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烟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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裤兜手机振动了一下。
男厕里还算干净的最后一格，卢屿背靠门朝上呼出一口烟，才从裤兜抽出手机。
屏幕显示孟笔小新:我在小卖部，烤肠要不要。速回。
卢屿右手敲击屏幕，回了个两个字:不吃。
不惊讶对方什么时候走开了，只是为什么跑去小卖部。
单枪匹马地出现在小卖部更显眼。
毕竟几分钟之前，孟新还站在没有门的厕所门口一边望风，一边催促他赶紧完事。
虽然是高二文理分班开学的第一天，大部分老师的宽容量在今天达到最大值。
上午注册缴费的时候被告知下午要集合在教室，结果第一节课过去大半，新班主任还没出现，自然没有指派的班干部。
大面积的陌生面孔，可以排排连成爱消除。
他两隔着两组同学对视一个眼神后，起身熟练地走到教室后门，还假装搀扶了对方一下。
这偷出来的自由15分钟马上要结束了。
不爽的情绪也没有跟随着往上飘的烟雾散去。
卢屿弹了下烟灰。
他对一个三月的胚胎并没有什么过多的感觉。
只是不爽又一次的被动，被动的不得已抛下，被动的扔到这所中学，被动的血缘现在又多绑上了一个胚胎。
被动的另一面是放弃。
他们总是认为小孩子太小什么都不懂不记事，关键时刻以此为由，是可以被忽略被放弃的。
反正长着长着就大了，就忘了。
卢屿自嘲地吐出一口烟，单手拧开水龙头。
水流声在静谧的空间被放大。
裤兜手机震动，持续不断的节奏表明着急切。
关上水龙头，擦干净手，掏出手机。
来电显示是孟新。
什么情况？
卢屿只疑惑了几秒，接通了电话，手机贴上耳朵，同时转身。
卧槽？！
“卢屿！”“掐烟！”“有人往厕所走过去了！”
耳边是一连串喘着气高分贝喊出来的声音。
眼前是人站在了门口。
靠，什么时候冒出来个人？
电话那边没有得到回话，继续喊着。
“喂！喂！听见了吗！”
“知道了，你别过来，在楼梯口等我。”卢屿说完掐断了通话，把手机塞回兜里。
又是抽烟又是手机。
如果校园有热搜，他就是明天的头条。
但对方并没有迈进来，定定站着。
卢屿抬头快速扫了对方一眼。
确定是不认识也没见过的人。
随即又皱眉。
对方长了一张在这所重点高中里很容易分辨好学生的脸。
仪容干净，衣着整洁。
开学第一周宽松期，也是难得自我展示期。凹造型的留了一暑假的头发，后排的衬衫不好好扣，踩鞋跟式穿鞋法。
但。
眼前这位跟他一样，没有想到会有人的这种概率都能撞上式地楞了一下，然后互相打量，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似乎都在等。
没有要举报的意图。
没有被举报的自觉。
卢屿快速想了一圈作出几种对策。
因为抽烟被处分几乎没有上报过。
至少卢屿在过去的一年里没有见过。
一来可能基数低。
二来也没人像他这般暗目张胆。
烟头随着视线往下。
手里提着白色塑料袋，一盒999感冒冲剂。
哦。
从校医室出来半路拐进来的。
他们是去校医院半路拐进来。
啧，这概率。
烟雾熏住视线。
卢屿把烟夹下，走向离得最近的蹲坑，扔里面，按水冲走。
既然都不开口，双方就着这越来越尴尬的空气默认无事发生。
卢屿走向门口，这人很自觉让开。
孟新一看见卢屿，迎上去问:“怎么样，他没看见吧？”
“……没有。”
就算对方事后想起来要举报，连名字都不知道怎么举。
“那就好，刚才真是吓得我都要又跑一趟厕所了，”孟新放松呼出一口气，从t恤下摆翻饮料，胳膊碰卢屿一下，递过去，“给。”
“绿茶？”卢屿有些哭笑不得，孟新八成是不知道从哪看的什么遮盖烟味的十种大法。
还藏在衣摆下，卷起来。
总算知道为什么这小子跑小卖部。
“谢了，下次别买了。”卢屿接过饮料，还是没把不管用说出来，管用的他说不出口，不想成为全班公敌。
“别了，没有下次，来一出我脑子至少死了大半脑细胞。”孟新摆摆手，随后指着脑袋，“吓得。”
虽然知道卢屿很有分寸不着痕迹地干着每一条都是背处分的事，
掌控着速度奔跑在自己的底线上。
但是他就是知道，知道卢屿期待着一个引爆点。
孟新还没来得及感叹好兄弟的内心世界之变形计主人公剧本。
卢屿和他走到了楼梯口的时候，突然恶作剧喊了一声。
“预备，跑”
两人在终于在下课铃响那刻，从一楼厕所跑回三楼的教室。
抵达教室门口时分出了胜负，以你傻！逼！你最最傻！逼！眼神投向对方装什么逼飞奔少年要在楼梯三阶并一阶大长腿用法跨跑上来。
孟新走在前头，刚要回头和卢屿说话，在后面跟着的卢屿，先一步看到了有人冲门口跑来。
迅速作出反应一抓住孟新肩膀，往右一拽，既避开冲下来的人，又稳住孟新。
卢屿却和对方却打了正面，硬生生撞上肩膀，一同撞入鼻腔的，还有没个好几包量叠加不出来的浓郁薄荷味烟味。
“你”
“放开！！！”
“卢屿！”
三声高分贝同时砸下。
三人形成卢屿一个反手抄揪住对方后衣领，孟新反应过来攀住卢屿肩膀往下轻压稳住的方阵。
下课间再吵闹比不上这一出堵门口的动静。
刷刷统一瞄准。
在平淡重复枯燥的高中生活，有时候突然的一场雨下的都是一场躁动，砸在地上的雨点极速卡点在心脏，带动沸腾的口腔，迅速成为课后交头接耳的新谈资。
更何况是现场直播的。
大家都还记得上一场作退学处理的风云打架还是去年，高一6班学生上课期间殴打班主任，说风云一点也不为过，一中近十年的恶劣事件，龚尚副校长亲自念的通报。
孟新当然也想到了，因为他们高一就是6班的。
当时反剪按住陈也双手的是坐在最后一排和当事人同桌反应最快的卢屿，后背还替陈也挨了老乌龟故意回手的一拳。
那是孟新唯一一次意识到高一他住校和卢屿日常相处对方有时顺带一提他在北方的一些事真的是真的，不是高一时他们几个一块喝啤酒时放开了瞎吹的。
“我没事。”孟新以一种松弛的力道再次按压紧绷后背上感受到的怒意，“松手，让他走”
卢屿松开五指，顺着刚才一把拽住对方抓成了一小卷的衣领，拍了拍。
赤果果的挑衅。
对方以一记常见的你给我等着的眼神脚底炸开了飞离去。
“诶，这人还是我初中同学，出了名的难缠，还……出了名歧视择校生……”孟新收回的手改按自己非常应景跳了两下的右眼皮。
刚才那么一闹，以对对方初中三年的基础认识，这梁子多多少少结下了。
不过只要那谁不是班干部，虽然这个可能性太低，不过高中毕竟是高中，初中那些小手段没准失效，孟新趴在新课本上脑袋瓜高速运转。
卢屿没孟新想的那么多，他当时拽对方只是让对方跟孟新道个歉，如果他当时没及时拽了孟新，那速度冲下来，能摔个狗吃屎。即使对方没道歉，他也不会怎么样，按头这事他干不来，也没意思。
卢屿想伸展一下四肢，无处下脚，开学第一天，所有座位都没排开，座位与座位之间，过道与过道之间，歪歪扭扭的不对称，距离又太接近了。
像被硬挤压困在一块的气泡塑料膜。
轻轻一捏，噗哧爆得爽快。
卢屿偏过头看了一眼他的新同桌，在卢屿胳膊肘夹着的与学习无关的好几本杂志找到座位坐下后，对方很快跟他打了招呼，拐了十八个弯表达自己学习为重，不擅交际，希望互不干扰，守好同桌字面意思:两张桌子不巧占了一块地而已。
很明显是个书呆子，搞不好还是分班成绩第二名。
实在是第一名的名字令人深刻，卢屿在公告栏随意扫了一遍他未来两年同班同学名字们。
卢屿的名字排在下部分的第一位。
分班名单是按成绩排序，更是严格按照高中入学时就已经每个人打上正式录取和择校录取的标签，一旦进行分班，名单自动分成上下两部分。
上层是正式录取名单，下层是择校录取名字。
如果有择校生逆天考了第一也要排在下层吗，当时高一入学不久的卢屿提出了疑问，刘宋打趣回道天降转学生也就你问得出。为什么择校啊，一是一中的择校录取线虽然也不低，但毕竟离录取线还是差了。二是有你这样天降的，其他特招的艺术生，隔壁班还有个写毛笔字特招进来的，字写得是很不错，我打包票肯定也是和你一样自带外挂。
不言而喻，是根本没有出现过能考第一的择校生。
也没有人这样想过，卢屿虽然知道按成绩分配是提前进行的成年人社会竞争。但他没想到还有按正式与择校这样的按头标记操作，任他多年丰满的转学经历里，也是忍不住顶顶骂一句够刺挠人的。
叹了口气，收回想一蹬痛快的左脚。
支棱着脑袋，视线往前。
前桌是个……空位置？
他才注意到前方后脑勺也溜了？
卢屿干脆趴桌枕着一只胳膊，右手来回空按着圆珠笔的头，不让它出声，在无聊中走神。
裤兜突然又振动了一下。
这一天突突突突的消息，震个不停跟寻找突破口似的。
卢屿没解锁盯着屏幕三个字:看前面。
抬头跟着指示向前看。
号称一年八个月夏天的小县城，九月的空气猛吸一口还是带着一股和不开沉闷的热气。
啪。
对视的瞬间，按下了圆珠笔的头。
一闪而过的惊讶。
只有卢屿。
999感冒灵同学神色如常从教室前门走到他前面的位置坐了下去。
这小子是五官被502粘住了吗。
没有对眼前巧合有一丝丝的惊讶，甚至连厕所里的楞几秒都没再重现。
情绪可以掩饰，反应却是本能。
说不上来的奇怪，卢屿继续手中空按的圆珠笔。
也没有烟味，他很轻地嗅了一下。
他倒不怕对方认出，空口无凭对死不认账。
正好。
在厕所没看出高低，现在坐下一看，个高，居然比自己还往前了一个排位。
他178的身高，四舍五入一米八，坐在第四排，挺直腰板看不到前桌的头旋。
他没忘记高一的时候，还是被随意流放到最后一排。
有些人是学以群分的。
比如学霸学废学渣，挺好辨别的。
同桌，同桌的前桌和他的前桌三种不同类型的学霸，自己和孟新，刘宋都是学废级别，废了吧唧都游不到上层去，卡在中后层，后排坐着的是一顺头都懒得抬的学渣级别。
无论时代多么进步。
按成绩分座位这种事不会消亡。
所以他现在坐第四排，被三个学霸围剿。
总不会是新班主任抓阄抓来的位置吧。
卢屿还没来得及再多细想，第二节下课铃一响。
尿意催赶着他上厕所，偷溜的时候，没去校医室，也没真上了厕所。
卢屿去的是走廊尽头的厕所，一个来回再磨叽点都能赶上上课铃了。
他们所在的这栋教学楼每一层走廊两边尽头分别各两个男女厕所，一层4个班，二层至五层全是他们这届高二学生。现在新班级是高二1班，在走廊的左尽头。不受重视的文科班一共4个班，全在3楼这层，理科班一共12个班，他们这届高一时候的1.2.3.4班拆个彻底，完全分流出去，其他班都是选文科的离开，其他学生仍旧保持原班。
卢屿是转学生，在这里没有一起考上来或者同为择校生初中三年同窗同学。
他交好的也就原先高一同宿舍几个，梁炎，吴大浪，陈嘉壹留在了理科班，吕夏分在了文科4班，他和孟新，刘宋分在了1班。
卢屿从厕所走出来后站4班窗户边，视线往里扫了一圈，也没扫着吕夏。想着这次上厕所上挺快，路过4班还能打个照面。
没看见吕夏，倒是从窗户看到刘宋蠢蠢的踮脚想偷袭扑住他的倒影。
这个人到底懂不懂偷袭二字。
论反应速度，卢屿还是能排上一排的，如果这个有年级排名的话。
卢屿一个闪开，退到了刘宋的身后，迅速就势反剪刘宋一只胳膊按压，膝盖顶住对方膝窝，非常专业的抓贼姿势。
“哎草哎草草草草草，是我是我，别按别按，疼疼疼疼疼！”刘宋感觉胳膊马上要被按脱臼了。
“什么毛病。” 卢屿松开手。
“我这是新型社会主核心价值观之为友谊走钢索”
“免费给你当陪练，人肉沙包”
“我谢你子子孙孙”
卢屿懒得再回话，背倚靠在栏杆上。
来来往往陌生面孔，带着开学新鲜高昂的交谈。
人群中各种声音的共振宛如置身毫无空隙的世界。
带来填充的真实感。
“说真的，你这反应速度，高一运动会那会为什么不参加啊？”刘宋探头问道，顿了顿，“我就是问问，不想回答就不回答，我看你当时回绝了吴大浪，他也没再找你，我也不好意思问的。”
“现在就挺好意思？”
“现在不一样，友谊经过了升华”
“莱昂纳多认识？”
“废话！”
“著名的奔跑表情包”
“如果我去接力赛了或者短跑项目，那就是我的下场”
“哪能啊，至于吗，别蒙我啊”
刘宋浮想联翩中，正在为对方p头，眼前总是一副你随意的无所谓样秒变鬼畜表情包。
“你问问孟新，还有正在想象中你自己”
一旦脑里设定成功，刘宋控制不住地，“我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太他妈好笑了！”
卢屿无奈看着刘宋一副能把自己笑撅了过去的样子，又歪回走廊中间，挡了道。
想伸出手拉刘宋一把，被刘宋身后的突然出声抢先吓了一跳。
“借过，谢谢”
卢屿把刘宋往栏杆一带。
也看见了声音的主人。
这不是巧合，这是概率。
一个班，一个走廊，两个厕所。
这一亩三分地，一天遇上的概率不许以为奇。
只是怎么就跟厕所扯不下关系了。
没预估的高，只比卢屿高了半个脑袋。
这人先是看了刘宋一眼，视线平行扫移，和卢屿简短对视，侧身离开。
“谁啊这是”刘宋偏过头问。
“前桌”
“原先认识的？唔，也不太可能啊，你小子向来只接话，不多说话，你认识我都认识，可盯你眼神不像刚认识的，比看我多了10秒。”
“不认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烟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