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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裴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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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贺如晦第一面时——沈风止惊异于从未见过如此的死气沉沉,和见到她就大喊冤枉的其他犯人相比,贺如晦仅仅是定坐在牢房用石头简易搭成的炕上。说是炕,但却没有人关心犯人的死活,因而那只是几块冰冷的石头,尽管如此,沈风止还是觉得此处最冷的还是眼前的人。
“冬至前夜,镇上一个时常手脚不干净的混子摸进了贺如晦的家,据混子交代,临近冬至,他也本想收心干点实业过个好年,无奈今年天气极寒,他实在冻得受不了,又见贺如晦和死者的家数日未亮烛火便起了盗窃之意,结果刚翻过墙就被隔壁的丽驰婆婆看见了。我们赶到时,这混子晕倒在房间里,床上躺着瞿眠大夫的尸体,”裴林嗤笑了一声,“没想到这混子平日装模作样耍赖皮挺在行,遇事怂得如此之快。”
“你们是如何确定凶手是贺如晦,而不是混子盗窃失败愤而杀人?”
“因为瞿眠大夫素日为人极好,即便是这混子也受过她的恩惠,他这次这般忘恩负义现在还被我们关着呢。”裴林用下巴指了指远处的某个牢房,沈风止这才发现况且那时瞿眠大夫已经去世接近半个月了,”见沈风止似乎疑惑,裴林补充道,“仵作查看过了,云州的百姓也说大约半个月没见到瞿眠大夫,还以为天气太冷大夫旧疾犯了。也是因天气太冷,尸体并未出现过多变化。而贺如晦本来和瞿眠大夫是同住的关系,七天前独自匆匆离开云州,鉴于其人平日跋扈惯了,末将推断一定是与瞿眠大夫起了矛盾将其杀害后畏罪潜逃,但万幸大雪封山没让这恶人有机会逃跑,我们天策还是将其抓捕归案。”
沈风止本是擦着琴弦,听了裴林一席话,抬眼看了看贺如晦——仿佛裴林说的只是旁人杂事与她无关,身板挺得直直的,一身黑衣配着黑靴,黑发扎成高高的发髻,只别了一根简单至极甚至带有两个虫蠹的簪子,烛光在她脸上跳跃,只更显得萧肃并且死水一般平静无波。
细看簪子,上面似乎有着独特的木纹,簪尾两个洞并不是什么害了虫啃出来的洞,分明是九宫八卦阵里的“阳中有阴,阴中有阳”,沈风止心里一动,上前一步问道:“我们长歌每三年和纯阳观便有一次交流切磋,可我为什么从未见过你?”
听闻此言,贺如晦才初次对门外的来人有了反应,凌厉的眼神夹杂着错愕却闪亮如同宝剑看了过来,第一次开口说了话:“你说什么纯阳观,我、我从未听说过!”
“但那根木簪分明是用朝廷特供给纯阳的黄花梨木,平民百姓又是如何得来?亦或是你杀害了某位纯阳弟子夺其信物,说!你将这位弟子的尸体藏于何处?”
贺如晦冷冷一笑:“原来长歌门尽教的是血口喷人。”
“长歌门教什么不劳费心,”沈风止单手抱琴,迎着嘲讽而上,“只是你这种恶人,有着来路不明纯阳信物,又有杀害万花弟子罪证在身,此事严重之必须通报纯阳与万花两派同时处理。”
也不知哪个字触动了贺如晦,她倏地扑上来,像是要抓住沈风止,隔着牢笼沈风止仍是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一旁的裴林及时出手,长枪末端重重击在贺如晦伸出的手来,喝道:“大胆凶妇!你如此恼羞成怒想必是作恶多端被先生说中,带我找到证据定要让你伏法认罪……”
裴林似是仍不解气,还想继续对贺如晦施威,但贺如晦又变回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遭重击的双手安静地垂在双侧,只剩眼睛死死地盯着沈风止,对天策将领的豪言壮志置若罔闻。一时间裴林竟也不敢再说下去,良久,贺如晦竟再也没动作,转身坐回炕上闭上了眼睛。
走出牢房时,纷扬的大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入目之处皆是雪白,连来时的脚印都被掩盖,只有过境的风打着旋提示此处并非一马平川。沈风止直觉此事也许并没有这么复杂,但贺如晦的缄默如同一场莫名其妙的雪把真相和疑点统统掩埋,反而更让人生疑觉得她有更多不可告人的秘密,再者在她身上并没有感觉到任何求生和想要为自己辩解的欲望,沈风止毫不怀疑她甚至盼着去死。
“先生才刚到云州,如何得知瞿眠大夫是万花弟子?”
如何得知?那当然是信口胡诌而来,她看见敢诈的信物又听闻与之交好的大夫,自然联想素来与华山纯阳交情深厚的青岩万花,近些年少有这两个门派的弟子入世,但还是凭着初入江湖的莽撞开口诈一波敌情,见贺如晦的反应她知道自己莽撞对了。
为了维持师门形象,纵使心里有诸多“幸好”,这位长歌门弟子还是仅仅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也许从纯阳观或者万花谷入手能够查明这些疑点?
天色逐渐黯淡下来,沈风止打了个哈欠,反正人也跑不了有什么事还是明天再说吧,她现在只想找个睡一觉。
裴林也才注意到她的疲态,赶忙说:“先生远道而来,末将还未为您接风洗尘实在是失礼,还请先生移步云州天策府,让末将款待一番!”说罢还向沈风止拱了拱手。
裴林将军一介武将,前几个月才从战争前线调任云州临时地方官,这沈风止是知道的,但没想到许是怕被她嘲笑,这一路上裴林都在佯装风雅,做作的样子反而偶尔让沈风止更难忍住笑意。但此时她已经疲倦得多余的话都说不出,更顾不上长歌门的礼数周全,只摆了摆手便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