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能无过上》駒尼俄司

579、新生的焦虑

　　抱着布布精心挑选的礼物，小枫走路的脚步轻快地像是快能飞起，今天他不但接到布布的电话，听到令他酥软的嗓音，远在他乡的人忙碌之余还时刻惦记着他，不忘准备他梦寐以求的礼物，他开心地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一扫几日的阴霾，终于能顺利踏入学校的他看着草地上坐着、趴着一群群聚在一起讨论功课的人，感觉全身细胞都雀跃了起来，一草一木都像发着光似的一样充满希望，

　　一件短版亚麻衬衫、一件丹宁裤、一双帆布鞋、一个灰色后背包，简单低调到几乎没人回头多注意他一眼，而这正是小枫要的，和某人恨不得处处都能成为聚光灯焦点不同，他喜欢静静地待在人多的地方，欣赏周围不同的人生，偶尔遇上有趣的事不吝啬的发出赞美或帮人一把，这样就能让他感到满足。

　　可他也不会排斥站在某人身旁，虽然他已习惯站在他身后，若耀眼的布布需要他和他站在一起，那他就会为了他，勇敢向前一步，这似乎已成为夫夫两人不需明言的默契。

　　有感而发的结论出两人不同之处，是在看到一整个阶梯教室里全是年龄相仿的”新生”，一想到年龄相仿，小枫忍不住一笑，这四个字可不能在某人面前提，否则男人又要生闷气了，因为”叔叔”他真的不很老，才25岁，就被他的朋友给叫老了，没见过他的人还以为布布已经四十好几。

　　四周传进耳里的全是周末去哪把妹，某某新款游戏如何，球队比赛多激烈，小枫这才感觉自己回到真实世界。

　　好不容易从巨人肩上跌落到平地的他还正兴奋着终于重回学生身分，左右张望着一整个教室里各种奇装异服，各种肤色，还有说不完的话题，直到戴着老花眼镜，顶着像爱因斯坦一样狂野的白发教授进门后，这落入凡间的兴奋就像突然安静了的阶梯教室一样，瞬间消失无影无踪。

　　同学们齐刷刷地从包里拿出纸笔，老教授一句废话也没有，打开投影仪开始一页一页往下讲，教授虽老，但说话的速度奇快，甚至比急性子的布布还要更快，快到讲台底下所有人没有口令指挥，却还能统一动作的抬头低头。

　　小枫有点不敢相信这真的是在国外吗！？以前听学长姐说外国学生都不很认真上课的，可现在怎么会是这样一个情景！？

　　所有人只顾着震笔急抄，认真的程度让小枫回忆起紧张的升学考试，他不由得咽了咽口水，怀疑这不是大学，这可能是某高考补习班！

　　等他反应过来自己进到这教室还没认得一个同学，不跟着抄下课也没朋友可问，才赶紧拿出纸笔，双眼聚焦到白板上，再对照教授讲的话，听了好半天，他一个字也没写下，又努力用心的听，还是抄不上只字片语，他心惊地瞪大了眼，朝左右瞧了瞧，整间教室里好像没有半个人觉得教授这越说越像印度腔调的英文有任何奇怪，几百人的阶梯教室看似只有他一人听不懂。

　　这个可怕的认知，让小枫背脊瞬间凉了半截，本以为经过布布办公室里一个个人精的摧残过后，他的听力绝对足够应付听课这种”小事”，没想到，这才第一天上课，他就被搞得信心全无，完全听不懂非美式的英语腔调，实在是叔叔们的英文太标准了，怪腔怪调的他反而不懂了。

　　可现在说这些已经无济于事，又缺席好几周，课程脱节不是一章两章，就算他能听懂教授的印式英文，怕也是不能理解课程内容，急得手心不停冒着汗的他，越慌越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他观察到同学人手一本似乎和课程有些相关的书，便鼓起勇气问向临座的女同学，过度担心自己漏听了很多课，小枫连讲话都不顺畅了，结巴地像是第一天刚到美国一样。

　　「请…请问妳这本书是这堂课指定用到的书吗！？」他甚至不确定这样问对不对。
　　同学见他支支吾吾连话都说不好，当真他是新到课的学生，便好心地告诉他：「这只是其中一本，其他相关的书目全列在课程介绍里。」
　　「课程介绍！？在……哪？」小枫面有难色地问。
　　「你选课的时候，没注意到吗？」女孩也惊讶了。
　　「我……我今天第一次来上课，所以不清楚……」有种离死不远的感觉，拼命从脑子里蹦出来。

　　「第一天！？」女孩吃惊地张大了嘴，「哇……那你可得当心了！听说这教授可是有名的大刀，你看教室满满的人表示当掉不少人，才会新旧学生挤在一起，喔！还有助教说再两周就要交报告了，行事历也全列在选课表里，你得快回去看看清楚，没交报告神也救不了你了！」女孩快速收拾了下笔纸，准备到下一堂课。

　　「对…对不起！不知道可不可以和你要个电话？」小枫已顾不上许多，厚着脸皮跟女孩要了电话。

　　瞧小枫一脸煞白煞白的，女孩稍微犹豫了下，便好心地写下自己的电话，顺便提醒他快去图书馆翻翻，兴许还能找到几本未借出的书目。

　　小枫感动坏了，就像在沙漠里看到绿洲似的，急急地道谢后，连忙冲到图书馆去，听不懂如果有书可参考，至少不会那么慌，在下次上课前，先看懂就不怕听不懂印式英语了。

　　抱着最后的一线希望，小枫险些把图书馆翻了个底朝天，却连一本都没有找到，可见大刀的威力有多猛，没有人敢掉以轻心。

　　只有他……

　　小枫懊恼极了，都是他非要看极光不可，才耽误了那么多时间，现在他就快变成最高分入学，第一学期就被当光的纪录保持人了，也是创校以来最大的笑话。

　　刚从天堂掉到现实世界的人，仅享受不到五分钟的快乐，马上来了考验，老天似乎总是不待见他，不管活在天堂或现实，从来就没想让他好过。

　　看完出借记录，明显地一、两个星期内不可能有人还书的情况下，小枫又急又慌的迈进下一堂课。

　　出乎意料的这一堂课不像上一堂满满的座无虚席，教室内的人少的掐指可数，那包括教授在内，人少意味着教授能清楚地记着每一个人，第一次见面的尴尬可想而知，从进门教授的视线就没离开过他，而小枫从进门开始也没敢抬起头。

　　一见到新面孔，马上就记住这张从没一次出席记录的脸，这让小枫在心中频频哀叹，以前从没旷课纪录的他瞎掰都不会，心虚全写在脸上，更让教授有种想好好刁难刁难他的念头。

　　所以，当小枫上完第二堂课时，他甚至连惊慌都没有了，脑子里只有世界快要毁灭的疯狂感想。

　　无法可想的过了一天，小枫本想打电话跟布布求救，问问身为杰出校友的他有没有什么办法，结果还没拨出电话，他就先笑骂了自己一顿，问旷课大王不跟白问一样吗！？布布连学校都没来过几天，哪可能知道怎办！？

　　花了一晚上，用力爬过学校网站的每一则公告，包括系上开出的所有课程介绍后，他真想揍自己两拳，他非常肯定确切的了解到，死期真的不远，大概三个星期他就能成为史上第一大笑话。

　　经过第一天的震撼教育，隔日，小枫硬是赖到最后一刻才出门到学校去，虽然当只鸵鸟很不应该，但是总比变成笑话要好上太多，还在努力挣扎着不要下场太难看，他只得厚着脸皮，一次次地问那个倒霉被他缠上的姐姐。

　　幸运地是，在他不小心透露了年龄，和生病旷课的原因后，好心的姐姐竟拿出了她抄了三周的笔记，借他打印，小枫感动地险些当场喷泪。

　　虽然是有了重点全集，可没有书解释，一样等于是废纸，好比拿了把钥匙在手，却没有地图一样没用。

　　中午结束了不知所云的两堂课，小枫垂头丧气地走过学生餐厅，广场前排了一长串的人龙，满满的人潮跟烤肉香味都没引起他的注意，尽管肚子老早就跟他抗议。

　　他漫无目标地走着，就在他穿过人龙的时候，被突来的一只手拉住：「小枫，你来学校了！？」

　　小枫吓了一跳，忙回过头，才发现原来是杜轩和他的常配跟班齐骆。

　　「学长！」来学校三天了，终于遇到了熟人，小枫有种稍稍安了心的感觉。
　　「身体好了！？」杜轩忙问道。上次的拜访让杜轩明白他和小枫只能是朋友，只要他努力克制别逾越朋友的底线，小枫就不会拒他于千里之外，尽管他恨不能将他占为己有，却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嗯，好多了。」小枫淡淡地回，笑容却怎么也展不开。
　　「课上的怎样了？还好吗？」细心的杜轩其实远远就注意到他神情郁郁，只是一直犹豫着该怎么拿捏所谓朋友的界线才没开口叫住他，现在就更加确定小枫心里有事，直觉告诉他可能跟学校有关。

　　终于有人问起，小枫就像看到救星一样，眼睛瞬间放亮，刚要开口，却被齐骆截去了话。

　　个性大咧的齐骆看不出小枫的不对劲，大笑着说：「当然好！小枫可是第一高分入学，哪有什么问题！」

　　不知情的齐骆拼命把小枫捧成了天才，害得皮薄的人什么话都不敢说了，第一高分入学却整节课都没听懂，就算他再怎么厚脸皮也噤住了声。

　　他瞬间黯下的眼神只有杜轩瞧见，急于安慰小枫又不能明说，让杜轩恨不能一脚把齐骆踢离地球表面。

　　杜轩杀人的眼神对后知后觉的齐骆起不了半点作用，大电灯泡又接着畅所欲言，「学弟，吃饭时间不往餐厅走，你上哪去啊！？」
　　又断了希望，小枫什么也吃不下，「我还不饿，我想去图书馆找找书！」
　　「怎么不饿呢？中午了不饿也得吃午餐啊！……」齐骆还想接着说下去，杜轩却再也忍不住了，一掌罩在齐骆脸上，把他给推开。

　　「找什么书！？要我帮忙吗？」杜轩十二万分的愿意把一整天的时间都奉献给小枫，就算只是帮他找找书。
　　「……就是教授指定的书目。」

　　不怕被眼刀杀死的齐骆又凑了过来，「是哪个教授！？」
　　「Michael G. Porter。」
　　「那个黑黑短发乡音很重的印度佬！？」齐骆形容的颇为贴切，特别是乡音重这部分，真是说进小枫心坎里，让他狂点着头。「对！」
　　杜轩一听，立刻了然道，「怪不得你急着找书，连饭都顾不上吃了！」
　　「嗯，好像都被借光了……」小枫丧气地说。

　　他心里的慌全表现在两只被主人绞红的小手上，看得杜轩心疼不已，大手无预警地一把拉过他一只手，阻止他继续自虐下去，往人龙方向去。「找书这种小事就包在我身上了，一会儿帮你搞定，不过，午餐可不能没吃！」

　　「找的到吗？」小枫还是担心，放松不下来。
　　「放心！我保证一定帮你找到！先吃饭再说！」包在掌心里的手摸到的全是骨头，人都瘦成这样了，还管什么书不书的。

　　「对阿对阿！杜轩帮你搞定就好，吃饭最重要，新来的学弟一定要尝尝学校免费的BBQ烤肠大餐阿！」
　　「烤肠大餐！？」虽然怀疑杜轩是不是真能帮他找到书，但手被杜轩拉着，小枫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拿开………
　　「你别听他乱说！什么烤肠！是烤热狗堡啦！」杜轩把小枫给塞进队伍里，其实就是明着插队。

　　「我哪有乱说！就是烤肠啊！固定周三免费！」
　　「这么好！」没想到学校有这种活动，小枫也觉得新奇。
　　「还有可乐喝到饱，想饱餐一顿就趁这天了！」
　　「真的？可是这么多人，排的到吗？」小枫伸长了脖子想一探究竟，却怎么都被人墙挡住。
　　「可以！肯定排的到！我带你到前面瞧瞧！」回头叫齐骆占好位子，他双手搭着小枫肩膀，从人缝里钻到了前头，终于把跟班甩开。

　　「这有黄色的是干酪口味、红的是烟熏牛肉、粉色的是美式热狗！等等让他们把面包也烤一下比较好吃！」杜轩介绍地很仔细，果然是老鸟，小枫好奇着有什么好吃的，就没注意杜轩的手正搂着他，「嗯！」

　　「那桌上还有生菜跟酸黄瓜，一边还有很多酱料可以选！你喜欢什么酱？」又可以和小枫亲密地说话，杜轩的语调不由得又温柔了几分。
　　「我不知道！没吃过！」小土帽不好意思的笑笑，在老家他见都没见过这面包，在言家，就算厨子都跑光了，管家爷爷也不可能给他吃。

　　「那就试试蜂蜜芥末酱看看！我觉得蛮好吃的！」
　　「会呛吗？」
　　「不会！一点也不呛！」
　　「好！」和隽颢一贯的强势不同，杜轩极其体贴，多以对方的意见为意见，让人难以拒绝他的好意。

　　回到队伍里，杜轩又说：「等等我让他们烤个私房版给你尝尝！！」
　　「什么是私房版！？」
　　「秘密！等会儿你尝尝就知道了！」齐骆也神秘兮兮的笑，小枫已经等不及想试试免费的大餐。

　　三人漫无边际的聊着，突然有人凑到他们身边。

　　「言氏的股价有跌得这么惨吗？竟然需要孙少爷来排免费午餐！？」乐得当个新生，几乎快忘记自己身分的小枫已经很久没听到如此讽刺的话，乍听之下还有些愣神。

　　杜轩快他一步回过头看，却也惊讶了一把。

　　谁也没想到，手下败将竟然会出现在这里！！难不成，他也是这个学校的学生！？

　　排队正闲着无聊的人纷纷面向说话的人，左看右瞧的寻找人气排行榜一直居高不下的言家人。

　　除了一连串的意外和喋血事件比电影还精采，让外人不注意也难之外，言总裁九死一生，昏迷指数0，都能被救活回来，也是一个奇迹；回归公司后，一直低迷的股价节节攀升，分析师天天强力推荐逢低买入，就连从不看股市的人也忍不住要买几张存着，现在言家的两位少爷还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人物。

　　可到底是说着谁呢！？众人张望了半天，就没见个人应声。

　　小枫真真愣了好几秒，就连杜轩都觉得不可思议，古人说的好，真的是冤家路窄。

　　从不爱与人起争执的人一回过神，明知对方故意说着讽刺的话，却没有一句反驳，他反而偷偷地往后挪了一小步，躲到杜轩身后，把脸别了过去。

　　齐骆见状，虽不明白，可也听出这不是什么好话，又帮小枫挡去一半的视线。

　　故意挑事的派翠没想到会碰了根软钉子，正常人都会生气反驳，小枫却没有，而这以守代攻的策略，反让派翠尴尬极了，好像他神智不清，认错了人。

　　找不到传说中的人物，所有人纷纷甩了个白眼给他，回到被打断的话题前，还送了他两个字：疯子！

　　作为手下败将，又一次惨输给小自己好几岁的人，把派翠气得牙痒痒的直盯着杜轩身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