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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同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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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前一晚陈刀给的银子足,船家好歹让两人睡了个饱。
日上三竿时,陈刀先被晒醒。总是感觉不对劲,懵了半天才意识到自己睡的不是床。硬板上睡久了腰疼,坐起身来揉腰,觉得更不对劲,身旁一团花花绿绿的眼睛实在颇具冲击力。
陈刀捂了眼,用脚踢踢甲板上的那一团:“伯令,伯令,醒醒。”
“别吵我,再睡会儿。”那一团翻了个身又想睡。
这边脚踢得更重了,陈刀快要哭出来了:“求求您可起来吧,您老把尾巴收一收!”
那厢终于一骨碌翻身起来,嗓门比陈刀还大:“干,怎么尾巴露出来了,尾巴怎么收,你收回去啊!收收收!干,怎么还开屏了,小爷的贞操啊!”
待伯令终于在混乱收好尾羽,陈刀都快坐化升天了。
小妖精扯下她捂眼的手:“你刚才见着我开屏了吗。”
陈刀举手起誓:“全程捂眼,完全没看到。”
两百多岁的小妖精反倒不好意思地笑了:“我第一次开屏,不太懂,所以刚刚一时半会没想起怎么收。”
陈刀:“天地良心,昨晚你就想开,我让你止住了。”
伯令:“……虽然有点不好意思,其实还有一点点想让美人看我开的屏好不好看呢。就只有一点点。”
陈刀:“你脑子坏掉了?刚刚不还在那儿叫唤自己丢了贞操吗。”
伯令:“既然开都开了,我还是觉得美丽比贞操更重要那么一点点。”
伯令用两指比出他所谓的“那么一点点”,陈刀简直想把白眼翻上天去。
画舫没给系绳子,一宿过去已经荡在了水中央。望着一池湖水在春光里波光潋滟,好似女子欲语还休,美得不可胜收。陈刀琢磨着,今天是个杀孔雀的好日子。
陈刀:“真想让你在玄武湖里泡个澡,头在水里的那种。反正脑子都进了水,不如多进一点。”
“女人真是可怕。”小雏雀发出真实的感叹。
关于这船怎么回岸边去的,过程实在艰辛,不忍再述。又加付了些酬谢给船家,两人好歹正正经经地开始行程。人来人往,见两个男人大白天的从画舫上下来,毫不吝啬地赠送了诸多惊恐的眼神。
“你说的历练具体指什么?”伯令作为一只孔雀,面对这样的视线非常不好意思。
陈刀:“这个好说,和马匪干架,和高手过招,和异兽周旋什么的都算。”
伯令:“这可不太优雅啊,很容易弄脏羽毛的。”
陈刀:“我又不是不出钱。看质量给钱,免得你买个酒差二十文都拿不出。”
伯令:“得嘞,就要您这句话!”
伯令冲着那句“看质量给钱”,果断把人带到了比武场。
篱笆围的大圈,四周坐满了看客,阵势颇大。圈中铺满黄沙,两方对峙,剑风带起黄沙,更显赛事激情澎湃。
“这位要参加!”伯令凑到记名台前,冲造册的老头挤眉弄眼,然后指指陈刀。
老头抚了抚胡须,把陈刀打量了一遍,目光落到她腰间的佩刀上。
“嗯,小伙子不错嘛。”老头递了块名牌。
陈刀暗自心惊,想来一般武场,看到这么瘦弱的男人,怕都要笑上一笑,而这位老者仅是打量了她几眼,看了她的佩刀,就出声赞许,想来也是个有道行的人物。想不到上邪城竟然卧虎藏龙,连个造册的老头都不简单。
陈刀领了名牌,满心欢喜地上场,伯令就找了个缝,卡在看客之间,欣赏小刀的表演。
场上还有两人在搏斗,伯令随意找了个看客问道:“现在场上这两人什么来头。”
天下要数最慷慨的,大概也就这些看热闹的小百姓了,只要表明同是看热闹的身份,什么八卦要事都愿意给你说上一说,你想听的都给你描绘得头头是道。
“看见没,左边那个,拿把大刀那个,城东卖猪肉的老徐家的儿子,年过三十,今天来碰碰运气,手上拿的还是他家收拾猪肉的那把大砍刀,指不定上面还有猪毛呢。右边这个可有点来头,说是青巫城那个叫总什么镖局……”
“总武镖局。据说这总武镖局自打开门以来,护过的镖一次都没失过手。”一旁又有个人插话。
“对对对,就是那个镖局的少当家。瞧这身腱子肉,沾了汗水看着还油亮油亮的,霸了半天擂台了。我看他长得也还行,今天就指着他胜出了。哎哟!好身手!”
场上的少当家毫无悬念地把小徐制在身下,那把杀猪刀横飞了老远,这位解说的兄台唾沫星子也喷了老远,好像赢的人是他亲兄弟似的。
伯令瞧着这阵势,摇摇头,为少当家捏了把汗。
陈刀那边,本来前面还排了几人,但都推推搡搡的谁也不上台。陈刀又一次迷惑,翻身上台,那动作堪称行云流水。
“请赐教。”恭恭敬敬行个礼,却被少当家剜了一眼:“你是个女人?”
“谁是女人!况且是女人又怎样!你还指不定打不打得过女人呢。”
想来少当家镖局出身,平时见着的爷们儿一个比一个高,一个比一个壮,路上遇见的劫匪也自然是身材魁梧。这个身材,这个脸,怎么看都是个女人啊。
少当家神情有些复杂:“虽然说现在民风开放,但也不至于说得如此理直气壮吧。”
陈刀只当他是迂腐,喊道:“少罗嗦,开始吧。”
解说的兄台笑出了猪叫:“这小身板也敢和少当家比,也不怕折了骨头丢了命。我听说这上场前可都签了生死状,别到时候家里人哭着来收尸。”
大家纷纷和道:“这小公子衣着华贵,想必是个有钱人。怎么这般想不开。”
“看他还笑得出来,估计这儿不太好使。”此人指指脑袋。
伯令心里急啊,别人看不出来他还看不出么?这双孔雀眼可是看得明明白白的,倘若不用法术,他这只两百多年的小妖精都未必制得住她。假如让她上了两把佩刀,今儿还真要出人命。要是让总武镖局知道这人是被他坑上场的,他以后就不要在上邪一带混了。
急中生智,他右手一翻,施了个传音法:“小刀姑娘,人家是普通人,下手可别太重了。佩刀拔一把就好,该放水时就要记得放水。”
陈刀眉头一皱,似乎在思考声音源头。拔刀的双手停了一只,只抽出了左边那把。伯令悬着的心总算放下去了。
少当家:“你这是什么意思,有武器就都使出来,两把对一把我也没什么意见。”
陈刀:“我这种三脚猫功夫,一把都用得不太溜,阁下就莫笑我两把刀了。”
少当家:“那就别说我欺负你。”
刀鸣铮铮入耳,伯令完全不敢看场上是个什么情况,只好跟着隔壁的解说走。
“呀,少当家出手真狠,完全没管这小公子身子单薄嘛。”
“这小公子就可劲儿退,完全没有还手之力嘛。”
“今天真死个人可就不吉利了。”
“这有什么看头,一个使劲躲,一个使劲追,还不如看我家阿黄拿耗子。”
等伯令听到耳边刀剑相碰的声音减缓了,终于望了一眼。少当家出手极快极稳,身手的确不算辱没了总武镖局这块招牌,但他哪能料想遇见了陈刀这个拆台的。
只见陈刀身轻若燕满场跑,左手挥刀避开几剑,耍刀的姿势翻来覆去换,配上那不动如山的一张贼俊的脸,说不出的游刃有余,说不出的风流潇洒。看客里的姑娘们满眼秋波都黏到她身上去了。“你瞧瞧美人用刀都那么美。”小妖精想岔了神。
稍待片刻,伯令又施了个传音法:“小刀姑娘,差不多就停,我还等着吃午饭呢。”
远远见陈刀用口型说了个好字,然后异常果断地收刀入鞘。伯令眼珠子都瞪出来了,寻思自己只是叫停,也没有叫她寻死啊,这非得死一个才能让他吃午饭吗?
好在下一刻陈刀连刀鞘一起拔了出来,在少当家面前虚晃一下,众人还没看清是个什么走位,陈刀已经站在少当家背后,当着膝盖窝就是一刀。
少当家搁太阳下晒了半天,本就有些脱力,这一刀够劲够酸爽,高挺挺的汉子愣是咚的一声跪下去,那声音听得伯令心一紧:“这膝盖骨碎了我也不好办啊。”
陈刀用刀鞘挑开少当家手中的剑,又凑到人耳边说了几句,好生威猛。伯令赶紧翻进了篱笆内,上场拖了陈刀就跑,扬起半场黄沙迷了看客眼。
一口气过了好几个街口,小妖精终于停下来整理了自己的仪容。
陈刀:“不是,你跑什么啊,害我吃了一嘴沙子。”
伯令:“哎呀,我这不是为你好嘛。”
陈刀:“我还以为是什么卧虎藏龙之地,结果就这般水平。反正大家都签了生死状,你怕什么。”
伯令:“这不是生不生、死不死的问题,这比武场今天是在比武招亲,你留在那儿是要娶人家女儿么?”
“……”
陈刀右手握了刀柄,紧了又紧,暗道果真是个杀孔雀的好日子,今天早上就该动手了。她把一口银牙咬得咯咯响:“你这死孔雀,奉劝你一句刀剑无眼,信不信给你削成秃毛雀?”
伯令:“打住!羽不在,孔雀亡。这个嘛,要动手当然是比武招亲来的名正言顺,其实你也可以考虑一下那家姑娘的,长得也挺美,就是比较丰腴,压垮过几张床。一身肥美滋润的优质五花,堆出来的可是正正经经的富贵相。据她父亲说是个天生的旺夫命。对了,她爹就是门口造册那位。你要不考虑一下?”
陈刀想起入场时那老人家赞许又和善、充满希望之光的眼神,敢情是看她顺眼又有钱,指望着把女儿嫁给她。又想起听到她那番关于女人的见解,少当家那个明显复杂又欲言又止的表情,一时有些不想活。
老人家您是位好人,少当家你也是,陈刀在这里给你们赔不是了。
伯令:“小刀莫生气,你瞧咱们面前这座是上邪最华贵的食肆,本地特色,外地名产,都能吃到,尤其适合你这种身价的人。”
总而言之,伯令使出浑身解数哄了一顿珍馐来填肚子。
“这个清蒸扇贝尤其鲜美,尝尝。这些都是花了大价钱让妖族跑腿送来的。”一脸谄媚,不是狗腿,胜似狗腿。
陈刀夹着贝壳,新鲜得紧:“原来扇贝就长这样儿啊。”
伯令惊讶道:“看你腰缠万贯的样子,不至于连扇贝都没吃过吧。”
陈刀“我家乡离海远,送到的时候壳是壳,肉是肉,早晒成了干贝,还真是第一次见到长成这样的。”
伯令:“好说,等日后有缘,小爷带你去看无尽海。听听海风,随手一捞就是什么小鱼小虾小螃蟹,咱就架个锅,生堆火,你的佩刀用来剖鱼什么的正合适。直接丢锅里清水煮了,那滋味真是妙不可言。”
小妖精说这席话时表情过于生动,陈刀好像也能想象出看海吃海是个什么光景。不过佩刀剖鱼是个什么狂野不羁的武器用法?
陈刀:“就妖族而言,你的食谱范围会不会太广了点?按说你们不是饮雨露、食果蔬就能活千年的吗?像人族一般杂食,你也不怕损了道行。”
伯令:“妖生在世,尽兴二字。清修千年成个大妖,不如红尘里过一遭。小刀你说是不是?”
伯令起先是坐得昂首挺胸、端端正正的,总觉得说这句话要用个更看破红尘,泥里开花的姿势,于是抽了陈刀的那把翠玉折扇,装模做样地扇了扇。五指修长润泽,和翠玉扇柄万分相称,一双凤眼妖妖娆娆地看过来,似笑非笑。
小妖精觉得自己此刻肯定是美得没话讲。这孔雀习性上来了,遇见好看的东西总想把人家比下去,也不是个他能控制的毛病。
果然陈刀一脸痴相的地盯着他看了。小妖精越发沾沾自喜,折扇也摇的快了许多。
“不愧是禽类呢,爪子真长,不知道卤了是什么味道。”陈刀发自真心地赞美,哈喇子都快恰到好处地流下来。
伯令脸青面黑,把翠玉折扇拍在桌上,贯彻食不言的古训,不再理这个不解风情还对他的爪子抱有非分之想的恶毒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