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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39 ...


  •   在天谴后的数日,惶恐悄无声息地蔓延至虞国全城。

      随后几日,家家户户在门前挂起了桃木剑辟|邪。

      有婆子举着香在镇山石前跪,不停地磕着头,祈求老天爷收回警示。

      也有年轻力壮的想往城外躲,却被守城兵卒拦回来,说是王上下了令,要防妖邪外窜,不准出入。

      茶馆里没人谈生意了,百姓都聚在一起,猜那十六字的意思。

      “我娘家表哥在宫里当差,说昴宿主边兵,莫不是要发动战争了?”

      “体若焚薪……理解不来啊,焚字,该不会是要发大火吧?”

      “南土异客……南边来的人要不要赶出去?”

      镇山石上的字,已经被雨水冲得只剩淡影,可流言在坊间传得更凶了。

      有人说,那字瞅着是杀终疫结,实则是杀尽异客,也有人说听见石里有哭声,是冤魂在示警。

      到了夜里,街巷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偶有犬吠,都能惊得半城人披衣坐起。

      又过了几日后,某一天清晨,绸缎铺的张掌柜被发现倒在柜台后。

      伙计说他前半夜还算账,后半夜就开始胡话,全身高热,手脚软得像没骨头。

      郎中来了又走,临走时均摇着头说“从未见过此症”。

      这是第一例。

      后面几日,染病的人多了起来,甚至衙门里的小吏,都开始高热乏力。

      有个轿夫正抬着官眷过石桥,突然腿一软,连人带轿摔进河里,被捞上来时嘴唇发紫,说不出话,只剩胸口微弱的起伏。

      恐慌陡然变成了绝望。

      人们开始躲在家里,门窗关得严严实实,连烟囱都用布蒙住。

      可疫气像长了脚,隔着墙也能钻进去。

      医馆被挤破了门槛,药渣堆得像座小山,可没有一味药能压下那焚身的热。

      “躲不住的……” 有人瘫坐在街角哭,怀里抱着发高热的孩子,“捂住鼻嘴也没用,这是天谴啊!天要灭虞国!”

      就在这时,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声:“南土异客,杀终疫结,前几日震国太子带的骁国公子叶南,你们听听这个名字,叶南,南,他就是异客!”

      人群霎时静了。

      “对对!就是他!据说他进城门时,脸就红得厉害……”

      “听宫内的杂役说,他总待在屋里,说是养病,谁知道养的是什么病!”

      “是他!一定是他!”

      “他得的就是疫病,是他传染给大家的!”

      “天显字就是说他!”

      “杀了他!杀了他疫气就散了!”

      “南土异客杀终疫结”八个字像道闪电,劈开了混沌的人心。

      所有的恐惧、愤怒、无力,突然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喊声响成一片。

      人们举着石块、木棍,潮水似的往虞国宫殿。

      宫殿大门紧闭,重兵把守,庄严肃穆,像双沉默的眼,看着外面沸腾的人群。

      “把叶南交出来!”

      “不杀他,咱们都得死!”

      “不能放他们离开,叶南必须得死才能应谶!”

      “把他们的路全部堵死!”

      “杀叶南!杀叶南!杀叶南!……”

      哭骂声在阴沉的天空下传得很远。

      太史令苏弘在宫内的制高点,望着外头发生的这一切,惊觉镇山石上的字或许不是天谴。

      是人祸。

      用满城人的恐惧,铺就的一条阴谋血路。

      风卷着街上的哭喊钻进来,苏弘捂住耳朵,却还是听见有人在喊:“杀杀杀!”

      那声音里的疯狂,比石上的字更让人胆寒。

      虞王跑到长佳寝殿,冲案几上狠狠地丢下一本奏职,是群臣上书“请诛南客以谢天”。

      “这就是白简之的万全之策?”他气呼呼地转向长佳,“白简之到底想干什么?用满城人的命做他的蛊引吗?我看他是想灭了虞国!”

      长佳公主正对着铜镜调整梳妆,听见这话,她从镜中抬眼,目光与虞王在镜里相撞,全然没了前几日的唯唯诺诺,语气里中反而多了分轻蔑:“父王急什么?螣国国师不过是在逼厉翎就范。”

      她用手拨了拨鬓角,“你让厉翎交出叶南,再送到城外,螣国国师接到人,这疫气自然就散了。”

      “你懂什么!” 虞王狂怒吼道,“你觉得有厉翎在,本王真能抢得了叶南?”

      他喘着粗气,抓起案上的奏折狠狠砸在地上,“你看看这些!百官已经在逼宫了,说本王护着灾星,是要让虞国断子绝孙!再这么耗着,百姓就能把宫墙拆了!”

      他越说越气:“本王就不该同意震国假道虞国,真是殃及池鱼,你也是个灾星!”

      长佳转过身,银簪在发间轻轻晃动,平静地笑了笑:“父王是怕失了君威吧?”

      她走到散落的奏折旁,弯腰捡起,“厉翎护着叶南,百姓怨的是您,您若去交涉,成了,是您顺应天意,不成,”她顿了顿,继续说道,“那也是震国太子不识大体,与您无关。”

      虞王的脸瞬间被长佳这话涨得通红,又倏地变得惨白,他闭眼凝神了一瞬,睁开时,眼底的挣扎已被疲惫取代。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长佳催促道。

      虞王挥了挥手,声音沙哑:“备兵。”

      夜已深,但厉翎的寝殿外已被两重兵甲绞紧。

      厉翎站在殿门前的石阶上,领口微微敞开,腰间剑穗被夜风扯得乱舞。

      身后殿门紧闭,门缝漏出的微光里,能看见近卫们交叉的身影。

      他左右各立着十名近卫,盔甲连成一片,刀已出鞘,寒光在火把下连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墙。

      外层,是虞国禁军的火把,在夜风中摇曳。

      在更远的城外,震国驻扎铁骑的马,啸声若隐若现。

      “公子翎,”虞王立在阶下,拱手道:“本王今日来,是为虞国百姓求一条生路,还请太子殿下识大体,交出叶南。”

      他身后的禁军齐刷刷往前半步,刀尖汇向前方。

      厉翎没动,目光漫不经心地滑过,落在虞王发白的脸上,忽然嗤笑出声:“识大体?”

      他语调轻慢得像在说天大的笑话,“虞王莫不是忘了,在本太子这儿,他的安危,比你们所谓的大体金贵百倍!你们用虚妄之说污蔑他,本太子没找你们算账,你们倒先找上门,今日谁敢伤他一根汗毛试试!”

      “公子翎明鉴!”虞王的声音高了几分,“叶南是灾星!留他一日,虞国疫病就会多蔓延几百例,本王能保证叶南生命无虞,难道公子翎要为了一个人,让两国刀兵相向?”

      “刀兵相向?” 厉翎缓缓拔出佩剑,剑身在月光下晃出道冷弧,“虞王不妨回头看看,你虞国总兵力不足五万,且多染疫病,而城外是我震国精兵二十万。”

      他将剑峰顿在石阶上,“咚”的一声闷响,像敲在每个人的心口,“真要动起手来,震国铁骑半个时辰内,便能踏平宫门。”

      夜风卷着这股杀气扑过去,让虞王心中哆嗦了一下。

      厉翎沉声道:“此殿中人,乃我厉翎以命相护之人,今日,” 他抬手按住剑柄,“我厉翎在此立誓,谁敢动叶南分毫,便是与震国为敌,与我厉翎为敌,至死方休。”

      话落时,近卫们齐声低喝,发出声震耳的齐鸣。

      “你……”虞王想说什么,却被阶上那道凌厉的目光钉在原地。

      他看见厉翎身后的近卫们眼神如狼,听见远处铁骑的马蹄声此起彼伏,终于明白自己被白简之设计进了死局,而厉翎也绝对不是善茬。

      他根本不是在威胁,是真的敢掀翻整个虞国。

      虞王身后的禁军瞬间松了劲,枪杆歪斜着,再没了方才的气势。

      他望着石阶上那道纹丝不动的身影,望着那些亮得吓人的刀,无奈道:“撤兵。”

      “慢着!”厉翎道。

      “慢着!南苑是禁地,公主殿下请回吧。”守卫的士兵伸手拦住了长佳公主。

      长佳举起令牌,向守卫命令道:“陛下有令,立刻释放景国公子云。”

      她声音刻意压得沉稳,带着天家的威仪。

      士兵们见令牌不假,面面相觑,还是让了路。

      长佳几乎是闯进正厅的。

      贺郎正临窗翻着本兵书,看见她闯进来,眸子里先是错愕,随即是深不见底的沉:“长佳……”

      长佳扑过去抓住他的手腕,掌心的汗蹭在他的衣袖上,“快跟我走,车马在城门外等着,出了城我们就往南,去没人认识的地方生活……”

      贺郎猛地抽回手,后退半步,目光落在她袖中露出的令牌边角:“你偷了虞王的令牌?”

      “是,我今日激父王去与厉翎对峙,就悄悄偷了他的令牌,” 长佳的声音发颤,却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白简之的阴谋与你我无关,只要我们走了,这些纷争都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了……”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贺郎截断了,“长佳,我们不是说好了,用国师的死遁之法吗?”

      “不,我不会轻易信任何人,更不相信白简之,我的命运必须掌握在自己手中。”

      贺郎摇了摇头,劝道:“现在虞国这个样子,你就能舍得走?”

      “从来没有人顾过我死活,凭什么要我管别人?” 长佳猛地打断他,抓住他的衣袖用力摇晃,银簪在发间晃出光,声音里的祈求混着哭腔,“我只要你跟我走!我们远走高飞,做对谁都不认识的平凡夫妻,好不好?”

      “长佳,”贺郎忽然笑了,那笑意从嘴角漫开。

      他抬手抚上她的脸,擦过她的泪痕,眼神里的温和却寸寸碎裂:“看来,不说透你是不会死心的。”

      长佳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弯腰,从靴筒里摸出一柄短刀,寒光“噌”地一亮,直指她的咽喉。

      “只有你这种在深宫苦水里泡大的人,”贺郎冷笑道,“才会把别人的施舍,当成救命稻草。”

      长佳踉跄着后退,后背撞在廊柱上,疼得她倒抽冷气。

      “贺郎,你……你一直都在骗我!”长佳死死抓着宫裙下摆,眼泪忍不住往下掉。

      贺郎先扯出个带着歉意的笑:“长佳,我之前对你的好,哪一句不是真心的?”

      “真心?”长佳的声音发颤,质问道,“若是真心,怎要利用我?”

      “长佳,我的确喜欢你,你与其他女子都不同,比她们都果敢与坚强,”贺郎语气里带着种悲悯的虚伪,“但生在乱世的男儿,岂能只顾儿女情长?”

      长佳的胸膛剧烈的起伏。

      “你应当理解我才对。” 贺郎掂着短刀,刀尖在她颈侧晃出冷影,“实话告诉你,前日我已修书给景王,虞国上下被疫病缠得动弹不得,厉翎虽然目前无虞,但他那点兵力不足以抗衡整个景国,正是天赐良机。”

      “你们的目的是吞并虞国?”

      “不止,”他低笑出声,笑声里裹着狂妄,“再过数日,景国铁骑一到,先杀了虞王和厉翎,再把叶南捆了送给螣国,换金银珠宝与城池,岂不美哉?”

      “原来……景国和虞国结盟,不过是景国的幌子。”长佳黯然道,“景国早和螣国暗通款曲,所谓联手对震国,竟是要借虞国的信任,一口吞了虞国的土地。”

      贺郎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刀尖差点划破她的肌肤,“灭小小虞国,不过是顺手的事,我们真正要杀的,从来都是厉翎,震国没了他,就像猛虎没了牙,不足为惧。”

      他正笑得得意,门后突然传来声轻咳,“是吗?”

      贺郎猛地转身,短刀“当啷”被暗器打落在地上,在石板上弹了两弹,滚到长佳脚边。

      风灯恰好照在从暗影里走出的人身上。

      贺郎的眼珠倏地定住,“叶南!”

      叶南手里拿着信,嘴角噙着抹淡笑,“公子云,你给景王的信,” 他扬了扬手里的纸卷,“怕是暂时送不出去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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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