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风》C逍遥

9、零九

　　见秦晴拿着两张电影票，叶茗枫走过来看了眼标题，开口：“《为爱》？”
　　“嗯。”捏着票的手心泛了汗，秦晴抿着唇，很怕对方问这电影的具体内容。
　　“爱情片？”心不在焉地将爆米花递给秦晴，叶茗枫转头望向影厅入口。
　　“嗯。”简短地一笔带过，秦晴希望在进场前叶茗枫发现不了这影片的小众特性。

　　好在并没细问，叶茗枫点了点头便跟着秦晴进了场。
　　这场的观影厅内几乎没什么人，除了一两对依偎在一起看不清身影的情侣外便是抱着爆米花和可乐坐在观看区中段的叶茗枫和秦晴。

　　影片最初没什么特别的，大概描绘了两个成长背景完全不同的少女各自经历的人生挫折以及处理世事时截然不同的价值观。

　　直到两人相遇相知，秦晴还不算太紧张，但当两个女主开始表现出朦胧的暧昧情愫时，坐在一片漆黑中的秦晴便开始若有若无地观察身边叶茗枫的反应。
　　面色淡然地吃着爆米花，叶茗枫没什么抵触表现，似乎看得十分投入，甚至可以说得上津津有味。

　　稍稍松了口气的秦晴继续跟着剧情小心翼翼地研究着叶茗枫，当两个女主初吻时，她几乎浑身都紧绷了起来，尤其是听到身边叶茗枫拿爆米花的指尖微微滞了滞。
　　但很快，这种顾虑慢慢消退，因为叶茗枫没多久又恢复了先前缓慢而稳定的咀嚼节奏。

　　整个电影看完，厅内灯光重新亮起时，秦晴有种不太敢看叶茗枫面容的感觉。
　　虽然影片是她选的，但真考虑到对方可能看穿她是les的可能性，秦晴便克制不住地心跳飙升。

　　长长吸了口气，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抬头，她却看到叶茗枫已经起身，拿起可乐和爆米花纸杯准备离场。
　　张了张嘴，秦晴十分想知道对方的观影感受，不过一直憋到双方都出了观影大厅，她才硬着头皮开口：“你觉得……怎么样？”

　　双手顺在风衣口袋里，叶茗枫侧头看了眼秦晴，有些不明白对方为何摆出那种紧张的表情：“不错。”顿了顿，她反问，“你是不是不感兴趣？你整场电影几乎没什么反应。”
　　闻言，愣了一下，秦晴意识到自己全数精力几乎都投射在叶茗枫身上，自然不可能对剧情反应很剧烈。

　　“你、其实也是啊……”抓了抓脑袋，秦晴干笑道，“全程很淡定的样子。”
　　听到这儿，叶茗枫笑：“你希望我有什么反应？”
　　耳畔因为羞涩而微微泛起红晕，但秦晴装作没受影响的样子，清了清嗓子，并没正面回答叶茗枫的问题：“对了……我选电影的时候没太注意这种题材……刚才还在担心你是不是能接受这种……”

　　“‘接受这种’？”叶茗枫挑眉，“哪种？”
　　“就是——”下意识左右看了看，秦晴声音小了些，“两个女生恋爱。”

　　闻言，叶茗枫微微皱眉，一动不动地盯着秦晴双眸。

　　双方对视了大概有五秒钟，秦晴就有些招架不住了，好在叶茗枫率先开口打破沉默：“如果相爱的话，为什么不能接受？”
　　这话说得毫无犹豫，秦晴瞬间仿佛拨云见日，忍不住眼眸一亮，唇角含笑：“嗯，对。”
　　“不过——”见秦晴那貌似欣慰的表情，叶茗枫话锋一转，侧开了眼，“这种感情不做好觉悟，一般不会长久。”

　　秦晴：“……”

　　“走吧。”没打算继续挖掘这话题，叶茗枫拍了下秦晴肩膀，转身便向马路边迈去。
　　先前那昙花一现的喜悦甚至还停留在秦晴脸上，但她在叶茗枫那句“这种感情不做好觉悟一般不会长久”后便感觉双脚仿佛插入了冰窟，冷意顺着血管一点点爬入心间。

　　到达了马路边，见秦晴没跟上，叶茗枫转头看了眼她，冲她扬下巴：“别愣着，走了。”
　　机械地点了点头，秦晴迈动着沉重脚步，一点点挪到叶茗枫身边。
　　双方并肩而立，接受着来自马路飞驰而过的汽车带来的尘土洗礼，秦晴回想着叶茗枫说先前那句话时的表情，心下凉凉。

　　她的Gay达倒是又颤动了两下，但秦晴不确定自己是更能接受叶茗枫是直女这种结果还是叶茗枫是les却因为某种原因不再相信爱这种结果。
　　思来想去，秦晴感觉自己真能和对方发展成恋人的可能性很小。

　　完全被叶茗枫的性向搞迷糊了，秦晴有些不知所措。
　　她不认为自己是个矜持的les，尤其是从认识叶茗枫开始，她在对方面前的窘迫、方寸大乱应该都逃不过叶茗枫的眼。

　　如果叶茗枫真是同，那么应该早就有所表现，但对方做着让秦晴心动的事，却说着让她心凉的话——既不给你机会，也不完全抹杀你的幻想，来者不拒却又适时地保持安全距离。

　　——对方，只是以自己的形式存在着。

　　肯定着却又否定着其他人对她的一切渴求。

　　秦晴十分希望叶茗枫能把球踢得明显一些，这样她至少还能回脚接招，但偏偏叶茗枫是个守门员，见球不惧，却又似乎刻意保护着什么。

　　很快，陷入沉思的秦晴被叶茗枫一声唤重新拉回现实——她看到叶茗枫已经叫到了出租车。
　　一言不发地冲叶茗枫点了点头，秦晴乖乖地坐进了车子，一路上望着窗外风景，没打算率先发起话题。

　　果不其然，一路上叶茗枫也缄口不言。

　　车子先在秦晴小区附近停下，她跟叶茗枫随便说了两句道别的话后便心灰意冷地走上了回家的路。
　　秦晴越走越觉得心下逐渐开始升腾一种空虚感——因为从一开始，这种爱恋般的情绪就是自己矫情出来的，而这种情绪放在现实中又显得无比生涩、脆弱，几乎不堪一击。

　　抵达小区楼下后，秦晴垂眸看了眼手机，正巧瞄见一个小时前路君娜发的消息——对方邀请她去参加下周日的cos活动。
　　本想直接回绝，但秦晴考虑到是自己把叶茗枫的名字报上的，她还有义务带对方去找路君娜的cos组员，瞬间又一阵头大。

　　斟酌来回，她无奈只得回了消息表示自己必定会带着新人到场。
　　到了家躺上沙发，秦晴磨叽了半天才点开微信叶茗枫的头像。

　　想到之前两人看的那场电影，秦晴犹豫了一下，忽的感到一阵心酸。
　　幻想也好，渴求也好——她是真心想跟这个女人发展出一段超越友情的关系。
　　对方的若即若离也好，偶尔表露的关切也好，都让秦晴不受控制地被吸引。

　　如果叶茗枫是les，那秦晴猜测对方绝对是个老手；如果对方是直女，那秦晴只能认命这一切的一切都来自自己丰富的想象力。

　　“妈的。”将手机放在脸上，秦晴困顿地喃喃出口，“好想跟你谈场恋爱啊。叶茗枫。”

　　**

　　转眼已到下周日，早上开始，躺在床上的秦晴便有种强烈的懈怠感。
　　倒不是因为到周末时神思休整造成的困顿，而是一想到叶茗枫的事情，秦晴便深深叹了口气。
　　从上次跟叶茗枫看电影到现在，两人忙于工作，几乎没怎么发微信。

　　秦晴知道，认识最初如果不巩固相互之间的联系，那么后面再想深入发展就相当困难了，尤其是两人之间很可能还隔着性向的鸿沟，
　　早饭过后，接到路君娜的指示，秦晴深吸了口气，给叶茗枫打了个电话。

　　对方接起后，那声清亮的“喂”让秦晴心下小鹿乱撞。

　　“呃，叶姐，我秦晴。”拿着根笔不安分地在眼前桌面上的草稿纸上写写画画，秦晴想尽力屏蔽紧张情绪。
　　“嗯。”叶茗枫听上去带了淡淡的笑意。
　　“今天cos活动，你没忘吧？”顿了顿又觉得语气有些生硬，秦晴调整了一下，道，“那个，我朋友他们在阳明公园西门那边集合，不知道你到那边方便不方便？”

　　“可以的。”叶茗枫道，“离我这边挺近，回头我直接去就好。”
　　“嗯嗯，好。”秦晴迅速点了点头。

　　正当她还打算说什么时，邵彦东的电话切了另一条线，秦晴瞅了眼屏幕，冲叶茗枫道：“叶姐，我接个工作电话，等下跟你联系。”
　　“嗯，你忙。”叶茗枫倒也不介意，体贴地挂了电话。
　　秦晴接起邵彦东电话后，那边就传来那死大叔严肃的声音：“秦晴，来公司一趟。”

　　从对方那不容耽搁的口吻中听出了事情的严重性，秦晴愣了一下，道：“现、在？”
　　“对，现在。”

　　大周末，果然还是被抓着了。

　　简单听邵彦东解释了一下情况，秦晴意识到他们组员有个人听错了时间，设计部分的草图根本没赶出来，弄得整个小组计划相当被动，邵彦东在考虑要不要调人过来帮忙。
　　虽然心思几乎全挂在叶茗枫那边，但秦晴一番折腾，也只能先回公司处理事情，中途向路君娜和叶茗枫表达了自己万分的歉意。

　　本以为此去加班会耗掉一整天，但在接近下午三点的时候项目便赶上了计划，秦晴又惊又喜，急忙向邵彦东请示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往路君娜cos组的取景地点。
　　抵达阳明公园时，秦晴被意外围起的路人人墙吸引，她小跑着过去，正看到前方路君娜目不转睛笑意盈盈地望着某个正在摆pose的coser。

　　凑近一看，秦晴意识到那是个容貌相当俊丽的coser，对方扮演的动漫人物吸引了不少路人驻足观看。
　　正思考那coser是哪个组员小哥，人群中的coser却忽然朝秦晴这边投来专注一瞥——那一瞬间，秦晴从那眼神中辨出了某种熟悉感，再次探看，发觉正是女扮男装的叶茗枫。

　　对方的面部曲线从任何方向都看不到死角，秦晴怔在人群中，望着对方朝她投来的浅笑，已经有些找不到理智。
　　见周遭不少看上去20岁左右的少女抄起手机一阵乱拍，秦晴莫名觉得心下一阵不悦。

　　叶茗枫在和秦晴交换完视线后便重新转向摄影组员，根据对方的指示变换着动作，以寻找最符合动漫原型的角度。

　　带着逐渐发酵的醋意，秦晴侧开了眼，不再看叶茗枫，快步走到路君娜身边道：“你们是准备开漫展么？这么多人？”
　　“没啊。”路君娜耸肩，“就只是在公园取个景准备照完就走，然后让后期那帮丫头忙活去，不过现在看来计划有变啊。”

　　秦晴看着周遭围上来的大部分是年轻女性，不仅微微叹了口气：“照完就撤吧，应该还有其他地方可以弄的吧？”
　　“谁让这儿枫叶这么多？”路君娜笑，“照出点浪漫色彩也不错不是么？”

　　没打算听路君娜解释，秦晴转头又朝叶茗枫那边投去一瞥，注意到有些女生在叶茗枫pose转换期间要求和叶茗枫合照，摄像组员虽然屡次制止，最终却也无奈地点头应允。

　　本就是自发性cos小组，没什么专业仪器在，更不可能有保镖管理人流，新生的迷妹嬉笑着凑到叶茗枫身边，不少路人也跟风涌上，以为遇到了cos大神，纷纷掏手机拍照。

　　除了感慨一句“这个看脸的社会”外，秦晴也无招可使，只得满脸阴鸷地和其他组员等在外围，心下早就恚怒不堪。

　　本想找个机会再蹭上叶茗枫的视线，只可惜层层迷妹把叶茗枫牢牢包裹在内，让秦晴连看也没得看。

　　真不知道自己快马加鞭从公司赶回来是为了什么，如同吃了口土的秦晴最终没等叶茗枫拍摄完毕便率先向路君娜表示自己有事要先走。
　　早就被现场弄得焦头烂额，路君娜也没多想便“批准”了秦晴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