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能无过上》駒尼俄司

133、苦与涩

　　隽颢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一切，他双手环胸靠在门边，抬眼一对上牧华锐利的目光，随即闪躲转到窗外去，不敢正视江牧华，万没想到两人感情考验第一关就遇上他最不知该如何面对的人，胡乱地挠了挠头，轻叹了口气。

　　以前，牧华他虽然也感觉到小枫的存在对隽颢而言，非同一般，隽颢对小枫不时地搂搂抱抱，甚至偶尔亲吻他，亲密的程度似乎超过正常的叔姪情感，但他一直认为那只是小枫顿失至亲，无依无靠，隽颢才对他特别的关心。

　　脑子里也就是个念头转转而已，并不以为意，有一个这么可爱的姪子成天绕着隽颢身边转，也是好事，否则隽颢的生活模式几乎快成一个工作机器人了，却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牧华湛蓝色的眸光扫过隽颢那几欲崩溃的神色，落在他俊逸的脸上，将他的无措尽收眼底。

　　他的迴避被他视为心虚，曾几何时，那双一向自信的眼睛不敢直视他了？

　　他实在无法将两人至亲的関系和情.欲□□联系在一起，看着小枫身上的斑斑点点，他所想像的世界完全被颠覆了。

　　屁股上的伤让小枫翻来覆去寻不着舒适的位置，睡眠中的他不由得皱起眉头，牧华眼尖的瞧见他侧过身的臀部上紫紫青青的伤，小心地翻过小枫的身体检查，才发现嫩臀上灾情惨重，红肿的幽口更让他拧紧了眉头，两道凌厉的眼刀“嗖”一下子扫向隽颢脸上，恨不得盯出一个洞。

　　隽颢接收到牧华愤怒的眼神，第一时间便觉得牧华定把他当成强.暴犯看了，才一付吃人的样子，若是平日他肯定大笑三声，可现在他却只能叹气，怎么也笑不出来。

　　隽颢望着床上的小人儿，眼底渐渐变得瞟缈幽黯，小枫虽然年纪小他十岁，但是在感情上，却比他更执着更勇敢，全心全意。沉睡中的他看起来如此柔弱，意志却无比坚定，即便用尽他全部的力量去换得一句爱他，也心甘情愿。

　　而自己呢？空有力量却畏首畏尾，不过是隻纸老虎罢了，在心裡说着自己爱着小枫，但从没想过要与之同生共死的念头。真遇到事时，是否能像小枫一样不顾一切，付出自己的所有呢！

　　江牧华打开备用的医疗包，简单的检查过后，马上替小枫注射了一针。「去倒杯水来，他有些脱水的现象。」小枫哭的眼睛都肿了，甚至已经开始发烧了，这让牧华更加确定，隽颢强迫小枫做不愿意做的事。
　　看着瘦弱的小枫，隽颢的愧疚感又更加深了一层，马上倒了杯水来，回来的时候，江牧华已经帮小枫挂好了点滴。

　　「喂他喝下。」因为疲累的关係和药剂的作用，小枫睡的很沉，隽颢怜惜地替他整理好散乱的髮丝后，在江牧华紧迫盯人的监视眼神下，中规中举地一口一口把水渡入他口中，确定他喝完整杯的水。

　　「晚点，等他醒来，让他多喝些水。」江牧华那是隐忍着怒火的口气，收拾好器具，转身就走。

　　隽颢认为必须解释清楚，将小枫放倒，盖上棉被，马上跟了出去。

　　果然，两人一下楼，进到客厅，江牧华一回身，直接赏了他一拳。

　　面颊挨了一拳的隽颢跌坐在地板上，就听到江牧华怒气腾腾地吼声：「你这是强.暴，堂堂言正集团的言隽颢言大总裁竟然会对自己的姪儿出手！」。

　　隽颢本该要说什么的，可听到江牧华语带讽刺，连名带姓刻意冠上敬语，让他的头垂得更低了，此时已说不出反驳他的话了。江牧华生气揍他，其实才是正常的反应，在世人眼里，他就是上了他的姪子，不论是叫强.暴，或叫诱拐，哪个词其实意思都差不多。

　　「你给我解释清楚！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江牧华愤怒地将隽颢从地上提起来按在墙上，又一拳接着砸在隽颢身上，可隽颢却一声不吭地。

　　隽颢心裡想着，似乎也没必要解释，他就是不由自主的爱上了他的姪儿，而且再也收不回来了，他们将要面对的就是排山倒海而来的责难，与其两人一起落入痛苦的深渊里，倒不如就让外人将小枫定位在清纯无知的受害人角色吧。

　　不论是强.暴或诱拐，全冲着他来，肯定比同性恋这个词要好的多了，他突然有了这样的领悟，决心要保护小枫，只要不伤害到小枫，这些罪过就都让他一个人来扛吧！

　　牧华的拳头扎实地打在隽颢身上，那痛没让他溢出声，却一拳拳击到了心上，他想起一整个月来小枫害怕失去他，像个木头人，没有笑、没反应、不言不语、连看他的眼神都是空洞的这般情态，他心如刀绞，那种伤痛要比现在还要痛上千倍万倍。

　　只要小枫能开心，能对着他笑，就算是失去一切，那都是值得的，他从不知道自己如此深爱着这个孩子，或许就是从经历过失去的痛，他才敢去面对自己真正的情感。

　　好在一切并不算迟，以前他不是一个好情人，但是以后，他肯定会努力做得很好的。

　　在他知道小枫连命都不要了，非要逼出他心裡的话，对他那般执着的爱，感动之余，他也有了破釜沉舟的打算。

　　见隽颢一双幽深的眼突然闪过一道坚毅的光芒，牧华的心有些凉了。

　　不是强.暴……

　　隽颢的脸上那拧起的眉头带着痛苦和绝决，却没有看到任何一丝悔意和惧怕，他什么也不说，反而让江牧华觉得事态严重……难道是……

　　江牧华从没有想过两人有互相喜欢上的可能性……但是他刚进来的时候，隽颢看着小枫的深情眼神，和小枫一改过去整个月来的恶梦连连，不但睡相安稳脸上还带着笑，若是被隽颢强.暴或者有一点点不愿意，像上次被绑架那样，以小枫的精神状态，肯定会发疯的。

　　这样一个可能性，让江牧华惊讶地鬆开了手，用一种不敢置信的眼神盯着隽颢。

　　他的眼裡是错愕、是受伤、甚至有些莫名的酸楚，和难言的嫉妒，曾经他也爱过隽颢，为了他才学医救人，虽然是自己心甘情愿的，但是过程却是极其严格，导师就是自己的父亲，更没有半点通融，动作稍有讹误，就是一点小错，也是立刻挥起藤条便打，还是医学生的时候，犯错难免他也就认了，毕业后到专任医生之前，父亲的要求反而更加严格，他竟不只一次被他打得手脚青肿，能让他不曾反抗，甚至没有埋怨过一句半句，全都是因为爱他。

　　可最后他仍是被隽颢拒绝了，当时告白是和平落幕，但对他的爱却收不回来了，虽然他笑的潇洒，其实他的心裡难免有所埋怨。

　　从小枫身上的一朵朵豔红的吻痕可以想像这两个有着血缘关系是叔姪在床上是如何翻云覆雨，而隽颢是多么地为他痴疯，不惜付出一切代价，去打破血亲相恋的禁忌。

　　看着江牧华满是怒火的眼神一下子转为黯澹受伤，眼眶微微泛红闪着泪光，让隽颢愧疚万分，他明白牧华对他的心意，纵使已经被他拒绝了，仍一直默默地守着他爱着他，这是他最不想伤害的挚友，却偏偏总让他受伤更深。

　　「……牧华……」隽颢不捨地轻唤了他一声。

　　江牧华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睛时，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他强压下心中的酸楚，咬咬牙，扎实的一拳狠狠地揍在他肚子上。

　　隽颢闷哼了一声，捂着肚子弯下了腰，显然，牧华的那一记飞拳，卯足了十成的劲，一张清俊的脸瞬间苍白起来，冷汗也从额头上流下来。

　　他紧咬牙关，挺过肚子里一阵翻搅的疼痛，他虚弱勾了勾唇角，「还好没流血。」径自擦去脸上的汗水。

　　「消气了吗？」勉强朝着江牧华露出一个安慰的笑，他知道江牧华永远也生不了他的气，只会对着他自己生闷气而已。

　　江牧华心里一动，却低敛眼睫，不让隽颢苍白的笑脸落入眼底，多年来，对他的爱被弃若敝屣，而他却恨不了眼前的这个男人。

　　隽颢就是有办法惹得他莫名的涌上心疼，但是，他决心不想再沾染上爱情，因为那实在太痛了！

　　江牧华不屑地轻哼一声，回过身，坐到客厅沙发上。他轻挑了挑眉，双手抱胸，好整以暇等着隽颢的解释，「你说吧，不说清楚，我等会儿回去就昭告天下。」

　　隽颢扯了扯嘴角，并没有把他的威胁放心上，因为他知道江牧华只是说着气话，不管是对小枫，亦或者是对他，纵使他再怎么样生气都不会出卖他们的，也就是这点原因才让他不敢面对，总觉得对他愧疚万分。

　　隽颢捧着肚子，艰难的坐到沙发，仰头看着白色的天花板。

　　「……牧华……」他抿了抿唇，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一丝苦楚在心间悄然荡开，那个样子搅得牧华心房隐隐酸疼。

　　「……你我都认识这么多年了，说实话，你比我的亲哥哥还要更亲，我是怎样一个人，你比任何人都清楚，能让我认定了的人，不管是朋友或者家人，会伤害到他们的事，就是拿枪威胁我去做，也是没有用的。」

　　隽颢的脸上忽然浮现一丝凄然，却又幸福的笑容，「就如同你所猜想的，我和小枫不知不觉地从相互依赖的叔姪关係，演变成了恋人的关係，甚至有了亲蜜的接触。像这样可能会毁掉小枫一生的事，不管我有多爱他，多想要他，纵使是打死我也不可能承认的……」隽颢低沉的语气中，带着一股绝然和被命运操纵的无奈。

　　江牧华很疑惑，以隽颢的个性，的确不可能做出任何可能让小枫受到一丁点伤害的事，他是极尽全力地保护着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能改变得了他。

　　「自从绑架案开始，我发现我再也不能没有小枫了，就算是赔上一切，只要能换回他的笑，我都不觉得可惜，我从不曾那么害怕失去任何人，可当他病情反覆的时候，我真怕他再也回不到我身边了……」想起当时的情景，和这么长一段时间来的担忧，每天度日如年，随时有可能失去他的那种恐惧感，他便知道自己已堕入情网，到了不可自拔的地步了。

　　江牧华听着有些茫然若失，对于隽颢所说的，他感同身受，隽颢之于小枫，就好比隽颢当初为了救他重伤时，他束手无策的情景一般。他天天守在医院裡，却不知道何时他就没了心跳，几次从死神中把他抢救回来的场景，仍旧历历在目。

　　他可以理解隽颢的心情，但也不能因为这样的理由，就把事情合理化。

　　「你们这是□□。」牧华一针见血的说出问题的症结。「这是不容于世的事，若是让外界发现一点蛛丝马迹，就足够毁了你们。」

　　「我知道！」隽颢语气沉重，把脸埋进手掌裡，他顿了一下才缓缓说道，「命运就是这么样捉弄我们，不是吗？谁能想到大哥竟然留下这么个孩子，如果不是隔着这一层关係，或许我们会更加快乐，但若不是因为这层关係，或许我们永远都是陌生人。」

　　隽颢苦涩地笑道：「或许这就是上帝的考验呢！与其自欺欺人，让小枫伤透了心，甚至连命都可以不要了，那么我还有什么好惧怕的。若真的东窗事发，那我就带着小枫，到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去定居去，这样就再也不必担心那些閒言閒语。」

　　这次，隽颢没有再逃避开江牧华的目光，他看着牧华的眼睛，向他诉说两人最后的决定，他并不是想要感动江牧华，而是希望他能理解，希望能够得到他的祝福。

　　江牧华有些发懵，他几乎就要被说服，爱上一个人本就没有任何道理可言，没有规则可寻，行医这么多年，在病房裡什么奇奇怪怪的事他没有听过见过，很多事不被摊在阳光下，不代表它没发生过，可隽颢不是一般平凡人，他太有名了，一言一行都会被外界拿到放大镜下检验，一点点的错都会被无限放大，他没有办法否定隽颢的说词，却也同样没有办法认同他的想法。

　　隽颢话说的简单，要放掉言正那么庞大的事业，谈何容易，他可以不在乎钱，可依靠言正集团生活的几万户员工的生计怎么办以他负责任的态度，说要去隐居，根本不可能，实在担心这叔姪俩能承受的了吗？

　　江牧华心裡想着，不由自主地偏过头，目光刚好停在正走下楼梯的小枫身上。

　　小枫穿着单薄的睡衣，默默地站在楼梯上，看着两人对话静静地听，不知道站在那多久了，一双晶亮的眼眸一对上他，表情很不自然地低下头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似的。

　　「宝贝，你怎么起来了！」隽颢顺着牧华的眼神看去，才发现到他。赶紧起身到他身边。

　　「布布，我饿了。」小枫嘟着小嘴，一脸委屈的模样，让隽颢脸上挂满了笑意，彷彿两人的烦恼全都一扫而空，「我竟然让宝贝饿肚子，我马上去热饭！」话落，把瘦的跟风一样轻的小傢伙往身上一带，小枫也自然的搂紧他的脖子，双脚环到他腰上，任他抱回房裡去。

　　小枫不敢抬起头来，只能在心裡和牧华说抱歉，他真心喜欢这个男人，不论如何他都不会放手了。

　　看着亲蜜的两人，江牧华心裡是说不出的愁怅，显然他已经成了局外人，他支持不支持两人都不重要了，隽颢决定的事是绝不会改变的，保持沉默是他唯一能做的，跟隽颢交代了声，他便悄悄地离开了。

　　隽颢没有送牧华，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在心中默默地祝福他，希望他能想通，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牧华从那日出了隽颢家后，并没有直接回家，打了个电话回医院去告假好几天，人就失踪了，到底去了哪，竟没人知道。

　　医院裡乱成了一团，向来都是以病人为第一优先的牧华，就连他自己生病了也很少请假的人，竟然会放下医院不管，实在让人匪夷所思。他的父亲江树仁接到医院打来的求救电话后，更是急到跳脚，好几次拨电话给隽颢都问不出去向，让众人慌了手脚，而隽颢也跟着忧心忡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