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南红珠 ...
-
楔子
传说南红珠蕴含宇宙苍穹之力,得之者便可得无上神力。
少女机缘巧合得到了南红珠,灵珠与她的心融为一体。
欲取珠者,必须在特定时间得到她的心。
一
天黑沉沉的,我走在一片黑漆漆的林子里,依稀能看到前方一簇红色的光亮。我连滚带爬想要摸过去一探究竟,却感觉嘴边湿湿凉凉的,我心下纳罕:这还没到饭点这里也没有红烧肉,我怎么还流口水了?
倏地,我耳边像是炸起一道惊雷:“宋南!你又在为师讲学之时打盹!”
我打了个激灵之后连忙正襟危坐,大殿上的师兄弟们回过头来齐刷刷地盯着我。我突然觉得当下这般情景,正襟危坐这个做派似乎不够显示出我的悔过之情,赶忙又低下头做出一副伏低做小的模样。大师兄朝我使了个眼色,又拿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嘴角,我又忙用袖子揩了揩嘴边的口水。
即便如此,师父还是像往常一般开始对着我念经:
“为师平时是怎么教导你的!作为修仙之人,最首要的就是心无旁骛。你身为我门下唯一的女弟子,略有些愚钝也就罢了,竟还不知’笨鸟先飞’的道理!当日你父亲把你托付于我,我便一心一意地教导于你,谁知你不但不做你众师兄弟的表率,还整日贪玩无度,为师真是痛心疾首、痛心疾首啊……”
听着师父的训诫,我的眼神又有些迷离了,一连又打了三个呵欠。昨晚上我新得了一本话本子,不知不觉我就看了大半宿,也难怪我今天早课上打盹。
师父拿戒尺敲了敲我的桌板,长叹一声“不争气”,便继续讲道了。我支着胳膊托着腮,心不在焉地听着师父念经讲道。师父在讲坛上面长篇大论,“生者,须顺天而为,亦须竭尽全力顺心随性,方能坦然无惧不虚此生……”,正当师父他老人家高谈阔论“生死”二字的玄奥时,他突然转过身来问我,“南儿,你可知你今年年岁几何?”
这一问,所有师兄师弟们都齐刷刷望着我,眼神里充满十足十的悲情和怜悯。这场景可太诡异了。
我清清嗓子,悠然道:“师父,徒儿还有两月有余便到十八岁。”
师父捻了捻胡须,转身叹了一口气,师兄弟们更是一个个红了眼睛,大师兄尤甚。
虽然我顶看不惯他们这个做派,但他们这样也是有原因的。八岁那年我生了一场大病,全身通红高烧不止,我爹爹为我寻遍了全城的名医,但我的病无一人能治。不幸中的万幸,爹爹当时遇到了四处云游传道的师父,这才救下了我的小命。但师父断言,我十八岁必将有一场劫难,如若安然度过将来便可安享百年,如若不然,便会小命玩儿完。
我对此时能看开得很,倘若能够度过这一劫难,以后日子长着呢;倘若不成,这十七年我也算玩遍了人间不少的物什、见过了不少风景,唯一遗憾的,就是没能吃遍坊间所有好吃的不好吃的的吃食。
此时大师兄向我挤了挤眼,扔给我一个纸团。我打开一看,心下了然。大师兄这是安慰我,要我散学之后一起去西镇听书。
大师兄是个天底下顶好的好人。他常常带我溜出去玩,给我带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最最重要的是,大师兄会在我闯祸之后替我背锅,比如上次不小心打烂了两盆师父精心养护的给我疗养用的仙草,再上次弄丢了那枚门派玉佩,再再上次引得一只山猴进来差点掀翻了南山派的屋顶……总之,不够管我闯出什么祸来都有大师兄兜底,天底下再没有比大师兄更好的人了。有时候我就想,如果我大难不死,等我将来学成出师之后,就嫁给大师兄做媳妇,大师兄肯定一辈子宠着我护着我。
我越想越远,甚至开始琢磨将来要是和大师兄要是生了娃娃,起什么名字比较顺口,据说名字土一点好养活,实在不行就“狗蛋”“狗剩”,挺好。
二
平日里我顶喜欢在茶楼听书,但今天听完《纣王与妲己不得不说的爱恨情仇》之后,我骂骂咧咧地从茶楼里走了出来。当着大师兄的面,我就开始啐那说书人:“呸,说的什么狗屁不通的书。一个国家的王,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因为自己苛待子民虐杀忠良残暴无道怠于朝政自掘坟墓……”我喘了口气,接着道,“最后竟然把灭国的罪责统统推到一个女子身上!大师兄你说,这有没有道理!”
大师兄揣着胳膊,同我一样义愤填膺道,“师妹说得对,自然是没有道理的!不过今日似是西镇的市集之日,咱们去逛逛买点稀罕玩意儿,你消消气好不好?”
待我正要细数那说书人的罪过,忽然闻得东南方向方似有锣鼓喧闹之声。于是我当即拉了大师兄的袖子便走。循着锣鼓的声响,我们辗转找到了锣鼓声的来源——前面在耍把式!
桥头的这边有一大片空地,中间立了根高生生的竿子,外面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看到这样热闹的场景,我当即宽宏大量地把那说书人丢在了脑后。
我费劲地挤到前排,一个小少年正收完一轮的赏钱。这时,一个红衣女子随着“铛——”的一声啰响,轻飘飘地拉着竿子转起了圈,红色的衣服轻飘飘地飞扬起来。她就那样转啊转啊越转越高,待转得我眼睛都要花了的时候,她借拉竿子的力量纵身一跃,竟单脚立到了那竿子之上。她目光投向远处,笑靥如花。
我嘴巴张得大大的,十分担心她下一秒会跌将下来。周围的人也呆住了似的,不知道是谁先开口叫了声“好”,周围才开始打破寂静,叫好声似潮水一般涌动在桥头这片大大的空地上。
我哪见过这么好看的耍把式,拍巴掌拍得两手恨不得变成四手。那红衣女子舞毕,小少年便开始转着讨赏钱。我心想这次一定要给大大的赏钱,可一摸兜才想起银子向来都在师兄那里,可转身一看,又哪里还有师兄的影子?
我费劲地挤出人群,想要去寻找大师兄。恍然间瞟见桥头的栏杆上坐了个少年,我扭头瞅了一眼,那少年竟开口道,“小娘子,你这是要去哪里?”
那少年一袭白衣,坐在桥头栏杆上,落日的余晖撒在他身上又映在水面上,这画面竟说不出的好看。
我愣了片刻的神,指着自己问那白衣少年,“你说的小娘子,可是我?”
那少年一把将手中的折扇甩开,慢悠悠道:“自然。”
我,我这算是,被他用言语轻薄了?
我回过味来,当即一甩袖子便走。岂料那不正经的少年竟然跳下栏杆,一把上前拉住我,“小娘子莫走。我且问你,小娘子芳龄几何?许人家了吗?”
青天白日的,竟有这样的浪荡登徒子!饶是我脾气好,也实在听不下去。我抬起手便想给他一巴掌,结果他顺势拽住了我的胳膊,眨眼间我们竟到了青云之上。
我听着耳边呼啸的风声,看着脚下飘过的云朵,耳边传来那放荡少年的低语:“小娘子,我带你去个好地方。”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怕上一怕,便被他施了不知什么术法,立时不省人事了。
三
在我宿夜未归之后的第二天早上,山上早已乱作一团。先是大师兄找遍了整个西镇不见我的踪迹,于是心急火燎上山回禀师父。师父以为我在大限将至之前想不开要找个地方偷摸轻生,便谴了整个山的人前去西镇周围寻我。
此刻,一个人待在后山的禁闭山洞里,我很惆怅。就因着前几日遇见的那个令人不齿的宵小少年,我才被师父罚了面壁思过两个月。
我盘腿坐在地上,正一个人惆怅地绞着衣服玩,只闻得“砰”的一声巨响,我耳朵差点没报废。顷刻间,前几天遇到的那个少年便稳稳当当站在了我面前。
他依旧一袭白衣,站在上面山洞口落下来的光里,整个人都变得柔和起来。他一把甩开折扇,笑吟吟道:“小娘子,可有向你师父禀报我们的婚事?”
我惊异道:“这,这可是师父他老人家亲自布下的结界,你你你,你怎么打开的!还有,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他一把收起折扇,道:“这有何难。”
我看他这么厉害,想来也是个不知哪路的神仙,再不济也是个法力高强的小妖怪,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于是,我扯出笑脸推脱道:“近来师父身体不好,我打算在后山为他修行祈福。婚事这事再缓缓,日后我一定向他老人家提。”
他一把上前揽住我的腰,我吓得一哆嗦。他附在我耳边低声道,“阿南,那天你在床上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温热的气息喷在我左侧脸颊上,痒得我又一哆嗦。我一把推开他:“你别胡说!那天晚上我被你施了法术动弹不得,答应你向我师父禀告我们……”我咬着牙继续道,“禀告我们的婚事,可你也答应了我,未成婚之前不得对我有任何非礼之举!”
他松开我,垂下眼道,“不错,刚刚是我逾矩了。”
正待我想要乘胜追击教育他一番劝他放弃我这桩街上碰瓷碰来的婚事,忽然听到大师兄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师妹!师妹!”
我又惊又喜,连忙应道:“大师兄!我在这里!”
大师兄闻声冲进来,扶着我的肩膀急忙道:“南儿你怎么样?”
我连忙回道:“我没事我没事。”
大师兄放下心来,说到:“我见外面结界已破,担心有歹人加害你。”
我安抚了大师兄两句,然后坐在石凳上托着腮听大师兄唠叨:“师父也真是的,眼看你的……唉,这时候理应让你放宽了心才是。师父谴我每隔数日便上山给你送些吃食和仙草,最要紧的是这仙草——你需每隔七日便敷用一次,将来劫难之时定能保你无虞。”
我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忽然想起来那天看热闹时找不见大师兄的事,便开口问道:“大师兄,那日看耍把式的时候,你去哪里了?我找不见你。”
大师兄说:“那日你看见人山人海便一头挤了进去。你身量娇小,我这么一个大汉怎么能也跟你立到前排去呢。我就站在人群的外围,想着等人家表演完了再喊你。”说话间大师兄脸上出现了一抹不常见的红晕,我纳罕地摸了摸他的额头。
大师兄仿佛回过神来,道:“我这就下山给师父复命,请他修补结界。你安心待着,下次我给你带好东西。”
送别大师兄后,我悠悠喊道:“‘洞顶君子’,还不下来吗?”
少年飘然站在我面前。他将折扇别至腰间,兀自坐在石凳上:“我可没有躲在洞顶上,左不过念个隐身诀的事。”他特特学我的模样托起腮,问我道,“小娘子,你为何不将我的事告知你师兄师父?”
我又惆怅了。以前我为师门上上下下添了多少麻烦,今日不过遇见个好看的登徒子,算不得什么大事。再加上我不愿再见满门上下整天苦唧唧的情状,被关禁闭还落得清净自在。这些我自然懒得和那登徒子说,反正他无心伤我,捱过两月也就罢了。
我打算照搬师父当挡箭牌,道:“那是因为师父还病着……嘶——”胸口处突然阵阵刺痛,疼得我话说到一半便受不住躬下了身子,这样撕心般的疼痛以前也有过,师父常常用精心养护一种特殊的仙草为我疗养,只是不曾想近来疼痛越发频繁厉害,大约我是真的不中用了。想着想着眼泪便在我眼眶里打起了转。
一旁的少年慌了,连忙扶住我:“小娘子你这是怎么了?”
不问则罢,一问我的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我疼得凄凄惨惨哭得抽抽噎噎,说:“我大约要、要死了,好多吃食,我还没有吃过……咳咳,登、登徒子,那边的仙草,捣、捣碎,给我心口敷上……”
没待说完我便疼晕了过去,恍惚间听到那少年说:“我叫辰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