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日葵》北里七斗

24、挑不出毛病

　　刚忙完手头的工作，桌上一旁的手机又响了起来，像夺命铃一般催着机主。待看清来电者，苏雨只好被迫的接起电话。
　　“妈，怎么了？”
　　“小雨，你别忘了今天晚上的见面啊。”
　　苏雨坐在转椅上，扶住有些疼的额头，“我记得，你放心我会去的。”
　　“记得就好，妈妈就是想告诉你看到合适的就要抓住，错过了年纪可就不好找了。”
　　“嗯，我知道了。”
　　“那...妈妈就不打扰你了。”
　　“好，那我挂了。”
　　苏雨轻轻挂断电话，一看手机屏幕发现离约定的时间快到了，她也依然不急不缓的收拾着东西准备随后的出发。
　　她认为自己没有必要提前到，只要不迟到就行。
　　在一家装修偏欧美又复古的咖啡厅前停留片刻后，苏雨轻轻拉开玻璃门，走了进去，她发现这是一家综合性的咖啡厅，既兼有饮料甜品又有西式牛排等作为餐食。
　　这里没有苏雨想像中的嘈杂，相反倒很有情调，华丽的水晶灯投下淡淡的光使整个餐厅显得优雅而静谧，柔和的钢琴曲充满着整个厅堂，宁静而美好。
　　一个年轻的服务生走过来，带着标志性的微笑，“小姐，请问您是点饮还是就餐？”
　　“我约了人。”苏雨微笑道。
　　话落，苏雨便向四周环视，寻找今晚约见面的人，视线扫过窗边，一个男人起身向她微微招手，她平静的看了一眼那名男人，随后转头看向服务生浅笑。
　　“他在哪儿。”
　　服务生了然，还是无差别的标志性的微笑，“祝您用餐愉快。”
　　苏雨边朝着那名男士走去，边开始打量起他，刚才的一眼她并没有带着仔细。
　　三十岁左右，西服脱了外套，应该也是刚忙完工作，穿戴整洁，穿着挑不出毛病。细金边的眼镜，纯银色的手表，看上去很精致奢华，生活条件似乎不错，举止儒雅，是一个讲究的人。
　　那名男人看到苏雨走到桌前，微微欠身，向前伸手，“你好，苏小姐，我是李逸川。”
　　苏雨也不惊讶，她毕竟也相过几次，自然知道整个流程，提前知道对方的名字是最基本的。
　　她用三指示意的轻碰了一下李逸川的指节，同样微笑道：“苏雨。”
　　待两人都坐下后，李逸川带着几丝询问的微笑，“抱歉，我提前给你点了咖啡，如果你不喜欢喝，可以点其它的，饿了也可以点餐。”
　　苏雨轻抿了一口，浅笑道：“没关系，我喝咖啡就行，谢谢。”
　　片刻的沉默，苏雨并不觉得尴尬，不是因为对这个男人有一见如故的感觉，而是多亏于她多次的相亲经验让她习惯了这种场面。
　　凭借几次经验苏雨以为接下来应该是相亲的那些会提到的官方流程问题了，不过这位先生好像不大一样。
　　“冒昧问一句，苏小姐你相过几次？”
　　苏雨微微蹙眉，倒不是生气，只是觉得这位先生问的有些奇怪，这不是什么隐秘的问题，告诉也无妨。
　　“如果不算这次，那就是三次。”
　　突然又回想起那三次经历，苏雨不禁有些失笑。
　　或许真像高黎说的那样，是自己眼光太高，每次都找各式各样的理由推脱掉。
　　李逸川仔细的观察着眼前的女子，清秀干净，面容姣好，皮肤也白皙细腻，没有化妆的痕迹，长发松懒的束于脑后，只是清澈无纹的眼眸里似乎有些平淡。
　　“苏小姐，以你这么好的条件，应该不会经历相亲这个阶段。”
　　苏雨搅了搅咖啡，又小抿了一口，随后轻轻的放下杯子，带着淡淡的笑意看向对面的男人。
　　“李先生不也是吗？”
　　李逸川闻言笑了起来，眼神敏锐的盯着苏雨平静无波的眼睛半开玩笑道：“那你对我还满意吗？”
　　苏雨讶然，她没料到他会这么直接，不管是不是玩笑她都认真的回道：“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可以先从朋友开始了解。”
　　没有其它意思，只是眼前的这个男人让苏雨一时半会也挑不出毛病，但她又不想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开始发展，当作刚结交的一个朋友还是可以的。
　　李逸川似乎也很满意这个答案。
　　“好啊。”
　　不过，苏雨心里还是有一些疑问一直缠绕着，她想弄清楚。
　　“不知道李先生是做什么的。”
　　李逸川挑眉，微微有些讶异，“我以为你知道。”
　　“医生？”
　　苏母给苏雨介绍时说的是医生，但现在苏雨却有些怀疑。因为他身上没有消毒水的味道，即便是洗干净了，也应该是有残留的，况且苏雨发现他手上并没有医生该有的痕迹。
　　“倒也算是医生的一种。”李逸川轻轻勾起嘴唇。
　　他身子向前了几分，紧紧的看着苏雨的眼睛，“只不过，我是心理医生。”
　　苏雨了然，顿时明晓他的眼睛为什么会那么锐利，为什么自己总有种被审视、看穿的感觉。
　　咖啡也喝完了，今天的见面也该结束了，瞧见准备起身去结账的李逸川，苏雨叫住了他，“李先生，我们AA吧。”
　　苏雨不喜欢欠别人，尤其还是这种情形下的第一次见面。
　　李逸川微微讶异，倒也不窘迫，还是像绅士一样，只是不退让。
　　“我怎么能让女士付钱。”
　　“不...”
　　“这样好了，下次你请我。”他打断苏雨的话。
　　既然别人已经坚持到这儿，苏雨也不好推脱。
　　“好吧...”
　　“你可欠我一顿饭了。”李逸川忽而得逞的笑道。
　　说完他便起身走向柜台，苏雨坐在椅子上望着见底的咖啡无声叹息。
　　竟然莫名其妙的欠了一顿饭。
　　“你不是...”
　　苏雨刚起身就听见身边有人说话，一转身发现说话的人正惊讶的看着自己。经过短暂的判断后，苏雨慢慢确定这名陌生的男子是在对她说话，她也很确定自己并不认识这位男士，也不会自恋的认为这是搭讪，她猜想着可能是认错了。
　　“先生，你认错人了。”
　　这时李逸川从柜台结完账走过来，疑惑的看着苏雨和那名男子，“你认识？”
　　苏雨轻轻摇头，“不认识，我们走吧。”
　　她临走前又看了一眼那位男士，再次确信自己并未见过他，随后坦然的离去。
　　周景仔细的端详着离去的人影，发现还是很熟悉，也愈加确信自己没认错人。
　　他很确定自己见过她，而且还是两次，虽然不是面对面的交谈，却也印象深刻。第一次他是从手机上无意间看见的，第二次是在学校里。
　　周景掏出衣服口袋里的手机，翻到一个号码，可在拨号键上彷徨了，思虑良久他最后还是放弃，无奈的将手机放进口袋。
　　算了，既然她已经有了别人，我又何必再提起他的伤心事。
　　毕竟上一次的见面让他印象很深刻，以至于一直铭记到现在。
　　周景记得那时他刚从图书馆出来，就看到她在路上盲目的行走，脸上还有未干的泪水，当时周景只觉得她有些熟悉，却始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误以为是一起上过公共课的其它专业的同学，因此也没怎么在意。
　　后来周景就回到宿舍看书，可一看见从门口进来的人，他就立马想起在哪儿见过她，还贼兮兮的对着刚进来的萧谷调笑，以至于招来了萧谷的白眼。
　　“自己买饭去。”
　　周景无语的白了萧谷一眼，好像是在说‘难道我是这样的人吗’。
　　“谁要跟你说这个。”周景拍了一下萧谷的肩膀，奸笑的看着他，“不过今天你必须得给我带啊，我可有你想要的重要信息。”
　　萧谷不明所以，微皱着眉头随意问道：“什么信息？”
　　“你手机里的那个女生啊，今天我可看见她了~”
　　正准备拿书的手一怔，萧谷快速的转过头直直的盯着周景，带着不确信和少有的激动。
　　“真的？她现在在哪里？！”
　　周景察觉到萧谷的异样，也不再开玩笑，慢慢收起了嬉笑的脸。
　　“只是头发变长了，但我确定是她，我是在图书馆门前看...”
　　他话还未说完，萧谷便跑了出去，周景看着门口飞快消失的身影，忍不住走到门前叫道：“那也是一个小时前的事了，估计人早就走了！”
　　周景不知道萧谷有没有听见，只是开始确定他手机里的那个女生对他真的很重要。
　　过了两个小时，周景看见萧谷大汗淋漓的带着失落和说不清的哀伤走进宿舍，他知道没有找到那个女生。
　　周景到现在还清楚的记得，萧谷那天没有给他带饭，想起往事他就不觉失笑，又感慨起世事无常，就随遇而安吧。
　　苏雨回到出租屋时，高黎正躺在沙发上看着浪漫的爱情剧，头也不抬的问道：“你回来啦，阿姨刚刚来过了，你碰见没有？”
　　苏雨有些疲惫的坐在沙发上空闲的一角。
　　“没有。”
　　“那可能错过了。”高黎还是忍不住内心的好奇，询问苏雨今晚的战况，“怎么样？这次的男人。”
　　高黎的措词让苏雨不由的失笑。
　　什么叫这次的男人，这种有毒的电视剧看多了吧。
　　“挺好的。”
　　听到回答，高黎忍不住为今晚相亲的男士感到同情，转头继续看向未完的电视剧叹气，“那就是没戏了。”
　　毕竟她们相识这么久了，苏雨这么说，高黎也大概猜到这多半是没可能的。
　　苏雨闻言也不反驳，也将视线转向荧幕里那对相互爱慕的男女主角淡淡的说：“这次是真的挺好，我也挑不出他的缺点。”
　　“那你对他有好感吗？”高黎瞥了一眼苏雨的侧脸，随后转回头继续说道：“或者说你喜欢他吗？”
　　“哪有见一次面...就喜欢了...”说着苏雨就缓缓垂下眼睑，声音也变得越来越轻。
　　一抹模糊的身影在苏雨脑中恍惚而逝，她没有去追查，她也不想去弄清。
　　高黎一直看着电视，所以她没有察觉到苏雨的异样，她只是慢慢说出了自己看法，“一开始不都是双方没有感觉，甚至互相看不对眼吗...到最后不还是日久生情，暗生情愫。”
　　“不一定都是这样...”苏雨轻启唇瓣，自语似的说出。
　　不是所有的感情都是这样的，倒也不能以偏概全。
　　淡黄的灯光投射在她们的身上，像镶了一层黄昏，高黎再次望向苏雨柔和的侧颜，顺着话题说出了她一直都有的疑惑，“你也不是这样？”
　　高黎其实一直都很好奇苏雨的感情生活，她曾经有一段时间还一度以为苏雨对这方面无欲无求。
　　在大学时，也有人追求过苏雨，可都被她拒绝的远远的，高黎每次问她要不要考虑看看都被默默回绝了，一点机会都不留给别人。所以那时高黎不懂，现在也依然不是很明白，明明有不错的男生，可她就是不看一眼。
　　直到当她得知苏雨竟然旷课去了北方，才明白自己其实一点都不了解她。向来冷静的人，竟也会冲动如斯，高黎不禁哑然，慢慢发现她心底其实埋藏着好多事情。
　　高黎也曾问过苏雨去北方干什么，可是苏雨却闭口不提，她也就不再追问了，毕竟每个人心里都多多少少有些秘密，又何必强人所难。
　　苏雨垂下眼帘，眼神涣散的盯着地面的纹路，如果可以她也想这样。
　　她慢慢抬起头，恰巧看见男女主角解除误会后甜蜜的接吻，借此岔开话题，“你怎么老爱看这种片子。”
　　高黎自然知道苏雨在转移话题，倒也不为难，顺着说道：“满足我的少女情怀啊。”
　　看着甜蜜拥吻的男女主角，高黎不禁有些羡慕和感叹，“我的学生时代没有这样轰轰烈烈的爱情，所以只好通过电视剧来弥补我那逝去的青春里的遗憾了。”
　　她又看向苏雨，有些好奇的问道：“你有过这种轰烈吗？”
　　随后高黎又恍然大悟似的，觉得自己问的很白痴，因为她觉得像苏雨这般平静甚至有些冷淡的女生应该不会有的。
　　“我先去睡了，你就继续满足你的少女情怀吧。”苏雨并未回答，而是借此作了晚别。
　　留下高黎一人在客厅，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并没有打开白灯，而是轻轻靠在门上，迷离的望着漆黑无尽的夜空独自沉默...
　　不曾轰烈过，却也冲动过。
　　苏雨想着他们或许是真的没有缘分，那曾经唯一的联系方式也在高考过后断了，她也没想到自己的手机竟还会被小偷青睐。
　　大一的时候，当她不经意地从余思思那里得知萧谷去了北方的一所名校，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有多么的疯狂，竟然会旷课独自去陌生的北方城市寻他。她当时也没想过要做出什么，只是单纯的想看一看他，哪怕只是远远的一眼。
　　在那个陌生的城市里，穿过陌生的人群，走着陌生的街道，一切都让苏雨陌生又惊慌，但她却从未害怕，因为那里有他。
　　只背着一个书包就这样来到了他所在的大学，苏雨忍不住为他高兴，因为这所学校很好，他也真的如她所想变得更加优秀。
　　一一走过他曾经历的林荫小道，上课的教学楼，学习的图书馆，及每天都要去的食堂，苏雨感觉这陌生的环境也慢慢熟悉了起来。
　　一想到他那么喜欢打球，苏雨就立马开始找寻去篮球场的路线，她有预感会在那里看见他。
　　站在篮球场的围栏外，她仔细的搜寻着，没一会儿就找到了脑海里的那抹快要模糊掉的身影。
　　挺拔的身姿，高挺的鼻梁下是微抿的双唇，深邃的眉眼间依旧是熟悉的笑意...一切的一切还是那么熟悉又美好。
　　一抹倩影突然映入眼帘，苏雨怔怔的看着前方的一对人影，她翘起的嘴角慢慢恢复平坦，再难以回到方才。
　　原来她也在这里...是啊，不管是高中还是大学，甚至更多...陪在他身边的都一直是她。
　　视线越来越模糊，回过神来她才发现眼泪早已决堤，她慌乱的擦拭眼睛，可眼泪就是止不住的流淌。
　　可以了，真的可以了，答案不是一开始就已经知道了吗...这场臆想的独角戏也该落幕了。
　　苏雨不晓得自己是怎么走出学校，又是怎么坐上公交车的，她只知道那个时候脑海里什么都没有，惟有空空的躯壳还在本能的运作。
　　回神后，苏雨依旧靠在冰冷的门上，在寂静的房间里惟有轻轻的叹息声传来。
　　我怎么突然想起那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