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触在隔壁》里雾耶

28、喜相逢 4

　　G大食堂饭菜不错，勉强可以下咽，食物品相不行也没多少人在意，毕竟食物对一些人来说，只是充饥而已。

　　四人一桌，留了一个空位。听老师说，他们寝室本来是四人寝，然那位素未谋面的室友因嫌弃学校太破，难以忍受这座小庙，愤恨不已回去复读了。哎，那兄弟斗志昂扬，心气不错。

　　魏初晓正襟危坐，吃相斯文，是国家光盘行动的拥护者，每次吃饭，除了渣，就只剩盘了，真是品行优良的祖国接班人。

　　而他旁边的楚易就不行了，一脚踩在桌子横条上，右手支在膝盖上，筷子在盘子里扒了又扒，也不知道在找什么，左挑右挑，也不见饭菜有消减的。活脱脱地一位挑茬的学校领导，那坐姿，苏尹衡啧一声，也没找着个形容词形容。

　　语文水平不够功力不足，要是林沐在这，肯定能帮他怼上一怼，要新仇旧恨一起算的那种怼。
　　想到林沐，苏尹衡对这不算可口的饭菜，有些食不知味。

　　林深找着了，是在一个公园小山里找着的，接到电话时，林沐连夜去处理，他要跟着去，林沐只说让他好好上课，他会处理。

　　苏尹衡有些担心，发了信息过去。

　　林沐手机震动，点开一看，是‘衡衡’发来的。

　　“吃饭了吗？”

　　看到信息，胃部像设了定时闹钟，咕咕一声响了起来，估计也就林沐自己能听见。

　　医生交代了几句，到了饭点都下班了，确实到了吃饭时间。

　　床上男人了无生气，眼神空洞，昨晚，他被公园管理员逮住的时候，受了不少惊吓，而疯跑到公园躲起来的惊吓应该更大。

　　“一会，护工会照顾你，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林沐看着男人这样，像看玻璃罩里枯萎的花，没什么情绪。

　　男人抬了头，眼神混沌，目光涣散，也不知他在看哪里，他对着林沐道:“小沐，你是不想管我了吗？”

　　林沐顿了一下，不回头，他也知道林深此时的眼神，可怜，把他视为这世间能救命的稻草，河里能救命的浮木，催使着林沐一次一次无条件地妥协。

　　他深吸一口气，说:“我不想再一次一次地跑派出所领你，不想半夜三更到处找你，更不想跟在你身后一次一次地给你收拾烂摊子，林深，适可而止吧。”

　　“他结婚了，你们是一起发过誓相守到老，可你也说过，如果待不下去，可以选择默默离开，你说过的，林深！”林沐摸出口袋里的烟，“你跟踪了他好多年，有什么结果吗，你不管不顾地跟着他，然后我跟着你，这样一条线上捆绑关系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你……你也要放弃我了吗？”林深缓了好久才意识到，他从前的肆无忌惮好像要结束了，他一阵慌乱。

　　“是你先放弃你自己的，大家都是成年人，好聚好散不会，留住自己的尊严也不会吗。”林沐犹豫了好久，还是没有点烟，他又道:“他一直知道你在身后，你是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结果！”

　　“不可能。他不可能知道我的，我……我藏得很好，他不可能发现的，他怎么可能发现呢！”林深先是愤怒又激动，后又不敢确认，回忆那人的回眸的余光，坚信不会被看见的！

　　“你要什么时候才清醒，是不是真要我不管你了，饿死街头才善罢甘休。”林沐觉得无力，林深在自己的世界里走不出来，而这扇门，他这个儿子并不是关键的钥匙。

　　“我曾经问过你，我为什么会被父母抛弃，难道仅仅是因为我耳朵有残疾吗？”林沐说，“你还记得你那时候怎么回答我的吗？”

　　林深沉默，显然不记得了，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林沐笑了一声，掩盖眼底的失落，说:“你说，永远不要期待有人爱你超过爱自己，亲情也是，爱情、友情亦然。你说，一个人更爱自己是件好事，因为这样，他懂得怎样保护自己，会活得很好。”

　　“现在，这句话，我原封不动还给你。别到处跑了，最后的结果也就死心二字，没有意义。好好养伤，听医生的话，我有空会经常来看你。”

　　林沐逃出病房，不敢理会身后的呼唤，若这次还是心软，就是一个死循环。不能再次跳入这个死循环，每个人的时间都有限，跳入黑洞一样的漩涡里等同于慢性自杀。

　　点开‘衡衡’聊天框，打了语音电话，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没有哪一次等电话接通这么艰难，这么着急。

　　“林沐，刚忙完吗，事情处理好了吗？你饿不饿？”

　　熟悉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身处寒冻烈风的他突然来到暖气笼罩的室内，暖气驱散了一身的寒意，太过温暖，却忍不住直哆嗦。

　　“饿。”林沐停顿了好久，才回答。

　　“那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你现在在哪呢，回家了吗？”

　　“我想你了。”

　　电话一时无声，苏尹衡看着地面好久，才找回理智，林沐声音听起来很疲惫，一定很累。

　　“我在呢。你在原地等我，我去接你。”

　　苏尹衡接到人，拦了一辆车，车内开着空调，有些凉意。放在膝盖的手被林沐握住，苏尹衡悄悄看视镜一眼，司机师傅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这才稍稍松口气。

　　林沐一晚上没睡，眼睛皮耷拉着，像熬夜两三天的样子，更多的是心累吧。

　　“让你靠会，到家了叫你。”苏尹衡毫无条件献出自己的肩膀，拍了拍，示意林沐靠过来。

　　林沐也不客气，靠着这不算宽的肩膀，却异常让他安心放松。

　　林沐闭着眼睛，没有睡意，被熟悉的味道包裹着，让他觉得温暖。

　　他很喜欢这种感觉，喜欢挨着苏尹衡，第一眼，他就知道，这个小不了自己几岁的小孩很好很好，不是因为什么面相之说，只是单凭一个直觉，也许是身在泥泽里放弃挣扎久了，突然闯入一个全身散发着光亮的人路过，就拼命地想去看看，他的光会不会发热，会不会蒸干身上纠缠的氤氲。

　　他不要谁的救赎，不寻求救命稻草，不拖谁下水，只是暂时迷失方向，失去动力。而沉寂的这段时间里，遇到苏尹衡，是他此生不用努力便能遇到的最大的幸运。

　　我天生不求上进，只想漫无目的跟着你。
　　从此，光明是你，沉沦是你。

　　“下车了，林沐？”
　　思绪被苏尹衡摇醒，林沐离开时，根根竖直的短发戳了戳临近的脖子，又黏糊又娇气，一会后才迷迷瞪瞪下车。司机师傅耐心十足，给足了林沐撒娇的时间。
　　路边的林沐睡意朦胧下是止不住的笑意。

　　苏尹衡:“……”
　　这个王八蛋。

　　这座城市环境很好，天气也不错，石板路上也没个小石子可供苏尹衡发泄。近日，病恹恹的林大帅哥仗着半身不遂，吃了不少豆腐，骗了不少温存，也多次挑逗成功又逃之夭夭。
　　苏尹衡底线越来越低，才惯得林沐在外也如此无法无天，实为御夫不严。

　　“想吃什么？”苏尹衡决定秋后算账，先喂饱林沐的胃。

　　“想吃你做的。”

　　“我不会做饭，你又不是不知道，”苏尹衡很不想下厨，但是美色在前，为‘男色’折腰也心甘情愿，他又道:“我只会做泡面。”

　　“好，就吃男朋友做的霸王面。”林沐吃过苏尹衡做的泡面，味道还可以，里面有小白菜、火腿肠、卤蛋。是道很丰富的饭菜。

　　“你先上去，我买卤蛋。”

　　来到二楼，看着213的隔壁214，林沐愣神。这个房间里发生的一切，不止困住了林深，也困住过林沐。

　　曾经，他们是幸福的一家三口。陈际是个很浪漫的人，会画画，会做饭，会种花，会逗人开心，总是能让平淡的生活变得有趣又丰富多彩。
　　林深早年父母双亡，性子孤僻。但陈际不是，他有父母兄妹，有一大家子的亲戚，在这个并不开放的社会，他其实抵挡很多压力，而压断他脊梁骨的是他母亲的癌症，那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的请求，那么的潸然泪下，只是希望陈际能走正道，回归按部就班‘九年义务教育’式的结婚生子，陈际一直撑着，甚至坦白自己的性向，可有谁管呢。那些愚昧的人里，对只要结婚就可以掰直一个人性向深信不疑。

　　陈际其实道过别，只是林深自动忽略。林深拒绝相见，却天天跟踪，大概是被抛弃被渣被丢弃要讨回公道成了林深活下去的理由。而陈际，明明知道身后有个人，也当什么事也没有。陈际夫妻相敬如宾，除了没有孩子，一切看起来正常又公式化。这段复杂的关系，病态又不可思议，三个人都在熬着，一个在熬一个孩子，一个在熬一份责任，一个在熬一份痴心。长辈的苦口婆心毁了三个人。谁无辜谁有错谁辜负了谁？其实都没有意义，除了浪费光阴。

　　“吃吧，坐着发呆眼睛也不眨一下，眼睛不酸吗？”苏尹衡抬着两碗营养丰富的泡面与两瓶可乐放桌子上，伸手在林沐眼前晃了晃。

　　“真香，谢谢男朋友照顾我这么久。”林沐开了两瓶可乐，举杯与苏尹衡相碰。

　　“跟我说谢谢？”
　　“那我该说什么，不客气？”
　　“滚，要点脸。”

　　好久没喝可乐，略有刺激舌尖的口感袭来，久违的感觉，苏尹衡很是想念，看着冒着水珠的可乐，他问出心中疑虑。

　　“你那晚为什么送我回家，还给我买了一箱可口？”

　　谁知道是为什么，连林沐都不知道。是见色起意，是觉得好奇，是好心还是因为无形的吸引力？谁知道呢。

　　“可能是因为你是我未来的男朋友，所以想着不能让他睡大街，所以就扛回家了。”

　　苏尹衡:“……”
　　这个自恋狂是能预知未来吗。

　　“衡衡。”
　　“嗯。”
　　“你真帅，我怎么这么喜欢你呢。”
　　“我知道。”苏尹衡不做理会。糖衣炮弹轰炸，他现在已经不爱脸红了。虽然已经吃过饭了，但面前的泡面还是色香味俱全，勾人味蕾。

　　“想体验车震吗？”

　　苏尹衡成功把泡面呛入鼻腔，鼻腔里火辣辣的难受，咳了好久，眼角的生理盐水流出。这句话不亚于当初‘可乐杀精’言论般惊天地泣鬼神。
　　他一个杀人眼神赐给递纸来的人。

　　“有这么激动吗？”林沐有些不好意思，略做腼腆又羞涩，三米大尾巴翘到天上，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大尾巴狼的嘚瑟样。

　　“不是没买着票吗，我提了一辆车，我送你回去。我正好可以当做旅游。”林沐晃动车钥匙，“哎……你这样，是不是想歪了？”

　　苏尹衡:“……”
　　要面无表情，无言无语。

　　林沐支着下巴，思考了会才道:“也不是不可以，那样的话，我们只能半夜三更去，嗯，出发前一天定个闹钟，为夫满足你的愿望。”

　　“林沐！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林沐根本不是他惯坏的，而是他本来就这么坏，从里到外都透着‘土、不’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