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尘》siyue

27、第二十六章

　　天子祭祀这一日，上天仿佛有所感应，一连多日的满天乌云竟然慢慢散开，金灿灿的阳光洒在白玉祭祀台上，褚漳南身着华服，一步一步走上祭祀台，两侧是官位由高到低的官员，他最后一步踏上祭祀台，转身往下看去，一如往年一样，人们都低着头，恭敬地对他俯首称臣。

　　祭祀台左右两侧分别站着皇子与诸位嫔妃，太子身后空了一个位置，那里本该站着褚崇文，就是那位前不久病死在天牢的二皇子。主祭祀官端着一个雕了五爪金龙的玉盘走到褚漳南身边，双手将玉盘呈上，褚漳南拿过玉盘里的金奏折与金稻穗，开始歌颂自己的丰功伟绩。

　　长达半个时辰的天祭终于结束，王皇后已经汗流浃背，妆容都有些花了，也难怪，她穿戴的华服比皇帝更重，此时在太阳下站了半个时辰，久病未愈的身体有些支撑不住了，旁边的苏贵妃伸出白玉似的手给她搭了一把，王皇后感激地看了她一眼，两人相携而下。

　　苏贵妃将王皇后送上马车，对身边的小太监说道，“皇后身子不适，让车夫慢点走。”说完自己上了另外一辆马车，一行人慢慢行至天子寺，天子寺主持早已带领一众和尚侯在门前，行过大礼后便把一行人迎进了寺庙内。

　　苏倾走到王皇后身边，轻声道，“皇后娘娘，臣妾见你脸上不太好，不如先休息一炷香时间，再去主殿祈福吧？”

　　王皇后正头晕着，听了苏贵妃的建议，也只得无奈地点点头，“叫主持给每个嫔妃安排独立的房间，一炷香后我再带你们去祈福。”

　　苏倾由一个小和尚带着去了自己的房间，木门被掩上后，她终于放下脸上的微笑，疲惫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窗台忽然被人噔噔敲了两下，苏倾警觉地移到门前，戒备地看向对面的窗户，结果那窗户轻轻被人推开，苏倾准备喊人时，却看到那不速之客的脸，一声惊叫硬生生卡在喉咙间。

　　苏容踩着萧尘的手翻上了窗台，一跃而下，看到屋内衣着华丽的苏倾，一时之间竟也不知道说什么，萧尘随后跟着翻了进来，拍了拍手上的土，无声地朝苏倾行了个礼。

　　苏倾还未言语，却感觉到两行热泪滑下脸庞，眼前突然朦胧了，随后被人抱住，苏容眼眶发红，“长姐。”

　　苏倾慢慢抬起手，抚上苏容的背脊，含泪道，“长大好多，我一时竟没认出来。”

　　苏容埋脸在苏倾颈肩，像小时候一样撒娇道，“明明一眼就认出我来了，你身上涂得什么香，不好闻。”

　　苏倾笑了笑，把人推开一点，“多大了，还撒娇，叫萧大人笑话。”

　　萧尘此时只觉得自己应该在屋外，闻言拘谨一笑，“苏贵妃就当下官不存在，时间不多，还请抓紧。”

　　苏倾把人拉到桌边坐下，仔细看了看苏容，感叹道，“瘦了，下巴都尖了。”

　　“小时候那是婴儿肥，要是大了还那样，岂不是变成个胖子了。”

　　苏倾掩面笑道，“胖了也好看。”苏容立马不满地抗议。

　　苏容此时见到苏倾，一下子变成了小孩子一样，萧尘在一边看着直想笑，见过苏容冷漠的样子、客气的样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动情的样子......现在发现这人居然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苏倾又仔仔细细把人上下打量一番，知道苏容过得还不错，心里宽慰不少，转身向萧尘道谢，萧尘却很恭敬地回了礼，苏倾心细如发，顿时发现两人之间貌似有些不对劲，只是没做声。

　　“长姐，你在宫中可受了委屈？”苏容最担心地就是这个。

　　苏倾摇摇头，委屈倒真没有多少，宫中有的是比委屈更难受的事情，她也不想告诉苏容。苏倾走到今天这一步，她不后悔，甚至有种快要解脱之感，但现下还不能让苏容知道她做的事，苏倾转移话题道，“你之后有什么打算？总不能一直赖着人家萧大人吧？”

　　苏容突然被这样一说，脸上有些热，他摸摸鼻子，“什么叫我赖着萧大人......萧大人的饭都是我包的，不信你问萧大人。”

　　苏倾把苏容的小动作全收在眼里，心里了然一半，略微有些惊讶，“你还会做饭了？”

　　萧尘站在一边笑着说：“苏公子蕙质兰心、手艺精绝，做的饭很好吃。”

　　苏容觉得有点不对劲，这个形容词好像是用来形容......他转头看向萧尘，这人正笑的一脸意味深长，“行啊......”苏容暗暗记下这一笔。

　　“挺好的，没想到你还能学会做饭，还好没遗传到母亲。”

　　苏容闻言一愣，他突然想起小时候，母亲很喜欢给他和苏倾做各种时新小吃，什么糖扭麻花、春卷、丁香混沌、油酥饼儿，每个名字听起来都很好吃，只可惜经了他们母亲的手，全部都变成千奇百怪的味道。

　　两人低声笑起来，苏倾好久没这样发自内心地笑了，她用手指揩掉眼角的泪，“以前总嫌难吃，现在倒是有些怀念了。”

　　苏容知道苏倾思念母亲，不愿让她伤心，岔开话道，“苏贵妃，你好厉害，自己悄悄安排了一切，把我送出了皇城，都没问我想不想走。”

　　苏倾拉着苏容的手，“我也没办法，当时情况紧急，我又在宫里，根本没办法与你联系，只好出此下策。”

　　苏容低下头，神情有点受伤道，“我知道，是我太没用了，自己都保护不了，还让你牵肠挂肚。”

　　苏倾摸摸他的头，“不要这样想，若是你，你也会反过来保护我，是一样的。”

　　“长姐，你......”苏容皱了眉，下定决心地问道，“你与谁做了交易？让萧大人把我送了出去？”

　　苏倾没想到自己弟弟突然这样问，下意识躲开他纯净的眼睛，“你不必知道，总之现在看到你安然无恙，我就放心了。”

　　苏容急了，“为何我不能知道？你又与他做了什么交换？”

　　苏倾并不去回答，偏头看向萧尘，眼里带着温柔的笑意，“萧大人把你照顾地很好，多谢了，萧大人，以后还要麻烦你继续照顾我这个弟弟了。”

　　萧尘看着苏倾的表情，心里一惊，暗道该不会看出来什么了吧？下意识回答，“不会麻烦，我乐意至极。”

　　苏倾收回目光，笑了笑，“好，时间差不多了，你们快回去吧，待会有人要来找我了。”

　　苏容眼睛盯着苏倾，并不动作，内心疑虑越来越大，萧尘见苏容不动，只好上前拉他。

　　“回去吧，以后找机会再来看我，天气凉了，要注意身体，好好保护自己。”苏倾站起身来，整了整自己的华服，“我在这世上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不要让我担心。”

　　苏容眼眶更红了，低声道，“我在这世上，也只有你一个亲人了，长姐，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萧尘带着苏容翻了出去，苏倾把窗户重新关上，突然脱力般地靠在墙上，露出悲伤的神情。

　　苏容坐在马车上，低头不语，萧尘左思右想，让车夫去了吉祥斋，自己下车买了各种味道的牛肉干，油纸包着递到苏容手上，苏容这时才抬头看了他一眼。

　　“适当吃，多了容易上火。”萧尘憋出一句话。

　　苏容眼眶还红红的，闻言点了点头，伸手去捏牛肉干，快摸到时又收了回来，叹了口气，把牛肉干放在一边的小桌子上，他双手抱住萧尘，闷闷道，“萧大人，你抱抱我。”

　　萧尘：“......”

　　萧尘双手轻轻环住苏容，心里被雷劈了似的，感叹这人还会这样撒娇，实在是......

　　“萧大人。”

　　“嗯？”萧尘伸手顺了顺苏容的头发。

　　“你知道与长姐做交易的人是谁吗？”

　　萧尘愣住了，随后轻轻一笑，想到：“小东西，还会怎么套人的话了。”

　　“我知道。”

　　“是谁？”

　　苏容从萧尘怀里抬起头，把头枕在他肩膀上，因为实在太近了，苏容的呼吸都喷在萧尘脖子上，萧尘本来不怕痒，此时倒觉得浑身都痒起来。尤其有些地方似乎不太妙。萧尘清了清嗓子，正人君子一般坐直了身子。

　　正人君子说话却结巴了，“我......苏......那个，我......”

　　苏容抬了抬眉毛，心道，“看来还不够，再加把火力。”他伸手抚上萧尘的胸膛，感觉到此人的心跳通过手掌传递到自己的心里。

　　萧尘吸了口气，又叹了口气，“苏容，我之前不告诉你，因为怕你一下知道太多，接受不了，而现在却不敢告诉你，刚才你长姐不愿说，那我若是说了，岂不是......”

　　苏容其实也知道萧尘的为难，但是正是因为苏倾不愿意说，他才觉得此事越发严重，不然为何不能告诉他？如此也只有从萧尘这里套话，谁知道萧尘意志这么坚定，自己美男计都用上了，还没套出一句话。

　　苏容恹恹地离开的萧尘的怀抱，靠在小桌子上，瘪着嘴道，“行吧，你们都不和我说，我知道，我就是一个累赘。”

　　萧尘握住苏容的手，认真道，“你不是累赘。”

　　苏容扯着嘴笑了笑，没做声。

　　萧尘仔细端详着苏容的面庞，轻声道，“你太干净了，干净到我不想让任何事情乱了你的眼睛，污了你的耳朵，脏了你的手，如此我只有好好把你护着，不让你接触到那些事情。”

　　苏容本来想着装下委屈继续套萧尘的话，没想到此人直接扔出了一颗真心，把他炸的心跳加快双颊微红。他偏过脸，耳朵都红了，“行了，你别说了。”

　　萧尘内心松了一口气，心想蒙混过去了，又有点愁，自己什么时候能说出这种话了，太没脸没皮了。

作者有话说

　　咕咕咕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