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二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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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英国时已是深夜。英国的夜晚，只要不是阴天，向来都能看到星星，虽然算不上多么的璀璨，但向来能让从图书馆回宿舍的江清浅和柳飞晴驻足观赏一番。不过今日，江清浅和柳飞晴都没有心情抬头仰望星空。
来机场接江清浅和柳飞晴的是Stephen教授的女儿Sherry，她们上大学时还曾参加过Sherry的婚礼。见到她的那一刻，江清浅就知道事情不妙，她满脸的倦容意味着真的是有事情发生了。
“My dad is in hospital.”
医院，来来往往的人，或祈祷，或庆幸，或绝望，或等待宣判；而医生就像是被寄托所有期望的神，但人就是人，总有些无能为力的事。
江清浅和柳飞晴跟着Sherry到了医生办公室，一些专业术语江清浅听不懂，但一些司空见惯的词她居然也听不懂了，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像是凝固了般，让她觉得手脚冰凉，只能像个机械娃娃版亦步亦趋的跟在柳飞晴的后面。
隔着病房的玻璃，她们终于见到了Stephen，身上插着各种仪器的管子，曾经浅笑儒雅的面庞深深凹陷，平直的躺在那里，仿佛了无生气。床边坐着的是她的师母，一个可爱的英国女人，比Stephen年纪小些，此刻连平时优雅都没有，脸色苍白，眼中还带着好些血丝，头发有些微乱，握着Stephen的手不停的啜泣。
看着Stephen，江清浅只觉得很冷，漫无边际的冷，那是一丝一丝拼命往身体里钻的冷，仿佛冷到骨头里去。每一块骨头都好像被冻得脆了。每动一下都好似骨头碎掉的疼，疼的钻心。阴寒的冷，冷得入骨。死亡，对于江清浅来说一直是个陌生的词汇，身边的亲朋好友向来康健，自身也没有遭遇过意外和不幸，对这个词的理解还停留在书本或者影视剧里。但忽然在这一刻，她似乎有些明白，而明白过后，继而是一阵恐慌。
是不是终有一天，她也会看着父母、朋友，甚至阎鹤祥像这样离去？她束手无策，只能坐在床边无助的哭泣。忽然想起姜雨纾说的话，这位医科大学毕业的优等生却不愿意进入医院工作的原因：“死亡真的很可怕，日复一日的面临终究会消磨掉一个正常人的全部意志。”
江清浅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在这里呆下去。
柳飞晴买了点吃的，和江清浅两个人就坐在医院后面一个小花园的长椅上。英国医院的设施向来都很好，靠近海边，空气清新，只是这时节难免有些冷，寒风凛冽，树上也都光秃秃的，没有什么绿色。
“你说，他会好起来吗？”江清浅有些愣愣的盯着树梢上的某一点，手里握着的热咖啡明明冒着热气江清浅却依旧感觉不到暖和。
柳飞晴把嘴里的面包咽下去，“不知道。”
江清浅想起刚才稍微清醒了的Stephen单独对柳飞晴说了会话，“刚才，Stephen跟你说什么了？”
柳飞晴低着头，盯着自己手里的面包，良久没说话，直到把手中的面包吃完，才说了句：“Value your loved ones. Treasure those who love you. ”
简单解决了午饭，江清浅和柳飞晴回了病房，却发现病房里哭声震天，门口站在几个医生和护士。柳飞晴立刻跑了过去，而江清浅却是像双腿灌了铅一般，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北京，夜晚。
夜色寂静，寒风呼啸，夜空在白茫茫的大地衬托下更加深邃幽蓝，让人感到冬夜的孤独和凄凉。在浓重黑色的夜幕上，有一钩微黄的弯月，弓刀似的，再就是稀疏的简单几颗星子，星子像是镶嵌上去，遥远而渺小。
江清浅跌跌撞撞的跑出机场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了，上身只穿着一件加绒的黑色卫衣，羽绒服忘在了飞机上，她都顾不上回去找。匆忙打了个车，赶回望嘉品上。
下了车，江清浅给阎鹤祥打了两个电话都没有人接，跑到家门口才发觉自己没拿钥匙，楼上路明菲家里也没有人。坐在楼梯间的台阶上，江清浅努力压抑着，但还是忍不住哭起来，有对昏暗环境的恐惧，哭泣声都有回音，因敬爱的老师过世的悲伤与无奈，也有对生命不确定的不安与彷徨，不确定明天与意外哪一个先来，似乎也有阎鹤祥不接她电话的一丝委屈，还有在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上努力克制哭声的憋屈，总之好几种复杂的心绪交织。
电梯“叮”的一声拉回江清浅的思绪，立刻站起来跑到电梯口，果然从电梯里出来的是阎鹤祥。江清浅不管不顾的冲过去抱住了他。
“你怎么才回来？我给你打电话你都不接！”江清浅哭声渐大，从开始的呜咽转变成嚎啕大哭，“我好怕，好害怕……”
阎鹤祥一手搂着她，一手从衣兜里拿出钥匙开门，还不忘安慰她，“乖月月，不哭了，我手机没电了，这不抓紧回来了，不哭不哭。”
带上门，阎鹤祥直接把冻得手脚冰凉的江清浅抱到床上，替她脱了鞋，把人裹进被子里。江清浅抱着阎鹤祥不肯撒手，还一直抽抽搭搭。
“怎么了，月月，不哭了。”阎鹤祥把江清浅搂进怀里，一手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泪，“别掉小珍珠了，这泪珠子可贵了。”
平时江清浅不高兴了，阎鹤祥一哄就好，可今天江清浅却继续把脸埋在阎鹤祥的颈窝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明知道江清浅是个越哄越委屈，越哄越要哭的性格，可看她哭成这样，阎鹤祥还是心疼的连理智都没有了。
“乖乖，乖乖，没事了，有我在呢，乖乖……”阎鹤祥把她搂进怀里，一手给她顺着气，“不哭了，跟我说说怎么了。”
江清浅哭的头疼，但又停不下来，连话都说不利落，“我……我，你……你不能……不能……不能，离开我，就是……就是不能……”
阎鹤祥没明白这话是从哪来的，但也只能先顺着她的话说，“不离开，离开你我娶谁啊，不能离开，乖乖，可不哭了。”
江清浅默默搂紧了阎鹤祥，“我，我老师……老师过世了，你……你不能跟他，跟他一样……不能哦……”眼泪顺着江清浅的脸流到阎鹤祥的脖子上，洇湿了他的衣服。
阎鹤祥听了这话也只是默默的抱紧了她。
生离与死别大概是人生最痛心和无奈的事情，这是那种最说不出的痛苦，是无法代替也无法安慰的。长了江清浅十多岁的阎鹤祥自然也体会过这种无奈，明白了江清浅到底在哭什么，也明白现在他能做的就是给她一个肩膀。
不知哭了多久，阎鹤祥渐渐只能听到江清浅带着抽泣的呼吸声，轻轻抱起她再慢慢放下，把被子给她盖好。睡着的江清浅还紧紧的抓着阎鹤祥的手，攥的死死的，生怕他离开似的。阎鹤祥无法，只能坐在她身边，半靠在床头，一手任由她握着，另一只手帮她拨了拨头发，时不时的拍拍她，像是哄孩子般。
然后看着窗外渐亮的天，一夜无眠。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二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