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臆想》十四夕

3、第三章

　　（3）
　　那就这样吧——
　　沉溺在自以为是的梦境里——
　　再也不要醒来——
　　·
　　“你怎么了？”
　　魏沅低头看着趴在课桌上的林朝夕，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林朝夕的耳廓很红，那红色还一直蔓延到了侧脸。
　　他似乎是睡着了，偶尔发出一两声压抑着的梦呓。
　　意识好像漂浮在无垠的星海中，突然失去了重力极速下坠——天空中的星星便化作闪着光的游鱼，一群一群，向着某个地方游去。
　　林朝夕便也跟着小鱼向前走，双手所触之处都是破碎的水晶，仔细看会发现，透明的晶体里藏着变幻的影像，陌生又熟悉。
　　他不由得停了下来，手指在那碎片上轻轻一触。
　　“怎么又哭啦？”
　　“谁欺负你了？和我说说看。”
　　那晶体瞬间化成了水，将林朝夕整个人层层包裹，恍惚间他觉得自己变小了，头顶墨染似的黑瞬间化作阴云。
　　雨就这样落下来，打湿了他的眼角。
　　林朝夕向前走了几步，阴云褪去，是千万里耀眼的夕烧，他的身上仍旧是湿漉漉的，近在眼前的人突然变得好远。
　　“冷吗？”
　　林朝夕摇头，又点头。
　　他试图再次向前走，却无法挪动脚步。
　　“过来。”
　　你能抱抱我吗？
　　他在心里问。
　　天空中的夕阳瞬间染透了半边天，给少年随风扬起的短发镀上一层朦胧的金边。
　　我好冷啊。
　　林朝夕伸出双手，想要索取一个拥抱，那是在现实世界里永远得不到的温暖。
　　面前的人突然消失了。
　　“夕夕。”
　　林朝夕的身体轻轻一颤，他感觉到有人从身后抱住了自己，带着熟悉而又坚定的温暖。
　　他突然想起，小的时候魏沅很爱叫他“夕夕”，他曾经问过原因，魏沅告诉他说——
　　“夕夕啊……一说起你的名字就会不由自主地笑起来，我觉得……和你在一起玩是很开心的事。”
　　林朝夕转过身，他无法表述自己的心情，只是静静地看着魏沅的眼睛，在魏沅的手心里写。
　　【可以再叫我一次夕夕吗。】
　　“林朝夕？醒醒？”魏沅的手掌覆上林朝夕的额头，很烫，看来是发烧了。
　　不，不只是发烧，脸上已经开始起红疹了。
　　梦里的林朝夕等待着魏沅的回应，近乎贪婪的享受着这个拥抱。
　　只要梦一直不醒来，就一定能等到回应的吧。
　　林朝夕轻轻闭上了眼睛。
　　·
　　病床上的人静静地睡着，这让魏沅想到那一次林朝夕因为喝了海鲜粥而过敏，在床上养了好几天才退烧。
　　当时也是这样安静地睡着。
　　甚至魏沅更希望林朝夕脸上的红色只是因为过敏起的红疹……而不是……鲜血。
　　魏沅拿起温热的毛巾，替林朝夕轻轻地擦拭身体，距离事故发生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周，而林朝夕仍未醒来。
　　“医生说你已经脱离危险期了，所以从ICU转到了这里，”魏沅道，“今天早上我看见你皱眉了，是不是转移病房的时候磕碰到了？很疼吗？”
　　回答他的只有一阵无声的寂静。
　　“你说的那个小孩，我也…梦见了，”魏沅自顾自地说，“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那个孩子很像你。”
　　“他哭得很伤心，却不让我靠近……”
　　魏沅突然停了下来，他看见林朝夕的手指动了动。
　　“夕夕！？”
　　自从出国之后，他便很少会有这样情绪起伏的时候，仅仅只是因为这样一个动作，心脏开始便剧烈地跳动。
　　林朝夕缓缓睁开眼睛，恍惚间以为自己从一个梦境里跌入了另一个梦境，不然……魏沅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他想，原来自己的臆想症已经严重到这样无可救药的地步了。
　　不然，他怎么会看到魏沅如此悲伤的眼神，又怎么会再一次听见梦里的人颤抖着叫他的小名。
　　夕夕。
　　“疼……”
　　林朝夕艰难地发出声音，如果是臆想的话，那么魏沅一定能听见的。
　　在他亲手构筑的梦境里，无论是什么都能实现。
　　魏沅果然动了，焦急地询问他哪里疼，没有得到确切的回应，还跑出去叫医生。
　　又见面了。
　　真好啊。
　　林朝夕想要笑，可眼泪先一步落下。
　　不要醒来。
　　如果这是梦，就让我活在梦里。
　　不要醒来。

作者有话说

　　后面会解释重圆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