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极一时》猫自在i

3、第3章

　　于鸣今年刚刚17岁，他在酷热的夏天出生，身上却带着深冬的凛冽。这个周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少年，眉眼之间已经没有了同龄人之间的青涩和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只是毕竟时间还没有在他的身上留下什么恶毒的痕迹，所以他那张没有什么表情的脸看起来是那样的精致不可亵渎，让路晓的喉结一紧。
　　路晓撞上了于鸣投来的并不友善的目光，瞬间回神，沿原路坐上电梯返回到18层，尹童一早就已经把路晓的事情抛诸脑后，对着一堆报表哀嚎内心不停咒骂，因为几个广告商对杂志刊登的广告封面不满，突然要求所有的都要重新做，但是这样一来资金方面就变得非常紧张，尹童一现在就像一只马上就要露出利爪的小兽，这个时候最好谁都不要去招惹她。就算隔着那扇巨大的玻璃窗路晓都感受到了尹童一身上散发出来的我很忙不要打扰我的信号，他默默的走到了走廊的沙发椅上坐下，心里心心念念尹童一刚才说的晚宴，路晓真的非常想去这样的场合看看，这辈子也许只有机会看这一次。“那个人也会去吗？”路晓脑海了闪过楼下遇见的那个少年的画面。
　　尹童一的助理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路晓，知道那是刚刚总监领来的要新签约的作家，主动靠过来问路晓有什么需要，路晓没有跟这个公司任何一个看起来冷漠又精致的人说过话，瞬间局促起来：“啊那个我在等尹总监忙完，她说八楼有一个晚宴可以带我去看看。”助理轻笑起来：“看尹总这个架势，一会儿半会儿怕是顾不上你了，但是我也走不开。这样吧，这个工作牌给你，你带着这个他们就会把你放进去，晚宴结束以后你再来还给我。”
　　路晓带着这个暗黑烫金字的“有格vip”下到八楼，红毯一直从电梯口延伸到一间大会议室的里面，两边竖着红色的分隔线，路晓走出电梯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周围异样的目光，他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一条长长的红毯。有工作人间看到了路晓脖子上挂的牌子，虽然一脸狐疑但还是过来引着路晓走了进去。路晓本来是想见识一下大场面，顺便在晚宴上吃点东西填饱肚子，他只有中午的时候在火车上吃了一包没有泡透的泡面，现在真的是太饿了。但是走进去才发现，所谓的晚宴，不是和家乡一样的酒席，而是一排又一排长长的桌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水果、糕点、红酒、果汁，但是每一盘，都只有一口的份，根本不够塞牙缝的。来到这里的人们，都只是举着杯子在交谈，不吃东西，也不喝酒。
　　路晓在角落里看到一张沙发，他猫了过去，窝在沙发的一角，静静的吃着面前桌子上摆着的叫不上名字来的水果和糕点，值得庆幸的是，在这个众人眉飞色舞你来我往的场合里，没有人注意到这个瘦瘦的男孩。路晓边吃边观察着这些人，女人们漂亮周到，男人们丰神俊朗，他们三五成群谈笑风生，但是路晓知道，在这些美丽的皮相后面，都隐藏着他们各自想要的达成的目的。这样的宴会本身的存在，就是一个名利场，它像一个漩涡把所有参与其中的人吸到欲望的最中心，让所有的人在这场乱流当中张牙舞爪，而谁站在上帝视角看这场闹剧，恐怕没有人知道。路晓是站在旋涡边上的人，他静静的看着这场旋涡，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瞬间出神。
　　路晓忽然感到身边的沙发有个塌陷，扭头一看，是他！少年眉头紧蹙，近距离的看，少年的皮肤更白，唇色更红，睫毛更长却更加不好相处，他看起来很烦躁，目光凌厉。于鸣感到了旁边的目光，忘记了收掉脸上的表情扭头看了过去，吓得路晓立马低了头。看到旁边这个刚才被自己忽视的人好像是吓到了，于鸣心里的第一反应是“糟糕”，他在公众面前一直是喜怒不形于色又彬彬有礼的形象，不会被他曝光出去吧！刚才太顾着想自己的事情，忘记了做表情管理。
　　想到这里，于鸣又悄悄扭头看了路晓一眼，“这兄弟看着有些土，长得还是挺好看的，鼻子居然比我的还挺。看起来不像是混进来的狗仔，估计又是谁的亲戚走后门进来的，随便他吧。”路晓虽然低了头，但是余光一直还在看着于鸣，他感觉到于鸣的头转向自己这里，大气都不敢喘了。不知道为什么，路晓面对这个人总是莫名其妙的紧张，难道是因为这个人和自己差不多大却比自己优秀太多吗？还是身上的气场，什么时候我能和他一样就真的太好了。路晓低着头想。
　　路晓感觉于鸣把头转到了别的方向，才慢慢把头抬了起来，偷偷看他。旁边走过来一个瘦瘦高高看起来就很精明的女人，低头对这于鸣说了几句话又离开了。路晓震惊得发现就在那个女人过来的时候于鸣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没有那么锋芒毕露，异常的温顺下来。“这个人是谁呢？这么制得住他。”路晓忍笑腹诽，那个女人走了以后，于鸣脸上的表情又变了，路晓看见他咬了咬嘴唇，双手交叉握在了一起，明显是抗拒而且紧张但又不得不做的样子。很快，于鸣起身，路晓得到了答案。他正在弯腰向一个中年男人敬酒。
　　“嘿，刚才我就看见了，你一直在看他，认识他是谁吗？”旁边忽然挤过来一个挤眉弄眼的少年，看起来年纪也不大。“嗯......你是？”“我，我你肯定不认识，我叫尤清竹，还没出道呢，哎我和你看的那个人一个公司的，只不过他现在算是我大前辈，虽然年纪还没我大呢。”“你多大？”路晓其实不是很习惯和陌生人近距离接触于是话语间不着痕迹的往旁边挪了挪，谁知尤清竹直接顺势坐到了路晓旁边，手里的红酒杯一直在晃啊晃，路晓生怕下一秒那一杯红酒就撒在自己新买的衬衫上。“你知道他是谁吗？”尤清竹拿手里的红酒指了指于鸣，没有回答路晓的问题。路晓摇摇头。“也是，他现在还不是特别火，不过已经很厉害了，唱歌跳舞演戏走秀什么都会，就差一个机会。”
　　路晓观察着身边这个滔滔不绝的人，虽然五根手指头上三个戴着戒指，耳朵上也挂着长长的耳钉，脸上化着浓妆，很明显和于鸣走的不是同一条路子，于鸣只有食指上戴了一个环，西装也是全黑的，但好像也不是坏人。路晓犹豫的问了一句：“他叫什么？”“于鸣。”尤清竹一口吞掉了杯子里的红酒，这让路晓稍稍松了口气。“你不是说他很厉害吗？但是很明显他就不是很高兴想来这里啊。”尤清竹瞪大了眼睛：“你从哪里看出来他不高兴的，欣姐让他来的时候他可没说半个不字。于鸣这人就这样，不怎么说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反正基本上公司接什么通告出什么活动只要叫他他就去，加上长的也算是比较有特点的好看，现在的观众喜欢这一款，所以欣姐特别喜欢他。”“欣姐是？”“呐，就他旁边那个女人喽，我们经纪人。”尤清竹一脸憧憬趴在路晓耳朵上，“很快我也要出道了，就等着我统治整个娱乐圈吧！”路晓打了个激灵，把脑袋往后挪了好几寸，“你多大？”路晓再次发问。“18。”远处那个叫欣姐的女人冲这边招了招手，尤清竹放下杯子站了起来，冲路晓做了个鬼脸：“走了兄弟！”然后往欣姐的方向走去。路晓感到于鸣微不可察的往自己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没有等到宴会结束，路晓就提前出来了。这样的场面，待够半个小时其实也就知道这持续的几个小时将会是什么样子。路晓找出导航，按照指示坐上公交，尹童一给他安排的酒店并不远，这让路晓可以自由来回。在公交车上，路晓看着外面的高楼大厦，一排排的灯光，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了迷茫，刚才的一切好像都是梦。以前的自己，只知道埋头学习和写故事，反正成绩好总能上大学，写故事总有人看。路晓原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下去，但是这一个夜晚让他开始思考自己的未来。自己到底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呢？自己将来会是什么样的呢？于鸣十七岁，那个叫尤清竹的家伙十八岁，好像都已经有了非常清晰的目标，而自己连要学什么都还没有想好。
　　接下来的一周就和路晓想象中的差不多，他被安排感受了《有间杂志》一本又一本的杂志，听了一场又一场报告，看了一遍又一遍市场数据以及被《有间杂志》捧红的一个又一个网络作家、编剧、摄影师等等等等，尹童一想以此来说服路晓，让他能加入自己的阵营，虽然这个过程中，尹童一从来没有露面过。但是其实路晓已经想好了要和尹童一签约，路晓对于跟谁签约没有什么太大的概念，既然是国内顶尖的杂志，那又何乐而不为呢，反正跟谁签都是签。
　　一周以后，路晓和尹童一完成了签约的流程，准备返程回老家。这是路晓第一次坐高铁，他把头安静的靠在车窗上，看着这座列车驶出高楼大厦的城市，驶进一望无际的田野，然后驶进山岭，山脚下有吐着白烟的烟囱。路晓感觉自己路过溪流，路过村庄，路过隔水相望的铁桥，他渐渐昏沉，表面看起来是个安静秀气的少年，但是脑子里却一直是这几天绚烂的场景，那些一本又一本装订精美的杂志，书页上一张又一张完美的脸，网站上一个又一个被追捧的作家，晚宴上绚烂的灯光，那个疏离的身影，都让半梦半醒的少年心潮澎湃。他心里有一处暗门被打开，这道门的后面只是刺眼的亮光，看不清有什么，却让少年义无反顾的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