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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   这是一条窄长的小道,俩旁都是周围房子的后墙。除了这个小门,再没有朝这个方向修葺的门了,隐蔽性非常好。

      隐约可见小道尽头有个白影一晃而过,李漠知道,极有可能就是纪公子。

      捞起碍事的长衫,也不顾早已失去知觉的手脚,李漠迅速追去。

      他赌对了,那一缕一闪而过的白衫,正属于纪渊。

      纪渊像往常一样,去聚贤楼看了前一日的账本,期间喝了一杯热茶,随后便从暗门离开,小厮尽职尽责锁好门窗,便跟在他身后,二人相携缓步离去。

      每日酒楼开张后,账房都会把前一日的账本放于通往后院的暗格中,账房只知道有人会看,但不知道看账本的人是谁。

      才刚转过墙角的弯,纪渊就听见有人在身后拼命叫着自己,他眉头皱起,在这座县城里知道他名字的人并不多。

      “纪公子,纪公子,纪……”李漠声音已接近沙哑,一早上的连翻刺激,让他有了最直接的状况。

      纪渊扭头,才看清楚向自己奔来的人是李漠,心下一凛,这个孩子看起来好像出了什么事。联想到昨夜的浩劫,难不成……

      纪渊带着李漠前往县衙,在马车上,李漠尽量将事情讲了个大概。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到村口的时候,阿牛已经被衙役带走了,跟他一起打水的人说,是与昨夜的流民作乱有关。我追过去后只看见衙役将大路封了起来,那些衙役什么也不说,可是我确信,阿牛绝对不会跟流民作乱有任何关系,这件事一定有人栽赃陷害。”

      纪渊看着李漠略有些发青的脸色,担心他支撑不住,“嗯,我也相信他是被人陷害,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需要了解具体情况,漠哥儿,我看你情况不是很好,你可以先回去休息。县令与我有些交情,不会为难他的。”

      李漠苦笑一声,“纪公子,感谢您能出手相助,李漠他日必定涌泉相报,可是现在阿牛还不知生死,李漠怎能安心回家,您就让我跟着吧!”

      纪渊没再说什么,默许了李漠的相随,只是嘱咐小厮去买个手炉。

      表面毫不起眼的马车内部却温暖而又舒适,李漠抱着手炉,却也没心思欣赏马车里的奢侈物件。

      坐在马车上的李漠,经历了这短短半天内最锥心的恐惧,如果,阿牛的真实身份暴露,如果,二皇子得知了他的存在,李漠不敢再想下去,他似乎也做不了什么。只能默默祈祷着,不要出事,千万不要出事。

      这也是李漠最恨自己的时候,他总以为自己已经在这个世界上生了根,并存活的很好。可只有灾难来临他才彻底醒悟,依然有无数看不到的邪恶的爪牙向他挥舞着。依然有无数强大的力量捏死他们就像捏死一只蚂蚁。

      纪渊坐在他对面,挺立着脊背沉默不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空荡而又安静的街道只有马车的达达声响起,住俩旁的人们都偷偷打开窗户观察着什么,但并未发出一丝杂音,整个县城的气氛诡异莫辨。

      “你跟我一起下去,但千万要控制好情绪,不能冲动知道吗?”到达县衙后,纪渊嘱咐道。

      知道事关重大,李漠点了点头。“您放心,我不会冲动的。纪公子,您能出手相助,李漠感激不尽。”

      纪渊正下车的身躯略一停顿,依然面色冷淡,眼角却微微上挑些许,“举手之劳而已,你不必放在心上。”

      ……

      县衙后堂,县令正战战兢兢站于主位下首,流民作乱已经让他一个头两个大了,这事万一处理不好,头顶上的乌纱帽可就不保了。

      可是好不容易抓个贼首,竟然还惊动这座大神,简直流年不利,难道自己的为官生涯就要断送在这里了?

      “纪公子,小人真不知道这阿牛是您的人啊!我这一大早刚得知流民作乱,就有人来报官说那流民的头头就在他们村。”

      “我一听觉得此事非同小可,就让他细细道来,那报官人说阿牛自入夏便来了洱源村,装可怜占用了村里猎户儿子的文书身份,大概从那时候起,他就开始准备作乱了。入冬以后流民入县,不止一人看见他与那些流民接触密切,而且他们家现在还住着俩个流民。报官那人说的有头有尾,让人不得不信啊!”县令不断擦着额头上渗出的汗,内堂火炉烧的太旺,再一紧张,就抵不住汗水滴滴坠落了。

      “所以,你不问青红皂白,不弄清楚事实缘由,就把人给抓了起来”纪渊沉着脸,姣好的面容冷如冰煞。

      县令发颤的腿再也支不住身子,膝盖一抖,应声跪下。他在上任前有幸参加了一次知府大人召集的游园会,官职最低的自己只能跟在众人身后,卑躬屈膝,端着极低的姿态逢人便笑,可即使是这样,也不会有人注意到他。

      所有人的目光牢牢锁定在上首位,知府大人正与一个羽扇纶巾的少年举杯相谈,平日里那么高高在上的知府大人,眉宇间竟携了稍许恐惧与谦卑。茶宴中途,那少年不过是因为茶水太烫皱了一下眉头,知府便下令将端茶的小丫头掌捆惩戒。县令知道,那个少年的身份恐怕高贵到不是自己所能得知的。

      一年前,自己刚接任成为县令时处理过一件酒楼之间的菜系争执,方才知道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冷漠少年竟然就是在短时间内大火起来的聚贤楼身后之人。

      好巧不巧,自己为什么会成为这个县的县令。要死不死,那个连知府大人都恐惧的少年竟然定居在这里。

      此刻,那少年,就坐在自己的县衙里,依旧冰冷如霜,仿佛一个表情变幻就能决定自己的生死。

      “纪公子,小人也是被奸人所骗啊,早晨小人已经问询过他们村的里正和三位族长,他们全都承认这个事实,所以小人才敢抓人回来啊。”

      李漠瞳孔骤缩,只是那么短暂的一个早晨,似乎发生了太多自己不了解的事。

      纪渊冰冷的双目也掠过一丝诧异,看来漠哥儿一家在村里的处境并不太好。他双目微闭,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县令战栗着身子,也不敢再随意开口。

      半晌后,纪渊终于有了反应,“那个报官的人,是谁?”

      “是一个三十出头的汉子,也是洱源村的村民,好像是姓……,姓李,对,叫李什么来着”

      李漠半握的拳头蓦然收紧,“李二虎……”

      “对,对对,就叫李二虎,他说他最清楚村里的情况,说那阿牛会功夫且来历不明,一定就是流民作乱的带头人。”

      猝不及防,一阵眩晕传来,脑海里忽然响起里正的话,“你还小,不明白有时候做事不能太绝了,留有遗患总归是不大好的……”

      那李二虎,正是自己阿爹同父异母的兄弟,是那王春莲的亲生儿子。

      是我,是我害了阿牛,是我的一意孤行与不知收敛埋下的祸根,所以一切的果都是因为当初那可笑的因吗?所以天真的代价就是这般惨烈吗?

      “作乱的流民抓到了几个”纪渊脸上还是看不出任何情绪。

      “除了被老浆村村民打死的俩个,其余五十五人尽数抓获。”

      “审问了没有?”

      “还,还没来得及!”县令额头汗液岑岑,却不敢去擦拭。

      “给你半个时辰,审出结果来,否则你这乌纱帽就到了摘的时候了。”

      “是,是是,小人这就去。”县令大喜,有了这句话,好歹这事就有了回旋的余地。

      从眼下的情景看,阿牛这条命至少能保住了,但不知道他受伤了没现在情况怎么样?县令应该很快就能带他过来吧李漠辗转难安。

      县令带着几个衙役迅速去审问,空旷的大厅只剩李漠、纪渊、还有一个恨不得变成透明人的小厮。

      没有人先开口,空气里蔓延着尴尬与深沉的寂静。

      “阿南,扶漠哥儿去椅子上休息一会。”纪渊对身后的小厮说道。

      被主子言传身教的小厮也不苟言笑,恭敬的说了声“是。”

      李漠已经动不了了,手脚本就被冻的僵硬,又站在纪渊身后一动不动维持了那么长时间 ,他很想迈步,却发觉双腿已无法弯曲。

      最后只能扶着阿南的胳膊,举步维艰,缓缓移动到最近的座椅上。

      纪渊皱了皱眉,“阿南,去找外面的衙役多要几个手炉过来。”

      “不不不,不用,我已经不冷了,就是站久了有些僵硬而已,不用麻烦了。”李漠赶紧拒绝,这可是县衙,自己抱一堆的手炉算怎么回事?

      阿南望了望主位上坐的主子,见他没发声,就连一个眼神都没递过来,思索了一下,还是出了门,毕竟主子的命令才是最重要的。

      不一会,阿南抱了四个藏青色手炉回来,果然是官府的大手笔,小小的炉子裹了厚厚一层云雷纹锦布,看起来华贵又舒适。

      李漠不好再拒绝,拿了其中俩个,一个置于俩脚中间,一个用手抱在怀里,温热的触感由皮肤渗入身躯,缓解了部分僵硬。

      可他心里的怪异感却纷至沓来,那纪公子为何对自己这么好,如此恩情,一时半会怕是还不清了。

      还有阿牛的真实身份,又该怎么对他提及。

      诸事一团乱,索性全抛开。又道了一声谢,李漠学着纪渊闭起双目,休养精神。

      ……

      县令的审问很快有了结果,作乱流民每个人的口供都出奇一致,他们说已经快饿死了,只能去抢。没有人认识一个叫阿牛的人。倒是有流民提了一句,说有一个长得高大又冷峻的男人经常偷偷送食物给他们。

      “是否是一个身材高大健壮,脸上棱角分明,目色锐利、鼻梁高挺、嘴唇极薄的男人”县令问道。

      “这就是恩人呐,他的样貌老朽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我们刚到不多时他就来送吃食,没让我们一开始就死于荒野,对我们有救命之恩呐。”一个头发花白的瘦弱老人颤抖着嘴唇说道。

      虽然只描述了阿牛的大体样貌,但几乎所有流民都纷纷点头直呼恩人。眼里的感激与真挚骗不了人。

      “那为何你们还要去抢老蒋村的吃食”

      “我们实在是没办法了呀!”老人悲愤呐喊,其余人伏在地上,哀嚎不已。

      “大人有所不知,刚开始有些像那位公子一样的贵人们来赠送些粮食被褥,我们还能尚且活下去,可到后来……”老人开始哽咽。

      “后来,那几个地痞流氓聚集在一起横行霸道,如果有谁不听话,就被往死里打啊!我们这些人哪里是他们的对手呢?又没其他地方可去,只能屈服于他们。从那天起,就很难再见到能吃的东西了。”

      老人一句句讲述着他们的苦难,条理清晰的阐述也能看出他年轻时是个不可多得的俊秀人杰。可此刻,衣衫褴褛,老泪纵横,污垢盖住了脸,膝下早已没了尊严。

      “没办法啊!不去抢,就要死。我们只想抢些吃的,没有伤人的……”

      县令想听的可不是这些,“谁给你们出的主意?”

      老人眼眸一闭,大义凛然,“是老朽。”

      县令冷汗一阵阵蹦出,没抓对人就算了,关键那人还是个行善的好人,甚至还是那尊恶煞要力保的人。自己这才刚上任一年,就又是流民作乱,又是得罪权贵,再多来几次,这条小命恐怕都得交代在这里了。

      眼下这事,可怎么了结才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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