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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承——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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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说真的,实验室真不是人呆的地方,御手洗红豆对小师妹如是说。看着小师妹义无反顾戴上塑胶手套,她觉得又看见了一个孩子走进深坑。太可怕了,已经看到未来赚不到钱的师妹了呢。
(作者:生物是天坑!听我的!千万别学!)
实验室里充斥着化学药品的味道,略微带着一点刺激性的气味。谬眯着眼睛去看标本瓶里的人体组织,它们浸泡在泛黄的液体里。“害怕吗?”大蛇丸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谬摇摇头,踮着脚去看高处的东西。“老师?”她指着玻璃柜子里近乎透明的小玩意,“那是什么?”
大蛇丸顺着谬的目光看过去,“是护身符。”大手抚上谬和蛇蜕相似颜色的发顶,“象征着幸运与再生的,白蛇的蜕。”
“是因为,蜕皮一次就像是摆脱了陈旧的躯壳,获得新生吗?”谬微微抬头去和大蛇丸对视,在大蛇丸的眼底捕捉到寥若晨星的愉悦。“谁说不是呢?”
谬并没有问题得到解答的感觉,她反而皱了皱眉头,“幸运吗?”她继续问道,“为什么是幸运呢?”
“不知道。”大蛇丸露出毫无意义的笑容,“有些事情值得我们去追求答案,而有些事情的答案无关痛痒。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值得我们费心费力地去追寻,人总要弄清楚自己最想知道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其实大蛇丸也曾经问过白蛇仙人。白蛇仙人没有给他准确的答案,只是从喉咙间挤出诡异的笑声,探出信子。“碰巧吧。”她说,“是碰巧吧。”
“就好像世界需要光明,碰巧就有一个太阳。人类需要水源,碰巧就出现了那潺潺流淌的事物叫做河流。人类的信仰里需要一个象征着幸运的图腾,碰巧选中了白蛇,仅此而已。”
大蛇丸并没有这个心思去纠结白蛇还是黑蛇的问题。当然,其实白蛇仙人也没有这个心思去骗一个人类。她说的是实话。人类将白蛇看做幸运的象征,不过是因为数千年前那条将神灵的力量带入人间的黄泉使,恰巧是一条白蛇罢了。只不过,随着岁月更迭,人类的信仰坍塌再重建,早已没有人记得这一点罢了。
谬点点头,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但也没有完全明白。她没再追问这虚无缥缈的问题,转头去看试验台上的其他标本。“那是什么?”她指着一个装着奇怪红色组织物的大玻璃瓶。
“人类的肝脏。”
“我只在书上见过,原来是这样的吗?”谬偏头去看其他的东西,大蛇丸在她身后补充,“有点变形了,离体的器官总是有点失真的。”“那个呢?”“是左肺。”“那个——诶诶诶老师?!”眼睛突然被蒙上了肿么回事!
“不是小孩子应该看的东西。”大蛇丸的声音有一点颤抖,好像在掩饰什么。“长大了再教你。”
啊,红豆好久没来实验室,都忘记把实验室里小孩子不应该看的东西收一收···果然带小孩子做实验就是麻烦,这也要收拾那也要收拾···
“老师。”谬突然出声,她看着实验台上毫无生气的人体,像是不能理解死亡一般歪头看他,“人都是曾经活过的。”
“刀尖划开他们的时候,他们还会感到痛苦吗?”
大蛇丸突然感觉到暖意,从谬金色的眼睛里流淌出来的暖意。他们两个人的眼睛是那样相似,但到底还是不同的。谬的瞳仁是淡褐色的,像太阳的耀斑那样。那一瞬间,在谬的身上,大蛇丸触碰到的是不属于人类世界的力量,是小姑娘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力量——
那不分生死,不分物种,对万物一视同仁的悲悯。
“生命就是如此。”大蛇丸听见自己这样说着,“我见过痛苦的死者,也见过比死者更痛苦的生者。生命本身毫无意义,只有恰当地使用才能赋予其意义。又或者说,从出生以来,我们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寻找这一意义。”
谬拿手轻轻敲了敲额头,露出苦恼的表情。“不明白。”她拿手腕撑住下巴,“好像很复杂的样子。”她眉眼处弯出好看的弧度,忽闪的睫毛像是蝴蝶的翅膀。
“等你长大了,自然而然就会懂了。在此之前,我会把这世上我所知道的真理都教给你。在那之后,你必然也会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份意义。”大蛇丸俯下身子,和谬保持在同一个高度。“老师,在那之前——”谬突然说道,“可不可以,不要抛弃我?”
她听到了。那个苍老的声音,那个仿佛深藏在她灵魂里的声音,用微不可闻的调子说着:“生命总是充满了别离,这条路你只能一个人前行。”
“我不是预言者,但却是全知者。这感觉真难受啊,咝咝。”
“也许有一天你会寻找到属于自己的道路。在你觉得还需要我的时候,你可以一直在我身边。”
话是这样说,但是大蛇丸太清楚了。人类的诺言脆弱得如同春日里绽放的樱花,即使逃过了风吹雨打,日晒雨淋,能够有幸在枝头保住片片花瓣,也只不过是七日的生命罢了。
事实上,他也是这样做的。
师徒两人出现在纲手和自来也面前的时候两个人被实验室的气息熏得掉下了眼泪。“大蛇丸,你这个人没有心。”自来也拿纲手的袖子擦眼泪,“你居然用童工,你跟万恶的地主恶霸有什么区别?”
“区别在于他连钱都不给。”纲手一边说着一边跟自来也进行友善的肢体交流。大蛇丸和谬看着这两个虽然已经几十岁但是完全可以再去忍者学校上一次学的成年人,同时看向对方并露出了不解的眼神。你懂他们在干什么吗?不懂,我不懂。双方的眼神密码解析完毕。
如果你在实验室待上一个小时,甚至用不了一个小时,哪怕那个实验室里有人打开了氨水瓶盖或是往培养基里加了丙酸一类的物质,你也不会再有什么感觉了。麻木不仁大体说的就是这样。在大蛇丸和谬重新回家换了一身衣服之后,纲手和自来也才接受和他们继续对话。
“有病吧。”这是大蛇丸对两个队友的评价。
三忍互相认为除了自己之外的队友都不正常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谬已经能坦然地接受他们之间互开嘲讽的行为。自来也掏了掏口袋,把挂绳缠在中指上在谬的面前晃悠。小青蛙的头和流苏一起上上下下,发出有点喑哑的金属声。“送你的。”他把铃铛放在了谬摊开的掌心。纲手也把铃铛放在谬的手里。那个铃铛是六角形的,像是日本古代亭子的形状,发出的声音也更加的清脆。
谬抿着嘴笑,拿手指轻轻拨弄两个铃铛。铃铛发出的不同声音在空气中碰撞,敲击着每个人的耳膜。大蛇丸之前送给她的铃铛被她扎在发尾,风和它一起唱和着。纲手也笑,眼睛弯起来,把谬整个人抱起来捏她的脸颊往前走。自来也和大蛇丸跟在她身后。自来也听见自己在笑,还有大蛇丸满满嫌弃的语气:“你在傻笑什么?”
自来也原地思考了一下,觉得还是不要告诉大蛇丸,如果他真的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嘴角翘起来的话。“没什么。”他继续傻笑着。
如果日子可以一直这样过下去,那这一生还算不上太糟糕。也许人终有一日会老去,死亡,然而新的种子会从土壤中长出希望的花。就好像他可能一辈子追不到纲手,大蛇丸也可能一辈子单身,但谬就像是他们三个人共同养育的孩子一般。她会长大,她会在阳光下奔跑,她会成为崭新的力量,然后像他们一样地活下去。
多年后自来也回想起那一刻自己的想法,觉得人生是这样荒诞。即使是想象,他的想象也没有一次成真过。归根结底,是他把人类想的太天真了吗?但人本来就是那么天真的动物啊。为什么到了最后,一切都变得他不再认识了呢?
那到底不能怪自来也本人。人类是单纯的,和命运是无常的,这两点并不矛盾。就好像他从来都不知道大蛇丸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就好像他从来不知道谬的噩梦里缠绕着她的又是什么。沉重的命运将我们拖往深渊的一开始,我们都是无知无觉的。而到了最后想要挣扎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陷得太深了。
大蛇丸从门缝里看到谬把那两个铃铛小心翼翼收到柜子高处,从自己的行李里摸出一样东西来。他打开谬的房门时轻轻在门上敲击了两下。谬转过头时发尾的铃铛砸在墙壁上,奏出杂乱的乐章。
“之前没放在身上,现在给你。”
落在谬掌心的也是一个铃铛,因为透明而反射出瑰丽的微弱光芒。“要小心,是玻璃做的。” 铃铛在谬的掌心滚动了一下,小小的玻璃球在内壁上碰撞出明丽的响声。
“嗯。”谬用轻柔的力气将铃铛握在手心,宣誓一般放在胸口。她抬头去看大蛇丸,却只迎上他的背影。
大蛇丸知道,自己那一刻是没有勇气对上谬的眼神的。那一瞬间是他人生中为数不多觉得后悔的时刻,他突然觉得自己犯下了一个错误。如果没有让谬跟着自己,她是不是会获得更加幸福的人生?他怕自己看到那双眼睛的时候,一直坚定着的目标会在不自觉中动摇。
“啊啦啊啦,太温馨了吧,难以置信呢。”他进入房间时,听见了本不该属于这里的声音。“我都快忘记了你走进我们那里的时候脸上挂着多么疯狂的表情呢。”
白蛇(はくじゃ)の魂(こん) 此処(ここ)にある限(かぎ)り,滅(ほろ)びの道(みち)はない。
白蛇之魂倘若尚存此地,便会庇佑绝无灭亡之皈依。
——憐歌《蛙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