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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桃花依旧笑春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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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天一不知道此刻自己性命悬在了刀尖上,如实说道:“我在洛京游学过几年,听着夫人口音像洛京人。”
说着,他皱了下眉须,这小姑娘的口音与她们两人全然不同,随即猜想,这小姑娘活泼野性,应当是这女子买来的野丫鬟。
见俞天一微变了脸色,苏绣挑挑眉,还未有所动作,手臂便被荆月扯动,拽至身旁,
荆月不动声色轻轻捏了捏她手臂,暗示她不要轻举妄动。
苏绣反手用手背擦了擦鼻子,无辜望天。
撷芳心有灵犀,笑着解释:“妾身是洛京人,夫家是江东人氏,常年在沧州做生意,夫去后,我便带着父母双亡小外甥女来了江东。”
俞天一听见她们身世如此凄惨可怜,收起适才随意轻视的态度,面露怜悯。
片刻,老郎中缓缓拔出银针,嘱咐道:“贵夫人体内湿寒甚重,衣衫衾被需多晒晒……”
撷芳听完,感激地回了一声“多谢”。
苏绣热心的帮老郎中递针包,甜甜笑道:“爷爷,你针法真好。”
俞老郎中呵呵笑着,接过针包,带着长辈对晚辈的慈爱,道:“你这丫头,真是人小鬼大。”
苏绣笑着做了一个鬼脸。
荆月敲敲她脑袋,欠身赔礼:“叨扰俞郎中,小妹生性活泼,还请俞郎中见谅。”
俞老郎中捋捋白须,拱手回礼,他还犯不着与一个小姑娘计较,嘱咐杵在一旁的俞天一研磨,挽起袖口,执笔写下药方,交于她道:“此方,一日两服,先吃七日试试,届时再来复诊,不过……”
老郎中犹疑的目光再度在妇人面上停留,“之前,夫人可来过堂中?”
荆月一愣,顺其自然地接下药方,笑道:“未曾。”
或许是他看混了,俞老郎中背上青囊,接过诊费,领着孙儿离开。
荆月望着他们背影,伫立良久。
苏绣凑到她身旁,仍是那副笑嘻嘻的样子,话却带着寒意:“月姐姐,需要……”她按了按臂间的弯刀,荆月淡淡瞥她一眼,不赞成地摇首,“罢了,去取药吧。”
她取下插在发髻上的珠花银簪,同药方一起递过去:“若药费不够,当了它。”
苏绣一愣,气鼓鼓地拿过药方与银簪,手一转,银簪便又回到了荆月发髻上,“我才不当,这银子,月姐姐放心,准够了,待会我回来要吃红烧鲤鱼!”
池里的鲤鱼她老早就馋了。
荆月莞尔,点头应下,嘱咐她小心。
苏绣乖乖回了一声好,拿着方子,蹦蹦跳跳跑向庭院,脚尖一点,飞身跃出院墙。
荆月无可奈何,回身看向撷芳,正欲蹲下替她理裤脚,却被撷芳伸手扶起。
“小姐坐着就好。”
荆月无奈地挨着她坐下,把手轻轻碰了一碰她的膝盖,这湿寒是在十年前那场逃亡时落下的病根,那时,为了保护她,撷芳引开追兵,在江水里泡一夜,次日又马不停蹄的带着她逃亡,病根就这么落下了。
“芳姨,待天气晴朗,我们便去郊外转转。”
撷芳微笑着放下裤腿,抚上她的手,拍了拍她手背,道:“我在这外面晒晒就行。”
荆月知道她的顾虑,道:“这么多年过去,我们站在通缉令前,他们也认不出,芳姨从前一直想来江南,如今如愿,连西子湖都不去,岂不遗憾?”
撷芳笑着抚了抚她头上的珠花步摇,欣慰地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荆月放下心,抚平她裙摆上的皱褶,手却被撷芳按住。
她扬头,眼露疑惑,“芳姨?”
撷芳笑着拍拍她的手背,轻轻道:“殿下,也要为自己着想才是。”
荆月一愣,旋即垂下眉眼,再抬头时,眼中淡然,笑意温婉:“芳姨过滤了,我送你回房,明日天气若好,便让绣绣带你出去走走。”
撷芳无奈,如今的公主殿下懂事的叫人心疼。
回房后不久,苏绣送药过来,撷芳朝她招招手。
她极少出去走动,与公主殿下在一起的时间少,苏绣常陪在公主殿下身边,比她知晓得多。
苏绣一看这架势就知道她要问什么放下托盘,道:“开心,月姐姐每天都开心。”
忠安伯府月钱多又轻松,月姐姐怎会不高兴呢?
以前她最开心的时候,便是一手交货一手交钱的时候。
就那血淋淋的货弄脏了她好看的衣裙,她都不在意。
撷芳捧着药碗,沉吟良久。
翌日,秋雾绵绵,金乌欲出。
走时,荆月嘱咐苏绣带芳姨出门转转,便携书自忠安伯府而去。
无痕讪笑着推拒着伯府六小姐、七小姐硬塞来的食盒,边退往府门走。
两位小姑娘热情客气,逼得涉世未深的少年毫无招架之力。
无痕半带着无奈接过,余光瞥见无迹与主子已经走出忠安伯府的府门。
他忙道了谢,拎着食盒,追上去。
他出现的突然,若非荆月避开的及时,只怕要被他撞倒在地。
她逃过一劫,可惜手中的书册却难逃一劫。
无痕没想到有个姑娘突然出现,也知道是自己鲁莽险些撞着人家,他慌忙放下食盒,躬身拾起掉在地上的两本书,顺手拍了拍,递还给她,抱歉地笑了笑。
荆月接过书,与他轻轻颔首,以表谢意,便拾阶往府门走去。
女子疏离有礼,神态透着冷淡,无痕不自觉回望了眼她的背影,回过头时,马车帷裳将将落下。
他走到马车旁,把食盒丢上马辕:“可算解脱了,两个小鬼滑头,小爷都快被她们烦死了。”
骑在马上的无迹面无表情瞥他一眼,扬扬马鞭:“走了。”
无痕“切”了一声,暗道古板,旋即坐上车辕,问道:“去哪?”
“庆春楼,隐竹居,找人。”
无痕跟着主子东奔西跑了好几年,知道主子一直在寻人,难道现在找到了?
他扭扭身子,挺直脖子看向无迹,眼睛闪闪发光:“是那个人吗?”
无迹:“是千面玉郎君。”
无痕皱了皱眉,此人是有名的采花大盗,听闻不管是男子还是女子,但凡容貌姣好,皆遭他魔手。
无迹目不斜视,驱动马车。
千面玉郎君最善于易容,且有一擅长之技,他所做的人脸面具薄如蝉翼,以假乱真。
奈何此人得罪的人太多,行踪不定。
两月前,才收到消息,他在江东隐竹居,似是想在江东避世而居。
玉郎君瞧见立在门前的稀世贵客,惊得昨夜酒消醉散,仓促起身迎上前去,纳头作揖:“草民参见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