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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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予没事儿，现在已经退烧了。在校医院打点滴，我陪着呢。”
肖煜发完这条微信以后，聂安南很快回复“好的”，又问：“我买点饭过去？”
“不用，我照顾她就行。谢谢你。”
校医院基本上没什么人，走廊里安安静静。病房里一共两张床，护士好心地和肖煜说，累了就休息会儿，毕竟三瓶药打完最快也得两个小时。但他还是从楼下借了个椅子过来，好像不坐在她旁边就会发生什么似的。其实什么事都没有，只不过这是肖煜的习惯。
多年好友培养出来的信任和依赖感是不可替代的，就像她今天什么都不考虑选择冲进自己怀里一样。肖煜知道，他会是她永远的安全区。
陈慕予的手机连响好几声，睡梦中的她眉头跟着皱了皱。肖煜顺手把她手机调成静音，倒扣在床上。他们俩的手机同款但不同色，是高中毕业那年一起买的。几年过去，手机的性能和反应速度已经没有那么好，又到了更新换代的时候。
他靠在椅子上，心里盘算着换新手机的对话要怎么开始、如何发生。
其实不需要肖煜算计着什么，陈慕予一向懒得对自己不擅长的领域做功课，所以她跟着他的风买同款手机、同款电脑、同款跑步鞋、同款运动背包等等。她的大大咧咧就这样润物细无声地满足着肖煜的私心。他一直以来都很感谢热衷于将种种事物赋予意义的情侣们，在他们的世界里一模一样的东西是宣示主权，是占有欲，是感情外溢，随时随地都要表示出来。
那么就这样偷点时间混进谈恋爱宇宙吧，几分钟几秒钟都没关系。肖煜捏着自己的手机，静静地想。
陈慕予忽然剧烈地咳了起来，铁架床跟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她眉头紧锁，哑声问道：“现在几点了？”
“四点五十。”肖煜拧开一瓶矿泉水递过去，问，“饿吗？你这瓶药还得一小时才能打完。”
陈慕予伸伸胳膊动动腿，慢吞吞回答说：“有点饿，头很疼。”
“没休息好吗？”肖煜伸手贴向她的额头再次人工测温，确认道，“已经退烧了。”
陈慕予再次闭上眼睛，没什么力气地说：“感冒而已，别太紧张。”
“那我去买点吃的回来。”肖煜站起来走到门口，又回头说，“你别越狱。”
陈慕予扯扯嘴角：“知道了。”
她不爱去医院是一个家庭带来的连锁反应。去医院就意味着父母无止尽争执的开始，从究竟是谁负责照顾她，到是谁在工作上花费了太长时间，他们吵来吵去也没个结果，早就忽略了试图开口说话的她。直到旁边其他小朋友的家长惊呼一声：“呀！快来个护士给孩子拔针吧，这都回血了！”
如果为人父母也有等级证书，陈慕予觉得她爸妈一定不及格。这是一对在自己的领域闪闪发光出群拔萃的夫妇，只是人的精力有限，他们把要做的事划分出很多个区域决定精力占比，又默契地把陈慕予放在了最小的那个部分。之后他们俩决定好去美国，通知她的时候像工作走流程一样，潇洒得仿佛她和他们原本就没有血缘关系。陈慕予读了些心理学的书，“你恨你的父母吗”是里面最常见的主题。秦医生问她的时候，她很困惑地说：“好奇怪，我明明觉得他们是陌生人，但区区陌生人竟然能伤害我到这个程度，真的好奇怪。”
放眼望去四面的白，空气里的消毒水味，药流进血管的轻微不适感，叠加在一起拽着人走进回忆里。陈慕予深呼吸，从床上坐起来。
药物治疗抑制住了她的中度抑郁，让她可以像正常人一样学习生活。
只是心理创伤久久不能愈合。
陈慕予从去年开始失眠，褪黑素睡眠片对她都不管用，吃了整晚整晚做噩梦，白天又没什么精神。安神补脑液别人喝一瓶，她需要喝三瓶才有点效果，药店大叔还当她是考研焦虑到睡不着。安眠药属于处方药，她的医生评估后并不认为她适合吃这个。
陈慕予在宿舍阳台见过醉酒晚归的同学，见过争吵激烈的情侣，也见过天从暗变亮，月亮与太阳交接的时刻。肖煜是同样的见证者。
最黑暗的时间，都是他在电话那头陪着她一点一点熬过来的。
陈慕予想起今早聂安南吐槽自己的手机反应迟钝，连微信消息都滞后，害她没办法秒回男友。聂安南说：“iPhone要出新款了，我和迟仔打算换成一样的。”
林雪还没适应这人对蒋迟学长的爱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吐槽道：“连这也要保持统一？”
“没错，”在陈慕予的补刀发言蹦出来之前，聂安南看向她，迅速开口说，“你家肖煜估计也想换个你的同款呢。”
陈慕予：“我俩这个手机就是同款。”
林雪注意力被带偏，好奇道：“我能采访您一下吗？你俩有什么东西不是同款啊？”
聂安南接话道：“没有吧。他俩甚至有情侣装，你记得吗？咱上学期体测，时间段和肖煜他们学院一样。他俩就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招摇过市。”
林雪深深地点头：“嗯，然后还说是普通朋友。简直无耻。”
“我没说过普通朋友。”陈慕予话音刚落，两道八卦的目光齐刷刷射来。她说：“肖煜是我发小，最好的朋友，怎么了？”
“没怎么。”聂安南眨眨眼睛，捏着嗓子说，“下次文学院辩论赛你俩去参加好了呀，就论证一下男女之间是否有纯友谊。”
男女之间……怎么可能没有纯友谊？思及此处，陈慕予翻了翻和另一位发小池梁秋的聊天记录，私聊里除了帮忙火车票机票点加速以外，就是音乐节演唱会live house抢票，任谁见了都要说一句清清白白。
那和肖煜的呢？
约饭、约学习、琐碎日常、杂七杂八，似乎是比池梁秋多了一些。
但他俩是同校，联系得多也很正常吧。
陈慕予快速看了近期的对话，中规中矩，无擦边话题，无暧昧言论，连暧昧表情包都没有。
其心之诚，天地可鉴。
不过她倒是在来来往往的回复中抓到了重点，于是正在排队买饭的肖煜忽然收到陈慕予的微信：“你怎么总偷我表情包啊？”
肖煜：“？”
肖煜：“我错了，下次还敢。”
校医院的医生说陈慕予只是普通感冒，之后回去吃药就可以。两人回去的时候天已经渐黑了，温度也比早晨出门更低。陈慕予连打三个喷嚏，肖煜问：“冷吗？我把外套借你穿？”
“不用。”陈慕予吸吸鼻子，瓮声瓮气地说，“又不是葫芦娃救爷爷，我病好你再倒下。”
肖煜倒是一点不嫌烦：“那你照顾我呗。”
他们选了条近路，从小树林里穿过去。石椅上的情侣依偎在一起，女生撒娇着说今天降温真狠天气好冷，男生说那我抱你抱得更紧些好不好。陈慕予抖了一抖，始终不能在想象中将这段对话的主角换成自己和肖煜。
但她还是问出口了，趁着月亮刚上班，趁着耳边有爱侣们窸窸窣窣的声音，趁着她此刻头昏脑胀，万一不好收场还可以假装失忆。
“你之前说爱我，是什么意思？”
肖煜脚步一顿，而后停在了原地。
他们的另一位共同好友姜幼清最先撞破他的秘密，也多次感叹过他是实在是沉得住气。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不是沉得住气，是另一种意义的无可奈何。
在陈慕予情绪最不稳定的时候表白，光从胜算来评判，胜率最大。她一定会同意，只是他不愿意。
不愿意她分不清依赖和爱直接懵懵懂懂扑进自己怀里，不愿意她把这件事作为他照顾她的回报，不愿意她的新身份掺杂一丁点水分。他只要得到爱，也只想得到爱。
但野心如同怪兽，以占有欲饲养，越来越庞大，几乎要挤满他的心脏。从前还能借友谊之名掩饰得冠冕堂皇，可这层伪装已经撕破了一个口子，有风灌进来又吹出去，像遛弯似的，每一缕都昭示着他如何心怀不轨。
肖煜想，爱意根本不由人控制，不是有规律地直线上升，是一条蜿蜒的曲线。以为降到谷底的时刻是终于能够放下这漫长的暗恋，看见她笑脸的那一瞬间又意识到，不是这样的，是爱她爱到习以为常，甚至忘记了这件事。
所以真的要说出口吗？
他动了动嘴唇，还没发出声音手机就响了起来。
陈慕予顺势继续向前走，听见肖煜在旁边回应：
“嗯，是我。”
“没有，不会很麻烦。”
“对，陈老师已经和我说过了。”
“不会的，你太客气了。”
“好，再见。”
“嗯？”
“那就明天下午一点。”
她把每个字都认真听了一遍，想对比他说话的语气，以此来识别他的私心是否存在。可是肖煜本身就是那样的性格，对谁都很客气，语音语调根本没有区别。他只有在拒绝人的时候才会不留情面。
学校广播在播放莫文蔚唱的《冬至》，陈慕予想起高二那年冬至，姜幼清因为和男朋友吵架错过了食堂的最后一盘饺子，眼泪汪汪地瘪着嘴坐在那里，肖煜逃了半节晚课跑出校门给人打包饺子回来，被教导主任抓住在走廊罚站了半小时。
所有的顾虑在顷刻间消失。
所以不管是他们三个中的谁和肖煜同校，其实都是没有区别的。
因为他是老父亲人设，永不崩塌。
肖煜挂掉电话后，两个人刚好走到女生宿舍楼下。已经推理完毕的陈慕予不再想知道答案，说：“我先回去了。”
肖煜心头一紧，下意识捏紧手机：“但是那个问题我还没回答。”
陈慕予说：“有什么关系，我也爱你啊。”
她笑得很漂亮。他却觉得浑身冰凉。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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