那你家住哪里啊，远不远，要不我陪你一会，等会送你回家吧’
念吾没等来回答，眼皮抗议着怎么这么久还没合上，或许小溪还没来得及回答，念吾就已经沉沉的入睡了，但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晚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幸福。
次日清晨，母亲难得在周内起了个大早给念吾下面，念吾盯着俩黑眼圈昏昏沉沉的，张玉兰察觉到孩子的困顿，在吃早餐的时候小声的给念吾道歉。
’对不起，我昨天不知道你在学习，你平时都睡很早的’张玉兰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
’哦，没事，我昨天就是想学习了，就多学了一会’念吾困的闭着眼睛吃早餐。
’我走了’念吾连下楼梯都是闭着眼睛。可见昨晚是真睡少了。一到学校，念吾就彻底清醒了，婉如这周是语文课代表，早上来的很早。今早的交作业就变成了一个快乐的事情，在这个时刻，他觉得她们很近，这一周就意味着，每一天都有一个固定的快乐项目，周三的时候念吾还逗了逗婉如。搞的婉如满教室追着念吾打，念吾的幸福来的如此简单，又如此彻底，他再也不是那个一下课就埋着头不说话的冷漠魔鬼，课间五分钟他和涂杰成为了班上的幽默王。常常逗的班上的人捧腹大笑，本来班上的经典保留节目是他和原一俩的趴桌秀，现在念吾每天课间带头搞模仿秀，模仿的对象只剩原一，涂杰还调侃念吾终于从自己的世界醒了过来，原一还是那么的冷静，无论他们几个怎么吵闹，就像没听见一样。始终保持固定的姿势。
很多年后念吾仍然会回想起这一幕，念吾自责如果当时自己能够多关注原一一些可能后来的事就不会发展到那样的地步。
很多年后的念吾再次在微信群里关心原一时，被婉如在群里制止八卦也要适可而止，念吾内心的那些话没能对婉如所，也没能对原一说。怪谁呢，念吾不知道。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小城的河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