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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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好了。”依然是冷冷的一张脸，冷冷的回应着，毫不犹豫。
下人们噤若寒蝉，打大小姐懂事以来，他们从未听大小姐对老爷说过一个不字，更别说这样顶撞老爷。他们也想不明白，三年前大小姐和墨公子情投意合，要不是墨家突发意外，大小姐早就如愿以偿成了墨家夫人，可如今却要退婚。其实，墨家出事后，墨大公子最开始还是记着小姐的，当时他整整一年都在偷偷往高家跑，就为了与大小姐私会。可后来，大公子高家来得越来越少，去青楼去得越来越多。等到第二年，下人们就再也没有在高家见过大公子了。
下人们这样想着，整个厅堂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到。
“从今日起，大小姐禁足半月，除了我，任何人不得探访！”高老爷毫不留情地厉声下令，沉默片刻，又说：“婚若不退，高家不出。那就禁到你愿意嫁为止。”
到这关头，高媛依然是一副高冷模样，好像自己并不是大小姐。
赵夫人急得眼珠瞪大瞪小瞪漂亮，站起身来，张着嘴抖了半天手，终于缓过来急急说到，“傻孩子！你爹并非不讲道理之人，你和你爹好好说就行了，非要这么执拗！快起来跟你爹道个歉，快呀！……唉。老爷你也是，平日里媛儿从未犯什么事，你都是看在眼里的。女孩子家家遇到婚姻大事难免心里不安，再说了，也是那墨离太可恶，敢问天下女子谁愿意嫁给一个玩孽成性之徒。你是媛儿的父亲，你也要为她想想啊，这门婚事......”
赵夫人的话像江水一样滔滔不绝，可惜老爷头不回地离去，只留下她一个人的声音回荡在厅堂。
其实，家中宁静被打破的，不止高家，还有墨府。此时，要是天上真的有仙子，怕是也会拉个凳子，吃点小酒，在天上看着这出配合得天衣无缝的戏。
“什么？”墨离的房间内传出一声惊呼。墨夫人惊得丢掉了手里的字画，难以置信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墨离：“你要退婚？”
“母亲”墨离将地上自己的字画缓缓捡起，与平日随性的样子完全不同，认真地说到：“孩儿不孝。”又一副处变不惊的乖巧公子哥模样，满脸诚恳无欺的说：“孩儿心意已变，实不相瞒，孩儿早已将心给了一人。”
墨夫人不知所措的来回走着，还没从墨离口中的退婚两字缓过来，又听到心里有了人，立马感觉不妙，停住脚步问道：“你说的可是被你父亲丢掉的那只香囊的主人？”
墨离这几年作风不好，寻花问柳之事没有少干，此前墨大人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墨离始终是有婚约在身的人，自从上次拜访高家后，墨大人就对墨离严加管教，不允许墨离再去灯红酒绿之地，更不允许他与青楼女子还有什么纠缠。前些天墨离与一位青楼女子相会，那女子赠与墨离一只香囊，两人卿卿我我，这一幕恰好被墨大人的手下看到，于是墨大人借此提醒墨离“从良”关他禁闭，也是对他的一种警告。
墨夫人是个心细之人，这些年来，离儿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虽然外人说他不务正事，沉迷享乐，但天下子女的小心思都逃不过母亲的眼，她总觉得离儿心里藏了什么事，所以就算墨大人常说她妇人之仁，她还是始终护着着离儿。
不过墨夫人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只希望离儿口中的心上人不是那位青楼女子。
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墨离言辞恳切地说到：“正是。”
“三年前，我因家中之事郁郁不欢，整日饮酒作乐，有一日我偶遇翠花，与她一见如故，我们相谈甚欢。渐渐的，我与她心生爱慕之情，变得越来越离不开她。母亲，如今我与她如胶似漆，亲密无间，心里再容不下第二人。若是不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孩儿宁愿终生不娶，纵使孑然一生。”
“可……”墨夫人心急如焚，惊讶的看着墨离，心里有好多话，一时却都被堵在齿间。
“母亲。”墨离直起上身，又郑重的行了一次礼，缓缓说道：“退婚之事孩儿已经思虑良久，无论如何，离儿都不会与高大小姐完婚。”
“离儿。”墨夫人是心疼又为难，说到：“这事儿，你父亲定不会答应”
墨离自然知道。依父亲的为人，断不可能同意他取消这门婚事，但主动退婚不行，他就被退婚。如果退婚是高家提出，结局可能不一样。墨离在心里盘算，此时高媛应该也提出了退婚一事，按照两人商量的，将此事闹大，一个不嫁，一个不娶。
新郎新娘同时提出退婚，这婚，不怕能成。想到这，墨离竟然没心没肺的冷笑了一声，脸上隐约露出一种无药可救的神伤，一礼又道：“待我禁闭结束，我亲自向父亲请罪。”
就算孩儿不请，但口头上还是要说的。
聂盼儿回到家中时，已快到晚膳时间。撞到下人议论今日一事，起初还不信，但晚膳时她没有看见高媛，只看到舅舅和赵夫人石板一样的脸，两人一句话都没有，香喷喷的菜吃得她胆战心惊，她连筷子都不敢伸得太远。
难道下人们说的都是真的？聂盼儿好不容易挨过了晚膳，一步不停的就往高媛房里去了。
与上次了无人烟不同，聂盼儿到东厢时，恰巧碰到下人收了高媛用过的餐具回去，聂盼儿毫不客气的拦住他们，看了看饭菜，一看，鸡鸭鱼肉应有尽有，心里感叹，高家的牢饭就是不一样。
门口两个丫鬟看到二小姐来了，恭恭敬敬地行了礼，还是拦住了她，说到：“二小姐，老爷吩咐过了，除了老爷任何人不得探望大小姐。”
聂盼儿从来不怕这些规矩，她一直认为规矩本就是拿来破的。调皮的说到：“那我不进去，我就在这探望，总没有不合规矩吧。”
两丫鬟对视，觉得二小姐说的话也没错，吞吞吐吐一番还是答应了。
房内没有灭灯，整个房间灯火明亮，聂盼儿在房外一个人对着空气说到：“那个，媛儿姐姐，你还好吧？咳咳，我今天大致听说了你的事，我特别支持你！人活这一辈子，要是不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做自己喜欢的事，那活得跟猪有什么区别？”
聂盼儿本来就没想过高媛会搭理她，她来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要唱独角戏，于是自顾自地接着说：“你别误会！我真不是来看你笑话的，你被禁足，我作为妹妹，于情于理都该来看看你。只是我没想到，你平时除了读书习武就是经商理事，居然还会干这么有情调的事，既然都是性情中人，你放心，我会找机会帮你向老爷求情，你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和我说！”
聂盼儿又嘀嘀咕咕的闲扯了数句，门口的两位丫鬟全当聂盼儿不存在，随她一个人慢慢的说着。
终于说完，聂盼儿心满意足，转身就走。刚下台阶几步，却惊喜的听到屋内传出话来：“二小姐，我们小姐说既然你自己说要帮她，那她就记下了。”
聂盼儿有三个没想到，一没想到高媛会理她，二没想到她回的话还这么多，三没想到她记哪句不好居然把这句话记下了。不过幸好高媛没有开口，而是让丫鬟传话，不然她今夜就要体验一把患难见真情，高媛吐真心了。
聂盼儿走后，东厢又恢复了以往的冷清，虽然如今多了人头，但一点没有多人气。
这一夜，城东和城西拴着两个人儿，他们都被困在原地，无法动弹。两人为了同一件事被困，但并不都是为了对方被困。
他们一个在笼里挣扎，一个在笼里甘愿。一个得而不敢爱，一个爱却不能得。
而聂盼儿并没有想这么多，她经历了灭门之灾，经历了血流成河，经历了人情冷暖，她也曾恨过。她在天寒地冻，家家帐暖的丹洲城里掐着手心，指甲嵌入肉里，怒视老天爷。她不明白她做错了什么，高家做错了什么？他父亲做错了什么？他一生扶贫救济，乐善好施，他让高家每日发放救济膳粥，每月分发生活用具，他帮助了无数认识的人，不认识的人，可他得到了什么？得到了什么？母亲和哥哥，他们又做错了什么？竟然让两个无辜的人被活活踩死！
那时的她早已有了与年龄不相符的心境。十多岁的聂盼儿曾经发誓，终有一天，她要把世人欠高家的要回来，她要让丹洲城在垂死的边缘无限挣扎，她要让他们每一个人每时每刻都体会到千刀万剐要死不死的痛苦，她要用血，滋养丹洲城。
但她终究放下了。阿顺没有放弃她，舅舅没有放弃她。她去到高家，被舅舅百般呵护着，被当时的高媛当作亲生妹妹疼着。
渐渐的，在无数个湿枕和满眼的猩红中，她明白了，无论世人怎样，她都不能变得和他们一样。那些痛，她不是忘了，她忘不了，只是她选择了原谅，就算是带着痛，她也要用自己的方式，让家人闭目。
人生只似风前絮，欢也零星。悲也零星。都作连江点点萍。
聂盼儿安稳的睡去，现在的她好像一个婴儿。梦里父亲又在对她说：“人世之所以被称为人世，不是因为人可以主宰一切，而是因为人们心中有爱。”
聂盼儿觉得，活着已经是最大的恩惠。如今她的脑子里只有睡觉吃饭，能过一日珍惜一日。此时，梦里的高媛正在给她穿鞋。旁边一下人递来一盆红锦脆，那人纤纤玉手，骨节分明，拿起红锦脆，用牙齿衔着，慢慢往聂盼儿脸上凑......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七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