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撩你》一梦三笙

19、得寸进尺

　　宋谚快三十年的人生里，一直是按部就班，几乎不会出现任何状况外的事情。
　　他像是机器人一样，精密地计算并运行着自己的生活轨道。
　　如同他手底下被设计出来的那些建筑，每一处细节都必须是符合要求的。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宋谚觉得生活就和工作一样，一点点的失误都会带来颠覆性的影响。

　　比如，他一时心软，让许星池堂而皇之地进入了自己的生活。
　　随之而来的，就有很多让他应接不暇的事情。
　　但是任凭他怎么想，都不会预料到自己有一天会在打开电梯门的一瞬间，在自家门口看到一只大公鸡。

　　宋谚的城市精英的高大上的生活，因为一只鸡的出现，变成了现实版的乡村爱情。

　　大概是为了报复宋谚昨晚上的敌意，大公鸡在早上五点钟不到，准时开始了啼鸣。
　　“喔喔喔——”
　　透亮又刺耳的声音，穿透了整个楼层。
　　每隔五分钟，大公鸡就会开始打鸣，非常有规律。

　　在第三声响起的时候，宋谚终于忍无可忍地掀开被子，套上拖鞋，打开了房门。
　　许星池正好也打开了房门。
　　看到宋谚因为没睡好，整个脸阴沉得像是暴风雨前的天空，许星池意识到这下自己是真的把他惹生气了。许星池赶紧拽住大公鸡的翅膀：“别叫了。”
　　可惜大公鸡是听不懂人话的，在许星池的手里，还锲而不舍地扯起脖子嗷呜了一嗓子。

　　宋谚整个人周身的气压都很低：“许星池！”
　　“到！”许星池立正站好。
　　宋谚说：“这只鸡，你预备怎么办？”
　　“我准备等天一亮就送出去。”许星池说，“不，不用等天亮，我马上就把这只鸡处理了。对不起……”
　　宋谚咬牙：“我现在都怀疑你是故意的了。”

　　故意这样乱七八糟扰乱他的生活。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一切都变得不受控起来。
　　这分明就是一场蓄谋已久的破坏。

　　许星池说：“我真没有。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绝对没有下次了。”
　　这样的保证在宋谚听来一点可信度都没有了。
　　宋谚不可闻地吸了口气，沉下自己的声音，努力压抑着自己恨不得把鸡连同许星池一同扔到楼下的冲动：“这是最后一次。今天我下班回来之前，不要再看到这个东西了。”
　　许星池连连点头。
　　“还有，过道这里打扫一下。”
　　“没问题。我保证打扫干净，再消毒一遍。”

　　宋谚眉头皱起来，看了一眼许星池和她怀里抱着的大公鸡，表情嫌弃，然后转过了头。

　　等宋谚出门上班之后，许星池看着过道的大公鸡犯难。
　　虽然说是答应宋谚要把这只鸡处理了，但是她还真没想好怎么处理。

　　她拿出手机来百度：“如何处理一只公鸡。”
　　搜索的结果有些出乎意料。
　　“大盘鸡的做法”“三杯鸡的制作方法”“家庭自制版鸡公煲”，后面还有诸如“叫花鸡”“麻油鸡”“啤酒鸡”“口水鸡”等等，图文并茂，让人眼花缭乱。
　　许星池咽了下口水，又看了下身边正踱步的大公鸡。

　　农村养的土鸡，毛色发亮，估计味道也很不错。
　　大公鸡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危机将近，又扯脖子喊了一嗓子。

　　晚上宋谚下了班，出电梯，没看到大公鸡，倒是看到许星池和孟祈在过道处搭了个小桌子，上面摆了一个小电锅，两人正在涮火锅。
　　这俩人现在已经直接把公共过道当成餐厅了。
　　经历了大公鸡事件的宋谚，现在每天出电梯之前都要给自己好好做一下心理建设，生怕一打开电梯又看到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好在只是火锅，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里。

　　宋谚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的底线已经跟着被往后拉了不少。
　　原则什么的，根本也都是形同虚设了。

　　孟祈额头都冒汗，吃得正过瘾，腾出嘴巴来给宋谚打招呼：“哥，你回来了啊？快来一起吃，我跟你说，这个火锅的味道真的是绝了。美国哪儿能吃到这么正宗的味道啊。”

　　锅内汤底热烈的翻腾着。
　　升腾起的蒸汽，混合着各种香料的香气，弥漫在这个不大的过道里。

　　宋谚口味一贯清淡，也不喜欢吃了火锅之后满头大汗的样子，就说：“我不吃这个。”
　　说完之后，他转身就开门进了房子。

　　宋谚洗了把脸，换了衣服，坐在书桌前准备开始看文件。但是那阵子火锅的香气，无孔不入一般，跟随着他的呼吸，钻进他的鼻子，又侵占他的大脑。
　　宋谚不太喜欢重口味的食物所以事务所里都禁止在茶水间和休息区以外的地方出现食物的。梁逊知道他的习惯，就总拿这个来要挟他。
　　没想到躲过了梁逊，家里居然又多出了个许星池。
　　真是要命。
　　宋谚现在都开始怀疑许星池和梁逊是串通好了，诚心不给他好日子过。

　　火锅的香气越来越浓。
　　隐约还听得到孟祈夸张又真挚的感叹声，间或还伴随着许星池的笑声。

　　这两人倒是投缘。
　　年纪差不多了多少，可是在惹是生非这件事上都很默契。

　　宋谚越想越坐不住，看东西也看不进去，文件上的图画线条都开始跳动起来，满脑子想的都是过道上那一盆火锅，还有许星池那张放肆得逞的笑脸。
　　宋谚“啪唧”一声把文件夹合上，低声骂了句：“真是惹事精。”

　　五分钟之后，宋谚坐在了过道小桌子的旁边。
　　许星池特意从家里给他也搬了张小凳子过来。许星池是耐不住的性子，从小就不爱老实坐沙发凳子，所以装修房子的时候，特意嘱咐装修公司准备了好几张这种小凳子，方便她走哪儿坐哪儿。没想到这个时候刚好派上了用场。装修公司甚至还特别贴心地给小凳子上都用碎花布包了边。
　　只是这会看起来，画面就有些滑稽了。
　　宋谚身材高大，坐在小凳子上，脚都施展不开，只能蜷在一块儿，整个身子也高出桌子不少来。
　　大概是自己都有些嫌弃自己的口是心非，宋谚的表情更臭。

　　看来所有人都逃不过真香定律啊。宋谚也不例外。
　　许星池忍着笑，一边递上干净的碗筷。

　　许星池夹了一块饱满的鸡腿到宋谚的碗里：“你尝尝这个。”
　　宋谚尝了一口，舌尖立刻传来热辣又带着点麻的滋味。
　　还行，还能适应。
　　宋谚吃了两口。
　　许星池两眼冒星星：“怎么样？好吃吗？”
　　宋谚面无表情：“还行。”

　　吃了几口之后，宋谚忽然放下了筷子，大步又走回了自己的屋子。
　　许星池一头雾水：“这是怎么了？”
　　孟祈道：“我哥不太能吃辣。估计是呛着了。”

　　许星池走到宋谚家的客厅，趴在门边上朝厨房看，宋谚果然正拿了一瓶水猛灌，满脸通红。
　　她还是头一回看到他这种有些狼狈的模样。

　　她心里有些不太好受。
　　毕竟刚开始认识的宋谚是那么疏离高冷，不食人间烟火。
　　越是这样，她就越是喜欢看他掉马甲，喜欢看他被调戏得恼怒的样子。说到底，这些都是她的私心罢了。单方面的这样的喜欢和纠缠，本来也是件挺自私的事情。
　　她也知道她给他的生活带来了怎么样的麻烦。

　　宋谚喝了两口水，觉得喉咙里那阵灼热感舒缓了不少，回过头就看到许星池正趴在门边上，一脸愧疚地看着自己。

　　许星池说：“你没事吧？”
　　宋谚开口，声音有些哑：“没事。”
　　许星池往前走了两步：“对不起啊。”
　　宋谚看着她：“为什么又说对不起？”
　　“我好像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从我搬进来开始，你就没遇到什么好事情。”
　　“我还以为你意识不到呢。”

　　她其实一直都知道。
　　只是宋谚虽然嘴上总是嫌弃，但是并没有做出任何实质性的抗拒的行动。摸清楚了他嘴硬心软的脾气之后，许星池就开始有恃无恐起来，捏准了他的耐心，一直在他的底线上不知死活地蹦跶着。
　　尹小竹说她是没戏拍所以无聊找点乐子罢了。
　　她也一直以为是这样。
　　直到宋谚连续出差了快要一周，她才发现，自己其实并不是因为无聊才总是去骚扰他。没有他的时候，她有很多的事情去做来让自己的生活充实。
　　可是没有一桩给她带来了像和宋谚在一块儿这样的快乐。

　　意识到这些之后的许星池发现自己再面对宋谚的时候，心情都变得矛盾起来。

　　许星池搓手指：“那你……是不是讨厌我啊？”
　　宋谚没说话。
　　许星池紧张起来：“其实，我每次都是想做一些事情来让你开心。可是不知道怎么，每次到最后就会变得很奇怪。你要是讨厌我的话，其实我也能理解。我以后……会少骚扰你的。”
　　她以前在他面前说过好几次这样的话，但是都是为了装可怜，因为直到他最后一定会心软。
　　不过这个时候说出来这样的话，许星池分明感觉到自己的心里有些微的刺痛来。

　　许星池转身要走出去之前，宋谚忽然开口：“不讨厌。”
　　许星池愣在原地，回过头：“嗯？”
　　宋谚又说了一遍：“不讨厌，只是有些应付不过来。”

　　一开始会有些反感，但是很快就发现那并不是讨厌，只是因为应付不来而生出的惶惑感。
　　可是等适应了她的节奏，又发现自己竟然开始隐隐有了些期待。
　　期待她又会怎么样的脑洞大开或者惹出什么麻烦来。
　　头痛，但是又觉得莫名其妙的充实和新奇。

　　许星池本来还皱成一团的脸立刻展露出笑意来：“真的不讨厌吗？”
　　宋谚淡淡地“嗯”了一声。
　　许星池说：“那你喜欢我吗？”

　　“噗——”
　　下一秒宋谚嘴巴里刚喝进去的水就全都喷了出来。
　　他的脸比刚才吃火锅呛着的时候还要红，这次连耳朵根的后面都有些泛红了。
　　“许星池，你别太得寸进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