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歌》圣岳

33、第三十二章 清明谷雨

　　“承道佛老前辈衣钵，又常行正义事，若不是少年英雄，师尊也不会特意来信举荐，看来也是对你寄予厚望了。”
　　听着琴惊弦的轻言轻语，玄澈明白，定是云非云在信中有所介绍，于是挠挠头，说道：“都是机缘巧合，不过能受仙踪提携，跟着仙踪游历一番，还有幸去到了云海圣墟！着实长了不少见识。”
　　见玄澈提起云海圣墟，棋不悔心里想起一事，便问道：“对了，渴冀近日也回了圣墟，你们没有碰到么？”
　　“是书贤人么......并无遇见。”
　　说罢，心中泛起嘀咕，似乎很不愿意提到那个人，棋不悔自然知道他二人有过过节，于是轻笑一声，便不再追问。
　　那个尖酸刻薄的泼猴子，永远别回来才好呢！玄澈心里哼唧着，忽地又想起一事。
　　“琴贤人，晴风兄弟还好么？”
　　提起剑晴风，琴惊弦嘴角微微上扬，轻声道：“一切安好，有劳挂念了。”
　　“那便好，我可以去看一下他么？”
　　棋不悔拍拍玄澈肩膀，接过话来：“不急不急，你一路风尘仆仆，待修整之后再去不迟。”
　　玄澈寻思了一下，点了点头。
　　那剑晴风生的龙姿英俊，长相万中无一，说是风华绝代也毫不为过，如今自己灰头土脸一身狼狈，相形见绌之下也着实不好意思见他。
　　既然知道他无碍，心下便安定了许多，修整之后在去，也显得礼貌。
　　之后三人又闲聊了几句，琴惊弦便同几个一直候在殿外的弟子回殿中处理事务了。
　　“走吧，我先带你去住处。”
　　玄澈点了点头，跟着棋不悔绕过大殿，二人有说有笑的穿过几个走廊，不久便来到了一所宽敞的院子。
　　“就是这里了。”
　　棋不悔指着院中的三处古色古香的瓦房，对玄澈说道：“咱们盛盟中的住所大都建在西殿，现今都住的差不多了，这北殿里也就只有这间院子还算僻静，你便住在左边的厢房吧。”
　　玄澈点点头，又四下环顾着这处小院。
　　院子以长廊为南，东西北三处各有一所瓦房，青砖白石围墙，圆石纵横为径，一侧载着青翠绿竹，一侧种着大叶兰草，院中假山挺拔，山下草坪葱茏，时花鲜艳，整体错落有致，布局巧妙。
　　玄澈哪里住过这等气派的院子，对他来说以天为被，以地为席皆是寻常，这些年来风餐露宿，四海为家，住过最好的地方也就只有客栈了。
　　看着如此雅致的住处，玄澈感觉自己一下从穷小子变成了大户人家，心下欢喜，总算是居有定所了。
　　“不悔姐姐，那两处住的是何人啊，我要不要先去拜访，日后邻里间也好相处。”
　　棋不悔摇了摇头，带着玄澈一边往里走，一边道：“西边是晴风的住所，他如今暂押山牢，近期住不回来的。”
　　“唔，这样啊。”
　　玄澈算是那种生性腼腆，熟络之后才会大大咧咧的人，本想着新人入门，若与生人同住，多少有些尴尬，没成想是安排了剑晴风与自己同住，这棋贤人当真贴心。
　　随后又问道：“那中间住的又是何人呢？”
　　“是三师弟。”
　　“咦，那想必也是个很好相处的......什么？！”
　　临近屋门，玄澈被棋不悔一言惊住，站在门口，瞪大了眼睛道：“不悔姐姐的三师弟，那岂非......不不不，一定不是他！”
　　“是他~”
　　“书......书贤人？！”
　　“嗯嗯。”
　　玄澈一声惊呼。
　　看着盯着自己，神情有些夸张的少年，棋不悔知他所想，
　　心道：这日后不知还有多少热闹可瞧呢。
　　想到此，便觉得十分有趣，虽并未道破，可还是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来。
　　“为何偏偏是他......”
　　此时玄澈垂头丧气，棋不悔却是神秘一笑，道：“日后你便知道了，绝非坏事。”
　　绝非坏事？还有比跟书渴冀同住一个屋檐下还要坏的事嘛......
　　“好啦好啦，三师弟有事外出，目前也还回不来，你先好好休息，别想其它的。我就住在隔壁的院子，有事随时找姐姐就好。”
　　说着又拍了拍玄澈肩头，这才笑吟吟地转身离开。
　　看着棋不悔远去的身影，玄澈叹了口气，转身推开房门。
　　走进屋中，一阵清香迎面而来。
　　环视房内，窗格透风，木柱雕花，床前锦帘妙垂，四周壁画作饰。玄澈万没想到一间客房竟能装扮的如此令人神清气爽。
　　当下徐步慢行，四处打量着，看起来很是喜欢，口中不时蹦出一些赞叹之词。
　　须臾，走到一处角落里，抬头看见壁上挂着一纸书墨，落词一首：
　　璞玉含羞，深山初冷，沉沉默默，许人间夜静朦胧，一樽清酒。转逝几载，蜻蜓飞处，尘世枯荣，问芸芸此生何意？苍天悠悠。朝花夕拾，苍凉无泪，诉尽浮华如梦。
　　“朝花夕拾，苍凉无泪，诉尽浮华如梦......”
　　玄澈喃喃自语，微微沉思：这词风沉郁，寓意哀苦，非历经浮世百态不能有此心情，也不知词者何人，定是个伤心人罢。
　　少年人游乐心大，虽然观文沉思，读罢也不会沉醉于一阕愁词。之后又蹦蹦跳跳地出门随便逛了逛，天色便已渐晚。
　　晚上棋不悔送来饭菜，这些饭菜都是她亲手下厨做的，看着玄澈吃的狼吞虎咽的样子，棋不悔很是满意，这个孩子，她是打心底里喜欢。
　　月华灼灼，窗影言欢。
　　不时有欢声笑语从小屋中传出，也不知玄澈都说了什么奇闻趣事逗的棋不悔欢笑不止，之后两人又聊了许久，棋不悔才离去。
　　关上房门，洗漱一番，玄澈便躺下休息了。
　　睡在柔软的床上，抱着枕头，卸去一身疲惫，可真是难得能睡个好觉。
　　多少天来，都未曾如此舒适，只是这样舒服的日子玄澈也不知能维持多久。
　　片刻之后，又忽地想起了白日里的那个孩子，那孩子满脸稚嫩笑颜如花，却一句话都没同自己讲过。领着玄澈上山之后，也不知跑去哪里玩耍了，不过来日方长，相信总会遇到的。
　　夜深人静，小虫低吟。
　　玄澈也不知是何时睡着的，只记得有月光斜斜的撒进屋子，一闪一闪地照在那“朝花夕拾，苍凉无泪，诉尽浮华如梦”的字墨上，仿佛日照龙鳞，竟也隐隐发光。

　　次日清晨，清河山暖阳悬挂，荡漾一碧青天。
　　仰头可见白云朵朵，绕着山尖静静浮动，葱笼的松柏林中，夹杂着清新泥土气息的山风，似有灵动般吹进这山中的盛世盟派。
　　玄澈早早便起床了，来到隔壁院子，谁料棋不悔起的竟比他还要早，此时正在院子里修剪花草。
　　棋不悔见玄澈换了新衣，休整之后果然比昨日精神许多，于是招呼一声，拉着他一同用了早饭，之后便带着他向着后山囚牢走去。
　　一路上遇到不少弟子，可令玄澈疑惑的是，很多人在看到他后都神色各异，相互交头接耳也不知在说些什么，更有甚者，竟还有人主动过来与自己搭讪。
　　面对这一境况，棋不悔反倒并不意外，似乎早就料到，就在玄澈百思不得其解时，又见两个男子从前方迎面而来。
　　在拜礼棋不悔之后，一名身材清瘦，长相甜美，看上去比玄澈还要小上几岁的翩翩少年，兴冲冲的朝玄澈拱手道：“阁下可是御灵师玄澈大人？”
　　玄澈看看棋不悔，见她笑而不语，只得答礼道：“不敢不敢，正是在下。”
　　“哇！真的是玄公子啊。”那少年绽放灿烂笑容，竟一把抱住玄澈手臂，一边使劲摇晃一边朝另外一人兴奋说道：“清明哥哥，我说什么来着，玄公子早已到了，你还不信！”
　　那叫清明的青年男子，短发清爽，身材健壮，模样虽然不算英俊，但也颇具神气，此刻见谷雨动作，赶紧伸手阻拦道：“谷雨，不得无礼，快把手撒开。”
　　“我不嘛！”
　　见谷雨动作失礼，清明连连朝他眨眼，可被那少年反瞪回去，偏偏不听他的，自顾拽着玄澈，笑的春风满面。
　　那清明无可奈何，只得朝玄澈尴尬的笑了笑，拱手道：“师弟仰慕公子许久，今日得以相见，年少无知，一时兴奋，失了体统，还望玄公子莫怪啊！”
　　“这......无碍无碍，兄台言重了。”
　　行走江湖多年，玄澈从未被人如此恭维，一时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可见他天真无邪，若拂袖拒绝似乎不妥，便只能任由那少年扯着手臂。
　　他倒并不反感这少年动作，只是突来一股热情似火，心中又纳闷又羞涩，当真不知如何是好。
　　倒是旁边的棋不悔，见此轻笑一声，兰花指微微一动，一道青色灵风便轻轻推开谷雨。
　　“小雨，他人就在这里，你还怕他跑了不成？”
　　“棋贤，人家真的是好喜欢好喜欢他嘛！再说了，玄公子你不介意的对吧？”
　　“额......无妨无妨。”
　　一语入耳，心生波澜，生平第一次从一个大男孩口中听到喜欢自己，不由语塞，一时面上羞红。
　　“咦？玄公子，你脸色怎么了，莫不是生病了？快让我瞧瞧。”
　　说着，那少年一脸担忧的就要冲过来，却被身旁清明搂腰抱住。
　　贴身环腰，衣衫叠叠。前者兀自挣扎，后者拦腰不放。
　　山路之上，一股吵吵闹闹的卿卿之意，映入一侧烟波眼底。
　　棋不悔余光所及之处，正落在谷雨腰间，见二人牵绊互动，心中若有所思，嘴角不由向上，挂起了一丝耐人寻味的弯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