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落尽子规啼》景方十三

2、决绝

　　第二日一大早，萧云就起床坐到梳镜台前上妆。
　　秋瑾接过木梳仔细打理，萧云道：“今日梳的齐整些，那些钗饰也用上”，秋瑾的手停顿了下，“是”。

　　从梳镜台起身，萧云又换上了皇后的冠服，一旁服侍的秋瑾看得一愣，自从建平帝猝然离世，娘娘就鲜少打扮，如今戴上凤钗头饰，换上华云礼服，竟像换了个人似的，隐隐的气势让人不敢直视。

　　萧云朝镜子里看了一眼，镜中的人既熟悉又陌生。

　　秋瑾正要随萧云出去，萧云突然对她道：“秋瑾，冬天快到了，你帮我把冬衣收拾出来”
　　“娘娘，奴婢还是跟着您吧。”秋瑾道，心中有些不安，正如秋瑾了解她一样，萧云也理解她，只是，有些事不去做，她不甘。

　　“你留下”萧云道，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厉，秋瑾垂眸，恭敬地跪在地上，道：“奴婢，等着娘娘回来。”

　　萧云最后望了她一眼，终是转身离开，秋瑾跪在地上，久久未起，眼中隐有水光。

　　正殿上，精致的铜炉散发着隐约的幽香，龙奕之坐在首位，见萧云来了，道：“你叫朕来究竟有什么事？”

　　萧云望着面前这个男子，心里蓦然觉得陌生得紧，道：“无事就不能让我的夫君过来吗”
　　龙奕之露出一丝不耐，道:“前朝还忙，朕先走了。”说完便甩袖欲走，“陛下”萧云扯住他的衣袖，目光专注地看着他，道：“我想问问皇上，若有人杀害皇嗣，该如何处置？”

　　龙奕之顿步，深沉地看了她一眼，道：“你想说什么？”
　　萧云一笑，道：“往郢儿的马所吃的草料里加东西的人已经抓到了，臣妾审问过了，你猜他说是被何人指使？”

　　龙奕之目色不定，对她道：“是何人？”

　　萧云狠狠压下内心的讥讽与恨意，道：“是柳贵妃买通了人，命人往草料里放了东西，引得马匹突然发狂，让我儿坠马身亡。”

　　龙奕之略松下一口气，就听萧云道：“我猜，你很想我这样说吧。”

　　“皇后”龙奕之警告道。

　　萧云看着他，心里一阵冰冷，“你以为将柳香盈的玉佩故意丢在马场上，我就会上当吗，你究竟是把我想得有多蠢，要郢儿死的人明明是你。”

　　龙奕之眼中云波翻涌，显然也不是那么平静，撇开脸道：“你疯了，郢儿也是朕的孩子，朕怎么会杀他。”

　　萧云靠近他，苦笑道：“是啊，虎毒尚且不食子，而你，为何那般狠毒？”
　　“大约是因为郢儿挡了你的路吧!”

　　“你废了哀帝后想自己当皇帝，然而我是珉朝大公主，我的孩儿留着萧氏的血，是朝臣们眼中名正言顺的下一个皇位继承人，有我们在，你怎么能当上皇帝。”

　　“可皇位就那么重要吗？啊，龙奕之”萧云拽着他的衣袖质问，“重要到让你连亲子都可以舍弃？”

　　龙奕之不说话，显然已是默认。

　　这时外面传来些许嘈杂声，一个明媚娇柔的女人带着孩子走了进来，正是当宠的柳贵妃，龙奕之神色微愣，正想问‘你们怎么来了’。
　　“唔”得一声闷哼，龙奕之瞪大了眼睛，低下头，一把尖锐的匕首正中自己的心脉，“你”，龙奕之看向对方，无力地倒下。

　　萧云看着手上的血，露出似哭又似笑的神色，“怎么，很惊讶吗，你不是也给我下了毒想杀了我，就只准你杀我，不准我杀了你吗，呵呵！”

　　柳香盈正欲尖叫，萧云却对她道：“你想不想当太后？”

　　柳香盈一愣，虽然拉着孩子后退几步，但没有唤人。
　　萧云蛊惑她道：“让龙奕之死不好吗，我中毒已深，马上也要死了，我们都死了，你就可以扶持儿子上位，那你就是太后了，一朝太后，连天子都奈何不了你，这不比当一个妃子尊贵多。”

　　柳香盈按捺不动，眼神忽明忽暗。萧云这又看向二皇子，见他一脸无措的慌张样子，冷然一笑，果真比她的郢儿差远了。

　　萧云重新看向龙奕之，此刻他已然是出得气多进得气少，萧云道：“周围的人都被我遣走了，现在只剩我们几个了。”

　　龙奕之冒出一头冷汗，已经失去了意识。
　　“唔，咳咳”萧云吐出了一口血，她在殿内点的烟中有毒，是为了以防万一，杀不了龙奕之所设，但她本就身中奇毒，现在又吸了这么久的毒烟，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萧云躺在地上，合上了眼，她觉得自己变得很轻很轻，一块浮云，许多往事像幻影一样朝她飞来，恍惚中，她突然记起建平帝曾问她此生想要个什么样的夫婿，她当时是怎么答的？

　　对了，自己说：“我要嫁就嫁给当世豪杰，当朝数一数二的人物，才高八斗，满腹经纶，否则他凭什么娶我。”
　　她的确找到了那样的夫婿，只是，她后悔了。

　　在萧云死后，柳香盈唤来了人，皇后杀了皇帝，滑天下之大稽。

　　当夜，翊坤宫中一条白绫，秋瑾随主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