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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生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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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我是真的要去查资料写实习报告了。”照明翘着个二郎腿,嘴里塞着半颗没吃完的草莓,疯狂按着手中的遥控器。张岚眼都没抬,和保姆张姨讨论着当季新款挎包,被照明念叨烦了,干脆放下手中的杂志,起身帮张姨做饭去了。
眼瞅就三月了,却还是接连下了几场雪。光秃秃的树枝上挂着银条,丝毫感受不到春天的气息。照明为了“找工作”,还是下了一番功夫的,他在手机里下了三五个求职软件,有视频招聘的、投简历的,可是人家现在都不招工,真是天不遂人愿。人那,就是这样,事不关己的时候就算电视上播着、网络上的数字变化日日高升,总是觉得这事情离自己远得很,一旦和自己挂钩,就开始心急如焚了。照明开始祈祷,疫情快快过去,生活恢复原样。
他觉得原本的生活就应该是他和刘安良在一起,闲在家也好,共同奋斗也好,两个人在一起,并肩的感觉总是好的。他忘记了以前那些日夜颠倒的纸醉金迷,与其说那是生活,不如说那都不算活着。他有点想姥爷,想小乐,想刘安良。最想刘安良。
闲着,难免乱想。照明开了几个月出租车,做了几个月的实习司机,心里还是牵挂着郑松的公司,总想着之后再回去开车,就时不时的发个语音弹个视频什么的。十点半,跟刘安良通过电话,他又拨通了郑松的手机。等待接听的嘟嘟声响了许久,郑松才接通电话。“嘛呀,都几点了?”郑松的声音里带着七分慵懒三分愠,像是刚做完运动。“哥,十点多你就睡了?转性了啊?”照明在床上翻了个身,“这几天开始跑没?”出租车。“啊。三月一正式开始,这两天倒班跑呢,客不多,全是往医院去的。你在家呢?”照明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郑松那边有挪动椅子的声音,屏气听,果然是有人,没等他问呢,那边的人轻声问:“谁啊,我吹头发了啊?”郑松的尴尬隔着手机都要传出来了,照明赶紧说没事,挂了电话。他也知道郑松好这口,却没想到这次郑松这次认真了。
挂了电话之后的刘安良也没睡,他少见的点上了初中时用的台灯,在台灯下鼓捣着什么东西。他除了小学的美术课没再做过手工,手上的茧子也限制了他做细活,但是他目不转睛盯着桌上的一块近似长方形的木头,这不是什么名贵的木材,工具也都是他在五金店淘回来的,找了个看起来靠谱的教程,他开始了自己第一次尝试。要说自己以前忙工作的时候,完全想不起什么节日不节日的,有了照明之后,他在这方面才稍稍开了窍。
窗子被风吹得哐哐作响,寒意从不甚严密的窗缝里漏进些许,立春二十多天了,春没迎来,迎来的都是西南风。小时候,约摸二十多年前,他还分不清东南西北那会,家里总是冷极了,那时她姥姥总是给他垫一个电褥子,开上高档,却不让他这样过夜。姥姥以为被窝里暖和了,他人就暖和了,他想说但从没说:“姥姥,没用的,一年四季都像是冬天。”后来他长大了些,不再去听,不再去看,不再去期待,周遭却也没那么冷了。
他还记得,他战战兢兢地买入高考考场,第一门语文考试他只写了作文,交卷的时候,他不敢直视监考老师的眼睛,缩着脖子,六月的炎热中,他出了一身冷汗。之后的考试,任凭他再怎么努力认真,最后的成绩还是让人叹息。他姥爷安慰他,花点钱上个专科,或者复读一年重新考,家里都是支持的。没人知道,他是铁了心想早点出去工作,分担家庭负担。在大伯的安排下,刘安良变成了小刘师傅,遇到了照明,他才从小刘师傅变回了刘安良。
手中的木块依然没做出什么眉目,刘安良放下手中的刻刀,拿起笔,在纸上画了几笔,依稀还有点儿时学过画的功底,他看着不满意,却没找到橡皮,心中有些懊恼,倒到了床上。床上还残留着照明的味道,尽管那味道很淡很淡,却让刘安良倍感想念,身体的某处渐渐苏醒,让他觉得有些难耐。
“安良。”他闭上眼,耳边仿佛是照明的低吟。他内心的空虚随之得到释放。桌上是团成一团的废纸,地上是用过的卫生纸,床上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卷起了被子,睡得很安稳。
第二天一早,刘安良神清气爽的醒来,洗漱完毕去隔壁吃了早饭,一天的生活又开始了。反反复复,周而复始,淡如水的生活偶尔掀起一阵波澜,伴随着惊喜,伴随着意外,让人不再麻木,人有了感情,才有了七情六欲,才有了渴望,才成为一个完整的人。完整的刘安良同志拍了拍小乐的脑袋,又长舒一口气,充满斗志与希望的踏上了平凡的、这一天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