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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信 ...


  •   阿生:

      卿卿吾爱,见字如面。

      与君一别数年,已记不清你的面容,只留下一个清朗温润的身影,偶尔在梦中相遇,也徒有一个隐约的轮廓,无法触碰,无法言语,一片白光中有一袭白衣的你,仿若随时都会消失离去,每次梦醒都有一种即将失去的慌乱感,心悸的令人难受不已,待回过神才忆起,我早已失去。

      前些天大扫除,杂物间中紧锁着的柜门被缓缓打开,几件染了血已经变得干硬的衣物,一个落满了灰的透明袋子,里面还有三本牛皮纸包着厚厚的硬皮抄。我感到一阵恍惚,失去你已三年,我竟如此狠心,将你我的记忆藏的深深深深,避之不及。好在,一切都过去了。我将这些物品小心翼翼的一件件拿到主屋,将袋中的书本郑重的拿出,用湿度正好的布子轻轻擦拭,再将手指一一擦近干净。阿生,我再不会将它们丢掉了。

      那天翻看了那厚厚的本子,一页一页细细地读过,才发现我们有那么多平凡而快乐的回忆,很多已经在时光的洗礼下逐渐淡忘,但如今看来,不过是珍藏在心的深处,一经提醒,往事便幡然涌现。这三本,从初相识到永离别,点点滴滴,历历在目。你说你对我是一见钟情,我笑了,心越发的柔软,或许我也在初遇之时便真心暗许,只是当局者迷。

      彼时普通人家想要留影,还得去相馆,那时相机照相会有很大的动静,还会有极强的曝光,照出的像却是黑白的。那年那月那日那时,不错一秒的,突然想去照张相,念头来得突兀,却一发不可收拾,后来每每想起,总觉得是上天想引我去那儿见你,而你在本中写到,你也是突然来了兴致,这样看来,我们可不是天生一对儿吗

      又读到一日你拐着弯儿的让女友将我引去学校的一条小路上,其间的小算计小心机让我忍俊不禁,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那日的场景。我满腹疑惑,却还是跟着女友去了,刚一到便见小路尽头的你捧着一束满天星——那是我喜欢的花,扭扭捏捏、慢吞吞的走了过来,红着一张脸,眼睛却亮亮的。女友打趣道:“怎么感觉你不怎么情愿呢”你顿时慌了,大声反驳说:“哪有!”然后看着我认真地说:“真没有,这是送给你的,是、是你喜欢的。”我抿了抿唇,故意逗你,不言语,你以为我不高兴了,顿时慌了神,手足无措不知道如何是好。看看着你那副傻样,我不由地笑出了声,伸手接过了花束,眼中一派温柔与喜悦:“谢谢,我很喜欢。”你便也笑了。

      后来我们在一起了,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家人都对对方甚是满意,理所当然地商量着婚事。母亲说:“我们不要彩礼,全都做嫁妆给女儿留下,只有一个要求,柳生,你要对她好,一生一世,决不能负她。”我嗔怪地瞪了母亲两眼,开口道:“娘——”你却郑重地回答道:“自然,此生非她不娶,定不负她。”我低下头掩唇想要忍住笑意,却还是有细碎的笑声从唇间溢出。母亲一脸嫌弃地看着我,说着什么女大不中留,却眼角眉梢都流露出喜意,而你只是看着我,笑得一脸宠溺。

      婚后两年,你已不再那么青涩,对我却一如既往的好,一年前的一天,我呕吐不止,很多时候都是干呕,难受的眼泪都涌出来了。你心疼的很,却又突然想到了会不会是害喜,于是又是兴奋又是担忧的带我去了医馆,结果只是吃坏了肚子。你感到一阵失落,却又喜悦于我没什么大碍。在那之后,你再不让我去街边小摊吃东西,顿顿亲手做给我。为了让我解馋,又问了很多朋友,四处打听小吃的做法,买回食材做给我。做的多了,也的确很好吃。我笑话你说:“以后若是想换工作,就开家小吃馆好了,我帮你干活。”你却当了真:“只要你愿意,我们就做,但我只是想做给你一个人吃罢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你这个人啊,总是这么没幽默感。我扯开了话题,背地里却感动的一塌糊涂。那个时候,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后来有一天,我有些感冒,自己去医馆看病,大夫把了脉,喜气洋洋地对我说:“恭喜,恭喜呀夫人,是喜脉!”我一时也被那巨大的喜悦冲得说不出话来,天知道我多想和你有个孩子,我起身就想回家与你分享这个好消息,突然想到自己病了,又匆匆的对大夫说:“大夫,我有些感冒,会不会影响孩子。大夫说没什么,不严重,最近注意保暖,多喝水就够了,我才放下心。迫切的想要回家和你说说话,却担心腹中的孩子,只好慢悠悠地走了回去。你得知了这个消息激动的仿佛又回到了初遇时,像个大愣小子,想要抱抱我又怕控制不住自己抱疼我,在客厅里走来走去的。我坐在椅子上一边摸着肚子一边看你高兴的样子,笑着开口:“别转悠了,我看着晕。”你立马停了下来,快步走到我面前蹲下身,仰视着我说:“小涵,你真好。”我想:不,你才是最好的。

      何其有幸,一生有你。

      八个多月后,孩子出生了,是个男孩儿,你幸福地抱怨道:“怎么不是个女孩子啊,我想要个像你一样的女孩儿,把她宠成公主。”我皱了皱眉,你立马陪笑着说:“但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

      你给他起名叫柳平安,前几个月我们俩被这个小孩儿折腾的要命,你说不如给他改名叫柳别闹,却还是把他照顾得妥妥贴贴,我当然知道你有多么喜欢安安,你这个别扭的人啊,可我就是喜欢。后来你们父子俩感情好的很,我就吃醋了,但你又不会发现,我就只好自己和你说。你听了很惊讶,问我怎么会这么想,你最在乎的只有我,要是我还在意,那你以后就不对儿子那么好了。我笑了,我知道你是认真的——像从前一样。我说:“不,我也会对安安很好的,到时候就是你吃错了。”

      我们一同抚养他长大,从一个小团子到成为一个少年,陪伴他度过了十个春秋,可是在第十一个年头,你却失约了。你可真不负责任啊,抛下我们两个,自己去天堂享福了,你说你该不该罚该不该

      我啊,可算是熬过了那段时光,接受了再没有你的事实,对不起,把你藏了这么多年不敢想起,可是阿生啊,我那时真的受不了,清醒后的第一个念头便是随你而去,可安安和父母在身边照顾我,我知道自己不能丢下他们逃掉,我不能那么自私。那时看着安安,感觉撕心裂肺的疼,你把安安教的很好,十岁的他已经是个小男子汉了,可你却不在了。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三年时光不过转眼即逝,没有你的日子乏善可陈,唯一的一点光亮就是安安了。他已经长得很高,成绩也很优异,从不让我操心什么,每天都早早起床为我准备早饭,他说我还有他,他会照顾我一辈子,我哪舍得啊他可他执拗的和你有得一拼。你看,哪怕是为了这么好的安安,我也得好好活下去,不是吗所以不必担心。只是你可能要在奈何桥边久等了,真是抱歉啊。

      吾爱阿生,若是有幸活得短些,便尽早去找你团圆,将我的难过苦憷全都讲与你听,那时候,你一定要好生安慰我啊。

      1917年9月29日

      汝妻:温涵

      ——by故柏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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