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尘》siyue

7、第六章

　　五香瓜子磕了半斤，地上瓜子壳撒了一地，五人终于结束了谈话，此时苏容的课也上完了，小孩陆陆续续从院子里走了出来，颇有兴趣地朝五人围了过来，大概是村里好久没见到像苏容一样的新鲜玩意儿了吧。

　　戴癸拍了拍身上的瓜子壳站了起来，一个扫堂腿把一地瓜子壳扫到了大榕树底下，引得小屁孩们一阵惊叹。

　　一个吸着自己鼻涕的小孩说：“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无敌旋风腿？”

　　戴癸摇头晃脑神秘道：“哼哼，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可是......”

　　“小葵，闭嘴。”萧尘掷地有声地留下一句话便回了苏容的院子里。

　　戴癸上下嘴唇一碰就噤了声。

　　癸字本与鬼同音，但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取这样的名字着实有点奇怪，于是曹辛便给戴癸取了个小名，小葵。

　　话说萧尘回到院子里，苏容正从井里打水上来，讲了一下午的课，实在身心疲惫口干舌燥。

　　萧尘也不做声，只是颇有兴趣地看着他在院子里窜来窜去，一会儿进厨房拿了一个劣质茶壶和裂了口的茶杯回来，一会儿进卧房拿了一小袋晒干的菊花出来，看来这人准备泡菊花茶喝。

　　准备好一切，苏容又去隔壁要了一小壶热水，把干菊花扔进茶壶里，便躺在院子里的摇摇椅上晃神。某人的视线一直盯着他转来转去，瞎子才看不到，虽然自己跟瞎子也差不多了，但苏容始终坚持不往视线的来源看去。

　　两人都知道对方的身份，可偏偏都不作声。苏容一边心惊胆战地猜来猜去，一边又死猪不怕开水烫地觉得反正死路一条，想跑也跑不掉，自己是绝不做捅破窗户纸的那个人。

　　闭眼休息了片刻，苏容觉得菊花茶应该泡的差不多了，便想起身去拿，结果发现萧尘正悠闲地举着自己那个不仅劣质还破了口的茶杯神情略有嫌弃地喝着茶。

　　苏容：“......”

　　苏容感觉自己后槽牙都要咬碎了，唇齿间挤出一句话道：“萧兄，早知道你要喝茶，小生就多准备个杯子了，这个杯子小生用了许久，还从来没洗过，怕是不太干净呀。”

　　萧尘一口饮尽涩涩的茶水，莞尔一笑道：“无妨，萧某一个药贩子，在外多年，什么苦都吃过，哪里讲究这些。”

　　苏容深吸一口气，皮笑肉不笑地说：“萧兄可真是，什么都不讲究啊。”

　　萧尘对着他拱了拱手道：“谬赞谬赞。”

　　苏容被萧尘的厚脸皮堵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得又去寻了个破杯子，二人一同坐在院子里沉默地看着花圃里姹紫嫣红的紫苏韭菜大萝卜叶子喝茶。

　　是夜，戴癸一行悄悄潜入了后山，此时已是深秋，到了深夜气温非常低，戴癸一边搓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一边低声说：“白天来还不觉得，晚上这么一看后山还真是阴森啊，诶！我好像看到鬼火了！”

　　冯辰白长了一个大高个子，此时缩地像个一米五的猴儿一样，“小葵姐，别吓我啊，你知道我最怕这些东西了。”

　　曹辛没理这两人，从袖中拿出了一张小巧的图纸，慢条斯理地展开，四人借着月光围在一起研究。

　　曹辛指了指地图道：“白天匆忙，又怕叫山里的那些人看见，只能大致过了一遍地形，最前面这两座山没有任何异常，估计这两座山经常有村民上来，他们怕暴露踪迹，便选了后面的山，沿着这条河流，后面还有四座山，中间两座他们用作监察站，时不时有人扮做采药的商贩在山林间游走，估计一旦看到村民上来便会想办法想办法杀了他们，估计这就是书生说的山中有猛兽的由来，这些巡查的人功夫不低，我和小葵差点被发现。”

　　曹辛讲完这些便看向班申，班申立即领会道：“后面两座山我和冯辰只到山底转了一圈，很多人在后面两座山上把守着，今晚要想进去，估计得费不少力气。”

　　曹辛点了点头道，“中间两座山的监察站大致位置我已经用朱砂笔圈出，你们先记住地图，待会到了大致位置记得注意一下，至于后面两座山，我们只能见机行事了。”

　　冯辰记完地图后，挠了挠额头，“老大怎么不和我们一起来？那小白脸又跑不掉，没必要专门盯着他吧？”

　　戴癸狡黠地笑了一下，“你懂什么，我们老大的乐趣可奇怪了，我看他乐的逗小苏公子玩。”

　　班申不由得笑了下，语气里带了点惊讶地道，“确实有点奇怪，小尘平时也不是那么爱作弄人的人，怎么碰到苏公子就不一样了呢？”

　　班申已经过了二十四岁的生日，是五人组中实际意义上的大哥，小时候也是对四人多有照拂，平时也只有他这样叫萧尘。

　　曹辛打断大家的闲聊，冷淡地说：“走吧，弄清这帮人到底在做什么，然后回去交差。”

　　借着夜色的掩护，班申一行人快速在山林中前进，突然最前面的曹辛右手往上摆了摆，示意众人停下，四人赶紧分别躲进旁边的树木灌丛的掩体里。

　　两点微弱的绿光慢慢从远处飘了过来，冯辰吓得一个机灵，戴癸赶紧捂住他的嘴，低声道：“看清楚，是灯笼，不是鬼。”

　　冯辰瞪大了眼睛盯着那两坨摇摇晃晃地绿光越来越近，然后听到了细碎的脚步声，原来是两个提着灯笼的人，估计灯笼纸用了什么特殊材质的东西制成，在里面蜡烛的映照下光线显得绿油油的，而且十分朦胧。

　　这大概是为了赶走那些晚上打猎的猎户，乡村里的人迷信鬼神之说，若是晚上见到这样的情景，只会赶紧往回走，认为自己遇见了不干净的东西，得回去用袖子叶洗澡才是。

　　班申与曹辛躲在另外一边的树旁，这时班申对着戴癸他们打了几个手势：勿动，不杀。

　　等两人走远，四人又继续默默前进，冯辰走快几步到曹辛旁边问：“为何不杀？说不定还能问出什么。”

　　曹辛压低声音道，“没用，这种把脑袋提在裤头上干活的人不会在乎生死，而且功夫了得，若是动手必定动静不小，把其他人引来就不好了。”

　　四人只用了一个时辰便穿过了中间的山，途中遇到了不少次巡查的人，都悄悄躲了过去。下到山底，四人借着河边的大石头做掩体，稍作休整，这时，他们看见最后两座山的半山腰上都幽幽泛着微黄的光亮。

　　曹辛看了看山腰的灯光，轻声道：“估计贼窝就在山腰上，一般村民最多在中间的监察站便被劝退或者被杀掉，不会到达后面的山，所以他们才这么大胆地在这里动作，而在山腰上弄出来的东西，便顺着河流，由船只运送到外面。”

　　戴癸挑了挑眉毛道，“我倒有点好奇，这些人偷偷在这山上做什么东西，我看不太像是兵器。”

　　班申道，“上去看了不就知道了。”

　　曹辛指了指较近的一座山说，“我和小葵去近的这处，你们去远点的那处，取了洞里的东西便在这里回合，一个时辰为截止时间，若是有人没准时到，取到东西的人先回去，把东西给老大。”

　　另外三人点点头，曹辛与戴癸便上了山，班申与冯辰往另一处走去。

　　曹辛与戴癸走了不一会儿，便看见不远处灯光移动，两人降低自己呼吸的频率，在暗处默默等着灯光走近。

　　光源处有两个人，正边聊天边慢慢走着，其中一个人道，“过两日是不是又要来取货了？”

　　另外一个人接道，“是，听说要来好多只商船，足足比上个月翻了一倍。”

　　先说话的人感慨道：“看来这东西流转的很快，我刚来时可没想到能这么赚钱。”

　　曹辛与戴癸默默等着两人走过，然后跟在了后面，想寻找下手的机会。

　　“嗯？”其中一个人突然提着灯笼往后看了看。

　　另外一个人被这人弄得有点紧张，也跟着往后看，照了半天只有荒草丛生的林间小道。

　　一个人问那人：“你看到什么了？”

　　那人搓了搓鼻子，“没有，就是觉得背后冷冷的，好像有什么东西盯着我一样。”

　　那人笑道，“你这是做贼心虚，快走吧，巡完好交班了。”

　　两人人又继续往前走，这时两道黑影唰的一下跳到了两人身后，戴癸和曹辛的食指与中指之间夹着一根细长的毒针，迅速插进那两人的脖颈，左右两人什么声响都没发出来便倒了下去。

　　这银针极细，却十分坚硬，只要使用的人功夫好，足以插穿拳头粗的木头。

　　曹辛快速扒着一人的衣服，低头道，“你扒另一个。”

　　戴癸有点嫌弃地用脚踢了踢死人，“臭男人的味道，你那个好闻吗？”

　　曹辛：“......”

　　见戴癸不动作，他轻轻叹了口气，提起衣服闻了闻，“还好，要不你穿这件？”

　　戴癸用两只手指捻起衣服道，“诶，这屎黄色的外衣，真是没有比这更丑的了。”

　　曹辛不再理会她，迅速穿上衣物，然后拿出贴身的易容工具，借着灯笼的微光，照着那人的样子给自己捏脸。

　　他弄好时戴癸也弄好了，易容术是密探必学的技能，他们平时潜入各个地方，都会用不同的面目，这些脸大众又平凡，叫人记不住长相。戴癸是天干地支易容术的绝顶高手，她没有捏不出来的脸。

　　此时戴癸顶着一张长着山羊胡的四方脸对他说道：“怎么样，好看吗？”

　　曹辛：“......”

　　戴癸捏着兰花指顺了顺脸上的山羊胡子，“走吧，赶紧弄完，这丑脸我是不想多戴一下了。”

　　二人把尸体拖进茂盛的灌木丛里，便提着灯笼走了。

　　山洞内灯火通明，穿着商贩衣服的人们都低头忙着自己手上的事，几个身材魁梧的大汉抬着一桶东西倒进大锅里搅拌着，锅下大火烧得正旺，有两人举着大木棒不停捣着锅内的东西，待全部捣成糜状后，用大勺将大锅内的东西全部勺出，分别放进十来人端着大木碗里，那十来人又走到一个巨大的有着很多圆形模具的木架旁，动手将东西一点点勺进圆形模具了，轻轻压实。

　　一个衣着略微华丽的中年男子在一旁检查着这东西，右手拿着一个玉石雕刻的印章，时不时在东西上盖一个章，那盖过章的东西被别人轻轻取出，整整齐齐地码进木箱之中。

　　曹辛与戴癸好不容易摸索到山洞旁，发现洞口也有人把守，不时有抬着木箱的人进进出出，两人看着四个抬着木箱的人走过，便跟了上去，曹辛模仿着自己这张假脸主人说话的声音，“诶！几位老哥，又送货啊？”

　　走在前面提着灯笼的两人人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是平日里常见的负责巡查的人，便随口回道，“是啊，这不上面催得紧，好不容易又赶出来一批。”

　　曹辛和戴癸快步走进四人，曹辛之前从那人身上摸出了一支烟杆，里面还装着东西，他擦开火柴点燃了，递给其中一人，“要不你们休息一下？抽抽烟，我们给你们抬段路？”

　　那四人互相看了一眼，眼神颇有意味地看了看曹辛和戴癸，其中一人低声道，“大哥，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可是这次我们可不敢给你拿了，这次上面查得紧，要是发现东西少了，我们这些送东西的人不得掉脑袋？”

　　曹辛一瞬间脑子里拐了几个弯弯，嘿嘿一笑道，“诶哟，你这说的，既然这次不行，那就下次吧，反正我还剩了些。”

　　戴癸也接话道，“是啊，几位大哥还是让我们帮你们抬抬吧，反正我们也要下到山下去巡查，抬着这点东西不算什么。”

　　四个人见他们这样，也不好说什么，把木箱给了他俩抬，接过了两人的灯笼。

　　接过曹辛手里烟杆的人深深吸了口烟，好像十分惬意地道，“要说我们这东西是真的好，我现在自己吸着都上瘾，一天不吸都难受。”

　　说完那人又将烟杆递给身边的另外一个人，那人接过烟杆也狠狠吸了一口，半晌才吐出一口浓浓的烟气，舒服地说：“可不是，这山里的，算上巡查的大哥们，差不多都吸这玩意儿了，你们以为上面的不知道？还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让我们干的是掉脑袋的活呢，得点好处也是应该的！”

　　其他人都点头附和。

　　戴癸趁着其他人聊天时，仔细观察了这口箱子，是个极普通的大木箱，连锁都没有，草草拿绳子穿了结用木杆挑着走，正好开口对着她，她看了一下身边的人，见没人注意她，便悄悄伸手探进了木箱内，摸到一个圆圆扁扁的东西，上面似乎还有纹路，她迅速拿出来放进了贴身衣物里，然后敲了敲木箱，表示自己得手了。

　　曹辛立即会意，对四人说：“几位大哥们，我们得往右边去巡查了，这木箱......”

　　几个人赶紧过来接过了箱子，那两个提着灯笼的人对曹辛和戴癸道了声谢，便带着人走了。

　　等人走远后，曹辛和戴癸绕着山路回到了河边，班申和冯辰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曹辛问道，“怎么样？找到什么了？”

　　冯辰拍了拍胸口的位置，“好家伙，不知道什么黑色的花，种的满山遍野的，我和班大哥选了朵小的就下来了。”

　　戴癸从怀里掏出那个圆扁的东西，递给班申，“你们带回去，我和曹辛还得回山上，得顶替杀了的两个人，让大哥快些送到皇城，然后派人来围剿，听说他们这几日赶了批货出来，估计过两天又要开船走了。”

　　班申接过东西，点了点头，和冯辰走了，曹辛又和戴癸回到山上，冒充那被杀掉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