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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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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此时那个厚着脸皮赖到自己家睡的人正躺在床下地铺上。
“萧尘......不会就是他吧?看样子是认出自己了,可是自己从来没与萧尘有过交集,也许酒席之中有过一面之缘,但这怎么可能记得住人呢?”想到这苏容又翻了个身。
床下悠悠传来低沉的男声,“容先生,睡不着?”
苏容僵着身子没敢动,放缓了呼吸,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
床下的人轻轻笑了一声,“容先生,好梦。”
苏容装睡了一会儿,迷迷糊糊中,居然真的睡着了,睁眼时已经是天光大明。平时给村里小孩上课都是下午,苏容上午翘掉早饭赖床到中午才起,然后晃去隔壁吃中饭。今天苏容刚好翻了个身,把脸埋进被子里想继续睡,房门却突然被人推开了。萧尘带着笑意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里,“容先生还没起来么?”
苏容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嗯,你们随便找个小孩带你们去后山,我就不去了。”苏容真正心里想的却是:“此人来意不善,不管是不是皇城的人,还是少交集地好,苏家长子苏容已经死在寻芳苑了,现在他只是一个落魄书生,容青。”
萧尘走到床边,“昨晚村长说是要容先生带我们去后山,我怎么好随便叫一个人呢,还是麻烦容先生起来梳洗罢。”
苏容依旧在被子里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回应,正当他缓缓进入回笼觉时,被子突然被人掀开,从头到脚凉了个透,苏容登时少爷脾气回来了,大叫道:“你干嘛!”
萧尘把被子扔到床脚,似笑非笑地说:“容先生,注意风度,要叫村里人看见容先生这样,可就不好了。”
苏容气的火冒三丈,可看见萧尘人高马大站在床前,心里还是默默念道:“好汉不吃眼前亏。”慢慢爬起来去穿衣服了。穿衣服时还嘟囔了一些话,萧尘倒是一句也没听清。
在隔壁吃了早饭后,苏容便带着萧尘一行人往后山去。后山只是当地人对后面一大片山群的称呼,山林之间还有宽阔的河水流过,可以行船。一般村里人只是在邻近的几座山采些药材用,后面的深山鲜有人去,据一些村民说,有时还会有外来的船只停泊在后山的河边,可能有一些商人专门来这里采药材拿去城里卖。但像萧尘这样的专门找到村长说明来意,还给了不少钱的是第一个,村长对此很是感激,整个村子里的人都像对待大恩人一样对待萧尘一行人。
苏容内心冷哼道:“只怕是来者不善,十有八九是皇城那帮人了,可是他们来这深山老林作什么?难不成有叛臣贼子逃到这里来了?叛臣贼子......那不就是自己吗!”想到这苏容悄悄瞥了萧尘一眼,后者正认真观察后山地形,根本不看苏容。
“不像啊......要是目标是我的话”,苏容又瞥了瞥萧尘,“昨晚就直接杀了我了,难道留着我有什么用?难道这后山有什么东西?要我......才能找到?不对不对,我根本就没到后山来过。”
“容先生。”萧尘望向身后的苏容。
“啊?”苏容正胡思乱想被人打断,吓了一大跳,面上却是也没表现出来。
萧尘皮笑肉不笑地说:“最近可有听说过有大批商人乘船到这里采药吗?”
苏容摇了摇头,“不曾。”
萧尘背起手环顾了一下四周,“可早晨我与村民闲聊时,听说近日来你们后山的商人越来越多了,总是扛着大箱子乘船回去,村民都说怕是采了不少好药材。”
苏容讨好地笑道:“萧兄,小生只是这村里的教书先生,从不到后山来过,况且这后山听说野兽颇多,前面几座还好,后面的哪怕是当地人都不敢踏足。”
“为何?”萧尘若有所思道。
“听小孩们说,以前后面的山也是有村民去的,可是那些去了后面的山的村民就再没回来了,应该是山里有猛兽,都把人吃了罢。”
萧尘听到这淡淡笑了笑,“哦?是什么野兽如此厉害?竟是叫人都有去无回?”
苏容垂下眼,“这就不知道了,毕竟,看见猛兽的人都没回来了,自然是没人知道这猛兽长什么样了。”
萧尘抚掌笑道,“有意思,那我倒更想看看这猛兽长什么样了。”他挥手让四处查看地形的人聚过来,低声说了几句,然后便带着苏容回去了。
萧尘走地极快,苏容在后面磕磕绊绊跟着,“萧,萧兄,为何只有我们两个回去?他们怕是认不得路,若是误进了后面的深山,只怕会出人命。”
萧尘依旧不减速度,声音顺着风飘过来,“无妨,我们药商最不怕山里的猛兽,越是厉害,才越是值钱。”
“你们不采药去打猎作什么?”
萧尘听到这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艰难下山的苏容,“这,容先生就不知道了,药商不止采买植物的药材,更是会到处寻访珍稀动物,越是稀少凶猛的动物,就越值钱啊。”
苏容喘着气一步步往下挪,“动物也作药材?是把皮扒了拿来穿还是把肉切了煮来吃?”
萧尘对着苏容勾嘴一笑,“这就要看买它的人想要它用作什么了。”
苏容翻了个白眼,心中想到,“不亏是皇城的人,这财大气粗的样如出一辙。”还想再说些什么,却没注意到脚下的泥坡,登时一脚蹙溜滑了下去,此时前面的萧尘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往下滑的苏容,苏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然后扑到了一个人的怀里。
这味道......是皂角?
苏容还想再凑上去闻一闻,却被萧尘单手提了起来,“容先生,当心脚下,这滑下山底的办法不可行。”
苏容被提着衣领,艰难地翻了个白眼,挥手打掉萧尘的手,“萧兄可真是幽默,小生早就说了,不懂这后山地形,要是随便拉个村里小孩来,萧兄这时已经下山了。”
萧尘微微一笑道,“不打紧,若不是和容先生一起来,哪能听到这些有趣的故事呢。”
苏容不想再接话,于是两人一路无话回到了村里。
苏容把人带下山,便赶紧跑去隔壁吃中饭了,屁股刚坐上马马凳,李叔的妻子就问道:“容先生,萧先生怎么还没来?”
苏容正要答话,萧尘就大步跨进了屋子里,手里抛着一个白色布袋,“我先回屋拿了点零嘴,想着小孩应该喜欢吃。”
一听这话,李叔家的两个小孩马上围了过来,萧尘弯腰递给了大一点的那个,两个打开一看,都哇了一声,“是肉干!”
小家伙拿出一根肉干跑到苏容面前晃了晃,“容先生,你看,是肉干耶!”
苏容鼻子里哼了一声,脸上不为所动,喉结却一上一下,看着色泽,闻着香味,怕不是皇城里吉祥斋的牛肉干,自己都一年没吃到了。
萧尘插着手靠在床边,看着吃味的苏容,觉得有点好笑,“容先生以前是哪里人?这等气魄看着不像是一般人家的公子。”
苏容收回牛肉干上的视线,垂下眼道:“小生不过是一个落魄人家的穷书生,萧兄莫要打趣我了。”
萧尘盯着苏容,头微低,正午的阳光透过窗户打在他的侧脸,挺拔的鼻子在左脸留下一处阴影,叫人看不出面上的表情,正当气氛有些尴尬时,李婶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进了屋。麻溜地把饭菜摆上桌子,招呼二人吃饭。
“来来来,容先生,萧先生,我们农家的饭菜,糙得很,你们将就吃一些吧。”
苏容夹了一根脆嫩的竹笋放进嘴里,感叹道:“我觉得李婶做的饭特别好吃,今天的最好吃,可能因为我上午爬山爬累了。”
李婶笑的眼睛都弯了,“那就好,还怕你们不喜欢吃嘞,多吃点。”
萧尘也端起一碗饭慢悠悠吃着,虽然手上都没什么动作,可当苏容咽下一口饭想去夹肉时,发现一盘竹笋炒肉只剩下竹笋了。
“你!”苏容睁大了眼睛看着斯文吃着碗里饭的萧尘。
萧尘用公筷夹了一筷子竹笋给苏容,“好吃就多吃点。”
苏容愤愤地咬着脆竹笋,觉得自己过了一年的舒坦日子怕是要到头了。
好不容易一场没有一点肉味的午饭吃完,苏容被萧尘尾随着回了家。刚到家已经有农家孩子三三两两地结伴而来了,因为每天下午苏容都要教他们读书认字。
等一群小孩都安静坐在地上后,苏容站到一块大石板前,故作深沉地整了整布衣,“来,同往常一样,先把三字经前十句背出来。”
“人之初,性本善......”一群小孩摇头晃脑地背了起来。
“嗯,还不错,不磕巴了。”苏容满意地点了点头。
“容先生,要是我们再学会背十句,下次你去市集给我们买纸风筝吧!”
“你们知道纸风筝多贵吗?我的钱这次买沙包都买完啦!没有了!”
苏容虽然是开玩笑,但是心里也有点发愁,最开始教这群小孩念书时怎么都教不会,后来才发现要有奖励才能叫他们记住这些东西,便每次都承诺去镇里时买些新奇玩意儿回来给他们,如此零零散散教了一年好不容易背熟了三字经前十句。
这也,太惨了吧,苏容每每想到这里,不由得扶额,果然是一报还一报吗,想当年自己装傻子把教书先生气的话都说不出来,如今现世报来了。
而且苏容以前从未为钱发过愁,现在自然也是没有什么节约的理念,在村里教书也就拿那么一点点银子,每次去镇里都花的不剩什么了,虽然客栈老板说过,没有钱就可以去他那里拿,但是苏容除了第一次拿了银子来到这里,就再也没有去过,总觉得如果去了,便又和皇城扯上了关系,走水的寻芳苑、被灭门的苏家、还有宫中的长姐。
自从苏倾入宫后,苏容便觉得自己不会再对容家有任何留念,每天都不得已在外面待到很晚才回家,如今,竟然有点丧家之犬的感觉了,原来那个家,虽然父亲从来不正眼瞧自己,继母和幼弟也总是给自己使绊子,可终究,还是自己的容身之处,如今的自己,连块安身之地都没有了,逃到这荒僻山村里,现在还是叫人找来了。
坐在花圃边的萧尘正盯着一堆乱七八糟的花看的有趣,还捻了一片紫苏叶子闻了闻,听到小孩们背完了三字经,就插嘴道,“容先生,为何三字经会说人之初性本善呢?这世间那么多恶人,难道他们本性是善的吗?”
苏容翻了个白眼道:“恶人也并非天生就是恶人,很多恶人都是童年遭遇变故或是叫人挑唆才会变坏。”
“哦?那为何我在皇城里听过这样的故事,据说,有一个杀人魔,专门在晚上挑落单的马车下手,一年以来杀了好多人,最后终于被护城军抓到了,最后处斩前问他为何杀人,他说没有原因,只是因为喜欢杀人,这样的人,也是天生性善的人吗?”
苏容轻轻哼了一声,这事他也知道,前几年闹的沸沸扬扬的,一到晚上都没人敢出门,苏容那段时间在家里待不住,便打包了行李跑去居柏安家住了半个月。若是以前的苏容肯定会说这人脑子不太好,但如今,苏容扯着嘴笑了笑道:“请问萧先生,这杀人魔杀得都是些什么人?”
萧尘挑了挑眉,“你是说是男是女?”
“不,我是问杀的人都是些什么身份的人?”
萧尘有些惊讶,一会儿才回道:“听说都是些官宦之家的老爷和亲眷。”
苏容讽刺地笑了笑,“官宦之家啊......”
小孩们坐在地上都听出神了,一般乡村里是不会发生这样的事,现在听到这样的新奇的让他们又是害怕又是激动。
“容先生,那这个杀人魔就是大坏人呀!”
“对呀对呀,杀了这么多人。”
苏容转过身在石板上写着三字经,“不过是个疯子罢了,也是那些人倒霉,碰上这个疯子,就像去年皇城的寻芳苑走水,还有苏家的事一样,都是倒霉罢了,你说是不是,萧先生?”
“是,性之善是不能拿来衡量疯子的。”
萧尘看到去后山查看的手下们正好回来,便站起来拍了拍衣服,和他们一起去了外面。
苏容用手指敲了敲石板,“好了,闲话说到这里,今天你们必须得学会写几个字,不然下次我去市集连酸梅子干都不买。”
“啊......”地上哀嚎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