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欢莫拾》南安阿姨

5、9月1日

　　9月1日晴

　　妈妈想和我一起去报道，但是路途说远不远，说不短也不短，我让妈妈在家里待着，有什么事情我和她电话联系。

　　坐上去市里的大巴车，终于产生了离家的感觉，我是真的很久才能看见妈妈了，以前说离家，但是总觉得遥远，现在就摆在眼前，让我不哭都难，妈妈也哭，我们隔着车窗挥手，车缓缓地驶动，妈妈朝我挥舞手臂，我看着妈妈变得越来越小，最终变得一点也看不见，心里就难过，但是又想到未知的学校，又觉得值得。

　　在两难之中就到了目的地，随着人群下了车，只觉得这天地变得十分宽广，不再是从前家里四四方方的天空。

　　一路问路问到了学校，学校很大，大概是以前学校的五倍不止，教学楼也很高，一栋一栋不是紧紧挨在一起的，而是分散开来，显得更偌大。

　　我就像是森林之中的小小蚂蚁似的，艰难地爬到目的地，来到我的教室，即使脑海中想象了无数次，还是觉得激动，从前我的班级上也和这教室差不多大，但是只容纳三四十个孩子，这就是一个年级了，而现在，一个班级有四五十个孩子，还仅仅是一个班级。我觉得自己原来是这样的渺小，压力陡然而生。

　　我拖着两个大大的行李箱——还是向隔壁阿姨借的呢，完成了报道，班主任是个很高大的男人，因为他坐着也和我差不多高。他说话中气十足，假如我是个爱慕他的女生，一定会觉得很有安全感，但是现在我是一个初来乍到的学生，只觉得这个老师有点严厉，怕是不怎么好相处。他让我去女生宿舍整理床铺，看了看我身后空无一人，问我：“你一个人来的？”我答是，他便让一个正在和家长说话的女生和我一起去宿舍了，他说这个女生和我是一个寝室的，互相照顾。好吧，其实这个班主任也是很温柔的。

　　我和这个女生一起去寝室，她和她父母说话并不理我，我觉得有些尴尬，但是既然已经一路了，假如我改变速度走在前面似乎也不太礼貌，便只有将就她们的速度慢慢走去宿舍。
　　这个女生叫孙欣怡，是我从她妈妈叫她名字中听出来的，她爸爸妈妈帮她整理床铺，她只负责整理自己的书桌。

　　宿舍是标准的六人间，分为两边，一边三个人，上面是床，下面是书桌和衣柜。

　　寝室其他人陆陆续续也到了，都是家长随行，我在床上整理床单，隔壁床的爸爸看着我，跟自己的女儿说：“你看看你的同学，多勤快啊，你就知道玩。”

　　那女生和我不熟，也不好反驳，只是对我笑笑，我也对她笑。

　　家长整理好床铺后不能久留，就跟自己的女儿泪眼婆娑地告别了，这五个女生都是性格活泼的样子，才见没多久就相约着去寝室附近的超市购置需要的生活用品，顺道也叫上了我。

　　我们六个人走在一起，但实际上说话的只有她们五个，我就负责倾听。

　　超市很多人，全是今天来报道的学生，家长是不能进去的，都在外面等待。

　　我们兵分几路，分别买自己需要的，我看着小小的一块香皂居然比我家里贵出一倍，不禁咂舌，等她们都选好后，我才选好了一个相对便宜的洗发水。孙欣怡来催我快点，我抱歉地看着她，她等了我一会儿，看我数次对比价格，不耐烦地说：“你怎么这么慢，随便拿一个不就好了？”说着，便随意拿了个沐浴露扔进我怀里，拉着我去结账了。我余光扫了一下，却是最贵的那一款，结账时我手都是颤抖的。回宿舍路上，她们开心地分享自己的经历，我心里却只有昂贵的价格，心想我晚上得少吃点，明早也得少吃一个鸡蛋了。

　　晚上是班级里的新生班会，班主任让每个同学上讲台上自我介绍，按座位顺序依次上台，我数了下，我是中间顺序的。我在班上都甚少发言，更别说上台发言，更是屈指可数，除非万不得已。我紧张地手心不停冒汗，同桌是个戴着眼镜的女生，问我：“你紧张吗？”我点点头，她递给我一张纸巾，我感激地朝她点点头。

　　我没怎么听同学们的发言，而是在草稿纸上写自己要说的话，写了又划掉，最后只留下两句话：“大家好，我是莫欢，很高兴认识大家。”

　　很快就到了我，我站上讲台后，底下就有窸窸窣窣地笑声，我开口说：“大家好。”底下就哄堂大笑，我本就紧张地手抖，现在更是一发不可收拾，班主任怒斥叫大家不要笑，我的脸一定很红，因为我现在像是发烧般感觉我的脸颊在滚烫。

　　我颤颤巍巍说完两句话就逃也似的回到座位上，连头也不敢抬。但是又想不明白，我问同桌：“他们在笑什么呢？”同桌也在憋笑，但是她还是回答我：“你的口音，你不觉得怪怪的吗？”

　　口音？怪怪的？

　　“可是我从小就这么说话啊。”我解释道。

　　同桌摊摊手：“那我不知道了，只觉得你和我们不一样。”

　　接下来上台的一个男生，我努力识别他说的和我说的差别，发现果然是不一样的，我说话时下意识尾调会向上升，和他们对比起来的确是怪怪的。

　　我难过地低下头，觉得羞于见人。

　　回到寝室后，室友们在讨论哪个男同学最帅，我沉默地洗完澡后爬上床，脑海里全是嘲笑声，挥之不去，明明从前他们说我没有爸爸，我都可以罔若未闻，为什么现在却觉得难受呢？我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