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星》戏子无常

4、决绝救赎

　　纪雅茴知道沐清雅去世的消息是在叶芷惟和她决裂之后。商潋菀说是在医院大厅门口看到她晕倒在那里的。
　　纪雅茴就知道她完了。
　　再之后她就没有什么记忆了，肖寂远带着她去了医院。

　　肖寂远找到了段宇琳。拿着纪雅茴的诊断报告。
　　那天，纪雅茴哭着找段宇琳。说叶芷惟和她决裂的事。段宇琳知道事情的经过之后也不知道怎么面对纪雅茴，段宇琳看着那样的纪雅茴。根本安慰不起来。
　　“纪雅茴，你真够王八蛋的。”
　　沉默
　　“清雅死了。和你争执之后。”
　　沉默
　　“芷惟也不会回来了，我哪里知道怎么办”
　　沉默
　　“我现在不想看到你，你可以先走吗”段宇琳把头扭到一边。
　　纪雅茴依旧沉默，她好像很多话堵在嗓子眼，就是张不开口，心里就像灌了铅一样缓缓沉入深渊，她看到什么都觉得冰冷和无情，楼梯间的不锈钢扶手，光滑的大理石地板都散发着冷冽的光，扎在她眼睛里，然后穿过她的心。
　　纪雅茴从商潋菀那里知道了沐清雅的事。
　　她跌跌撞撞的离开。她颤抖着身体不能控制，她尽力拨了一个电话给肖寂远。
　　肖寂远带她去了医院。
　　精神科
　　段宇琳看着报告上写着 重度被迫害妄想症重度抑郁
　　“我想，你去看看她吧。如果你也对她绝望，她就真的没有活路了，我来找你也是觉得，她只剩下你，你也不会想失去她。”
　　肖寂远其实一直知道纪雅茴有精神的疾病，只是没有想到这么严重。
　　段宇琳看着诊断报告，有些不敢相信。“怎么会？她看起来那么正常，怎么可能。”
　　“如果她真的正常，怎么会胡言乱语那么多荒唐的假设，如果真的正常，她就会和你们一样相信沐清雅，怎么会从一开始就怀疑那么人畜无害的女生。”
　　段宇琳抬眸看着肖寂远。
　　肖寂远目光躲闪。

　　夜晚天空深邃，地上霓虹辉煌。
　　纪氏集团，纪雅茴的办公室里。纪雅茴白色宽松的T恤，水蓝色和白色条纹的办公裤。洗尽铅华的站在落地窗前，二十二楼高俯瞰下的夜景真的很美。
　　段宇琳看着空荡荡的办公室，一切都整整齐齐的，就像她之前每一次进这个办公室的感觉一样，纪雅茴是个很自律而且还有洁癖的人，所以她的办公室总是很整洁，有时候整洁的好像没有人味。颇清冷。
　　段宇琳看着纪雅茴静静地看着窗外，目光很是出神。纪雅茴清瘦了不少。更加瘦削的身体让段宇琳不由得轻叹。
　　段宇琳走到她身边站定，看着窗外。
　　“你喜欢夜晚的霓虹灯吗？”
　　段宇琳没回答
　　“我喜欢”
　　纪雅茴也没有期待段宇琳的答案，她伸伸手抚摸洁净无尘的窗。“我尤其喜欢从这里往外看的霓虹夜景。因为纪氏是我爸爸和妈妈一辈子的心血。我也很爱纪氏。”
　　段宇琳依旧看着窗外
　　雅茴，你说吧，我听你的故事。
　　我们四个都有自己的故事，可是只有你隐藏的最深。一个女孩把自己弄得那么坚强，可是却又被精神疾病纠缠，到底是什么啊，你的背后？
　　“后来，爸爸妈妈因为意外双双离世。本来纪氏应该过继给我的，但是那个时候我的年纪还小，就由姑姑接手，可是姑姑无能，处处受姑父的摆布，实际上接手纪氏的人是那个该死的姑父。而我被寄养在姑姑家。”
　　纪雅茴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妈妈爱吃茴香陷的饺子，所以，取名给我为茴，我也爱吃，妈妈包的茴香陷的饺子最好吃了。可是我就只吃过那么几顿。”
　　“在姑父家的日子并不好过，你知道家暴吗？我天天看着姑父对姑姑家暴。吓得我晚上不敢睡觉。姑父对我也不好，但是毕竟碍着公司里爸爸的朋友关心，所以对我没有暴力。可是他的眼神很可怕。好像会吃人一样。”
　　“毁了一切美好的实际上是那个该死的姑父，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原来出意外时，爸爸妈妈开的那辆车是姑父的，而姑父是知道那辆车刹车失灵的。但是他却没有告诉我的爸爸妈妈。还夺走了纪氏。”
　　“自那开始，我就憎恨欺骗。我搜集各种证据，只要是能把他送进监狱”
　　“可笑的是，明明他本应该是杀人犯罪，可我只能以挪用公款罪来送他进监狱”
　　段宇琳没想到纪雅茴居然发生了那么多事。
　　她们一起看着外面灿烂的夜景，心里却空荡荡的。段宇琳一直都知道纪雅茴是个坚强的人，但是她的坚强让人羡慕不起来。
　　那些千回百转，多少次午夜梦回还在深深地忧伤哭泣的事情，那些难熬的日子，那些她经历过的担惊受怕和殚精竭虑。
　　多少年之后再说起来，可以那样云淡风轻又简简单单一笔带过。
　　曾经，段宇琳想要一辈子保护她的朋友们。可是实际上很多真正需要帮助的时候，都是各自自己一个人度过，一个人选择，一个人承受折磨的。
　　别轻易对一个人失望或者责怪，因为你不知道她到底经历过什么。段宇琳转过头看着纪雅茴，她一脸平静，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纪雅茴慢慢的转过头来，在段宇琳看到她眼睛的时候，她的眼泪却霎时流了下来。
　　“宇琳。可是我错了怎么办？”纪雅茴是带着哭腔说出来的。
　　“怎么了？”段宇琳很慌，纪雅茴那种眼神不同于沐清雅的无奈和无助，那是真的绝望。
　　“姑父是真的不知道那辆车的问题的，姑姑说姑父得知是他的车出了问题的时候真的很自责。姑姑真的没有能力去支撑纪氏集团，是姑父当年排除万难才将集团守在姓纪的人手里。后来姑父和姑姑很自责所以才一直没有要孩子。虽然姑父不是很愿意，经常和姑姑发生争执但是还是做到了不要孩子，挪用公款是因为他想把公司还给我。”
　　纪雅茴哽咽了一阵
　　“他受不了心里这么多年的自责，也知道我虎视眈眈恨不得把他送进监狱，他只是找一个由头给我。你能理解吗？”
　　姑父那个时候说，如果她能够顺顺利利的接手公司，只能他犯错。
　　而且这么多年的愧疚，进了监狱或许能给他心里安安稳稳。
　　“我辛辛苦苦把你父亲白手起家的公司保护下来了，把你平平安安的养长大，没有孩子，还进了监狱，可以还清了。”
　　这是姑父最后说的话。
　　“宇琳。我是又生生的冤枉了一个人，我又害了一个人，，，怎么办，我感觉我真的好罪恶，我拿着我看似的可怜去伤害了那么多人，我，我该怎么办？”最后一句哽咽了好久。
　　“纪雅茴，你别这样，不是你的错，你只是不知道真相而已，冷静一点。”
　　“其实如果你不知道我的精神疾病，也是不会选择来看我的难道不是吗？真相不重要，重要的是一个人的行为。我可能出于好心但是却又高高在上的态度把沐清雅往不归路上推。我甚至还说那么重的话，言语侮辱她。明明最没有资格说她的人是我，要不是我，她可能还会把困难说出来，我明明不了解她的世界，而且是我亲手杀了她的，是我，她才一尸两命。”
　　段宇琳说不出话。
　　因为沐清雅是她们共同的痛。她是一座山，横亘在她们俩之间，根本无法忽视。
　　尽管纪雅茴有精神疾病，尽管纪雅茴的不理智行为很大可能是出于她的精神问题。
　　真相不重要，因为行为已经出世。
　　“我还荒唐的安置各种罪名给你们，放火烧了我们住过的别墅，害的叶芷惟没有见到顾原最后一面，害的芷惟再也不会回来了。是我，把我们四个的友谊弄得支离破碎”
　　“姑父付出了远比愧疚还多的代价去赎罪。而我的罪恶不仅仅是两个精神疾病就能偿还的了。”
　　愧疚会压死人，如果一个人可以称得上是人的话。
　　“肖寂远喜欢沐清雅，我早就知道，但是他还委屈自己守护在我身边，他应该很恨我害了沐清雅，应该很想解脱吧”
　　“纪氏现在越来越好，爸爸知道应该很欣慰。”
　　只是我已经配不上纪氏了。
　　“我们四个如果能早点结束就好了。可能就都不会受伤了”
　　段宇琳离开的时候，脑子里只盘旋着这几句话。
　　她已经遁入夜色霓虹。
　　她听到有人尖叫。
　　她感觉身后很多张嘴在说话
　　仿佛传来了警笛声
　　她忍不住颤抖的身体，只觉得胸口很痛，她蜷缩下自己的身体，抱着自己痛苦不已。
　　她不敢回头看。
　　纪雅茴应该很自由的走了吧，像二十二层楼上掉落的白色精灵。
　　只是作为朋友的她其实心里已经有了预感，却还是选择了离开。她不知道这种放任生命，是不是一种谋杀，只是她相信了她们之间的了解
　　“如果你出了问题，那么他们付出的一切也没有意义了不是吗？”她抓着纪雅茴的手臂，红了眼眶。

　　那时候她真的是惊恐的，她清清楚楚的感觉得到纪雅茴要做什么，她想拉她回来。
　　什么都可以一笔勾销，我们之间不要再有人离开了好吗？

　　宁愿让我活着，被人恨着，也不愿意让我解脱吗？

　　我想我们可以为你的姑父翻案的，我们努力努力。让他说出真相，我们再撤销，作证，还有千梅可以帮忙，段宇琳语无伦次的想帮忙挽回什么
　　纪雅茴看着段宇琳，笑了笑，是绝望的讽刺的，苦涩的笑。

　　就像我不想挽救自己，他也不想挽救他自己。
　　愧疚对于有些人来说会压死人的，我就是那其中之一。
　　原谅我自私，让你也背负着一种愧疚，可我真的希望我们四个中有个人来听听我，真的，我有点承受不住了。

　　段宇琳不禁一遍一遍盘问自己，是不是真的那么了解纪雅茴，这种决定是不是真的正确？在最后的关头她是不是原本有机会去阻止她？
　　她攥紧自己的手臂
　　手机铃声一直在响，她颤颤巍巍的接听，肖寂远的声音传来，很急促，很愤怒，他吼着发出一连串的疑问，她一句也没有回答
　　又狠狠地攥紧自己的手臂

　　无疑，她也成为了一定意义上的罪人但是她决定了去承担。谁能知道呢，谁能说的清呢，人这一生要为自己做的选择承担多少东西。

　　那一次，段宇琳见识到了别人的无可奈何。也深刻的感觉到了自己的无力。
　　不可能的事情太多了。真正懂得这一点的才是成熟了。
　　她仿佛经历了成长的阵痛。可是付出的代价太大了，她承受不起。
　　都离开了。

　　沐清雅和纪雅茴选择了自己的死亡。叶芷惟选择离开，不再回来。
　　千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