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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惊喜之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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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八那天又下起了雪。
纷纷扬扬中夹杂着欢声笑语。毕竟是一年当中最重要的节日,尽管天气异常的冷,仍旧冻结不了过年的喜庆情绪。自打康熙亲政后,老百姓的日子一年比一年好,虽说不是家家户户都能吃饱穿暖,到底比前些年强上许多,京城更是难见乞丐了。
韦小宝从纳兰府出来,一路走过,看到街道两旁的人家端着熬好的浆糊,往门上涂抹,大红的春联一副副贴起来。街道上不时跳出几个孩童,穿着厚重的棉衣,拿着各色吃食欢快的在雪中嬉戏,拐角处不时传来大人的呼喝声,小贩子在自个儿摊铺前哈着手笑着和买主讨价还价。
韦府门前几个下人拿着浆糊在贴对联,门外几个人在清扫门前的积雪,前边的还后扫净,后边儿又积上一层,薄薄的雪粒子活像撒了盐。
韦小宝提着二斤核桃酥,站在门前看下人们贴对联。那些个下人都在忙,没看着他回来。
他想记往年这些事都是自个儿领着一群老婆孩子们做的,那会儿女儿双双抱怨的问,为什么要自个儿贴春联呀,冷死了,手都要冻僵了。
他就抱了她让她骑在肩上,告诉她,过年要自个儿准备东西才好玩,像贴春联啊放鞭炮啊都要自己动手,这样才更有过年的味道。他还会拉着他们的手告诉他们过年的传说,那会儿双双虽不满意,仍会咯咯的笑,一点也不怕叫做“年”的怪兽,还会把凶神恶煞的门神拿来吓那些下人,其实那些下人根本就不怕,只是逗她开心。
双儿昨个儿来信,报了平安,家里也在准备过年了。
言语间对他倒是多少有些不放心,怕他一个人在京城寂寞怕他想家里的老婆孩子们,还特意让孩子们每人写篇字给他寄来。那些字歪歪扭扭,不成样子,小宝看了却是满心欢喜,他怕读书怕写字,但不识字又不成,所以这几个孩子定不让他们学自己,长大后大字不识。
最后才问他什么时候能回去......
朦朦胧胧收住思绪,往年的欢声笑语,今年是听不到了。
韦小宝提着核桃酥站在大门前,左右瞧瞧,“左边是不是低了?”
那贴春联的两个下人看到他,就要从板凳上跳下来行礼,韦不宝摆摆手,“你们继续,我看着,左边往上些,好了,嗯,看着整齐多了。”
下人贴好春联,向他请安后,关了大门贴门神,韦小宝就这么站在外面等他们贴好,抬脚踏上门前的阶梯,走了几步停下来问一个下人,“阿福,这春联写的是什么?”
阿福赔笑道,“老爷,您忘了,奴才不识字。”
“哦”韦小宝长长的应了声,正准备往里走一个下人笑道,“老爷奴才识得几个字。”
韦小宝转头看那人,是府里一个管修整花草的狗顺。
“你给爷念念,这春联上写的字。”
狗顺打了个千儿,一手拿着扫把一手指着对联上的字念道:“喜居宝地千年旺,福照家门万事兴,横批,喜迎新春。”
“万事兴...嗯,这个不错,万事兴,不是说什么都好吗?狗顺,念得好,一会儿去帐房领五两银子,爷赏得。”
韦小宝进了大门又回头对外间几人道,“你们几个,回来吧,外边的雪不用扫了,看样子一时半会儿雪还停不住,回头我告诉帐房,府里每人赏五两银子,过年的赏银另给。”
那几个下人乐呵呵的道了谢,恭敬的送韦小宝进了府。
刚刚踏进里院,管家忠叔就迎上来,“老爷,有客人来访,等了大半天。”
韦小宝脚下不停,“谁来了?”
忠叔道,“我也不识得,要说京里的大半官员奴才都认得,这位却是没见过。”
韦小宝道,“那人在哪儿?”
“在书房,来了好一会儿,我告诉他老爷去了纳兰府,要他先回去,那人只说在书房等着,我瞧他衣着华贵,气度不凡,不像是一般人家的子弟。”
韦小宝打趣,“气度不凡?比起老爷我如何啊?”
忠叔知他喜欢胡扯赔笑道,“老爷自然不凡,可是这位主儿,我瞧着却是害怕的紧,不敢直眼看他。”
他来了?真的是?韦小宝脚下步子顿住,随后大步往书房走去,边走边吩咐,“没事不用人来打扰,你告诉帐房府里每人赏银五两,眼下就过年了又是大冷天的让他们买件棉衣赏。”
忠叔道了谢,告退去了偏院。
通往书房扫出一条路,想是雪太大,此时己摊了层薄薄的雪,天色渐黑,府里的灯一盏盏亮起来。
韦小宝站在书房前,犹豫了一会儿推门而入。
坐在书桌前的人听到声响,抬头看来,那眼神中带着几分苦楚几分心酸几分担忧,还有几分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看得韦小宝打个机灵。这眼神,他从未见到过。
只一瞬,那眼神闪烁间转为平静。
韦小宝进了书房收拾起那丝不解,回身掩上门,“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
韦小宝解了披风,抖下雪沫子笑,“能来,普天之下都是你的地方,你当然能来。”
他也笑了,“外面雪大吗?”
“大得紧,你怎么出宫了?宫里面有人知道吗?”
“梁九功守着呢,就要过年了,难得出来转转,宫里闷得紧。”
“哦。”这一声后,两人再无话。
这些日子纳兰病重,小宝每天下朝都会去看他,闲下时又要去郊外照看沈婉,得了空去宫里见他,几次都没见到。
没成想,今日他竟然亲自登门。是要给自己一个,惊喜?韦小宝想到此处哑然失笑。
走上去从背后环住他低低的笑,“皇上亲自登门,真教我感动,小桂子我怎么谢你呢?”
康熙被他吹在耳间的热气弄得心痒,侧过头躲开,“没得正经。”
韦小宝不语,只埋守在他颈项轻蹭。
康熙躲不开,索性由着他,“纳兰,他的病,如何了?”
“你不是派御医去了吗?还问我?”韦小宝的声音闷闷的从背后传来。
康熙不语,怎会不知?就连他的心意,他都知道...
“你多照顾他,他这人,有事总闷在心里,心结总要解开了病才能好。”
“你怎么不亲自去看他?”韦小宝抱紧了怀里的人,语气有些发狠。
他苦笑着摇摇头,不答反问,“你想我去?”
韦小宝松开他,掏出火折子点燃烛火,火光跳跃中他说,“不想。”
墙面上映出两人的身影,一个垂首不语,一个弯腰剪灯。
韦小宝叹了口气,“噼叭”烛火爆出声响,书房一下子明亮。
“他病得不轻,仍是不肯闲着,我每日去都能见到他写的文章和诗词,我虽然看不懂,可是这种东西最伤神,你不会不知。”
他静了会儿说,“我不是不去看他,是看了他,仍是无用。”他终是回应不了他,不是不愿,是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