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潋潋玉船摇画烛》慕雪寻

4、故忆

　　夜晚睡不着。潋玉便回想到了在嫁给李修恒之前的一件荒唐事，她甚至不知道这件事李修恒是否会知道。
　　那是，在太子落水身亡之后，潋玉便一直看不到十皇子李修垣了。潋玉经常跑到李修垣的府里，看啊看。但是，一直见不到他，后来才知道，他被接进宫了。是因为由于，太子之位一直空缺，隆安帝占据着皇位一直坐到了太上皇。而贤妃的儿子——李修垣，由于生性聪慧至极，五岁作诗，七岁写文章，十五岁便跟着隆安帝出入沙场，颇受当时的皇帝宠爱，便被接入宫。朝堂议论纷纷，裕王李修垣将会入主东宫成为下一个太子。可是由于一场谋反，李修垣被贬到边疆去了，太子之位又扑朔迷离。
　　由于其生母贤妃的哥哥肆意造反，贤妃被打入冷宫，而贤妃的哥哥被斩首示众，当时十一皇子皇子裕王李修垣年方十六，被隆安帝一道昭令贬下北疆。十三岁的她吵嚷着要跟着裕王去北疆，在裕王出发的当天，她备了一身衣服被褥，悄悄的离开丞相府。她挑着李修垣出行的道路拦住了他的马车。“殿下，我要和你一起去北疆。”
　　站在路中间，她丝毫不畏惧。李修垣看着她，久久道出了一句 “小姐，请回去吧。”
　　“不行，我就要跟着你！”她想要攀爬上李修垣的马车，却由于马车太高，她一只脚抬起，够不到马车上的脚踏板。李修垣便把她抱上马车 。
　　“小姐，北疆的寒冷与艰苦不是你可以承受的。”李修垣挂起帘子，把她放在一旁的座位上，用疏离的语气道。
　　“我才不会怕，不然我为什么会来！我一定要和你去。十皇子，你难道不知道我喜欢你吗？”江潋玉一口气说完想说的话。
　　李修垣苦笑“我一个罪臣之子，被父皇唾弃，怎么会还有人喜欢我？”
　　“不，殿下。你很优秀，怎么会被唾弃。这错又不是你犯的，为什么要把罪过自己揽下来。”江潋玉盯着李修垣，很认真的说。
　　李修垣的有一丝迟疑。
　　马车下却传来声音“小姐，你不要胡闹了，殿下是不会让你跟着去的。”
　　李修垣当然知道这是谁的声音。这是他的老师卫鄞的声音。卫鄞是为天下学者所敬佩的人。三十五岁之前，隐于世外桃源，三十五岁时，出山，作为太傅教导三岁的李修垣。卫鄞把毕生所学都传授给了李修垣。如今，卫鄞已经跟随了李修垣整整十二年了。俗话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李修垣如何不知道卫鄞的说法是对的。
　　江潋玉说“太傅，我要去陪十殿下。”
　　“十殿下，你就让你我跟你去吧。”
　　李修垣看着潋玉迫切的眼神，听着卫鄞的忠言逆耳，一时不知如何选择。江潋玉用手握住李修垣的手。
　　“小姐，你还年纪尚小，许多事不懂。”卫鄞的声音终究是软下来了。“只是，殿下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啊。”
　　“阿垣啊，你会忘记了你冷宫之中孤独的母妃吗？你会忘记你父王对你决然的贬落边疆吗？你可曾想得到父皇对你的赞赏？北疆不好受啊……可是，冷宫也是冰冷无依……”
　　“……老师，我不曾怨过父皇 。”隔着帘子，李修垣对卫鄞说。
　　“小姐，你走吧，让殿下完成他的使命吧 。”卫鄞说道。
　　潋玉听着一番话，很混乱。她感觉到李修垣的手上冒着汗，一点点的过到她手上。
　　“玉儿。”李修垣开口。
　　“你还是回去吧。”
　　潋玉语塞，她想说她为了他舍弃了家里的父母，不顾父母的阻拦，只是想和他在一起 。可是……现在，他好像有更重要的事。
　　潋玉第一次笑得比哭还难看，说“我本以为是别人帮我捉回去的，不曾想是你把我劝回去。”
　　“罢了，我继续回去做我逍遥自在的丞相府小姐 。”
　　潋玉带着行李利落的跳下马车。临走前，她看了李修垣一眼 ，可是，李修垣只是把他老师迎上马车，不再看她。
　　“太傅，你的马借我一骑。”潋玉坐上马车 扬长而去。可是她不会骑马，骑去一段距离，马重重的把她摔下，自己走了。没了马车，她更走不快了。路上，她的包袱被山贼抢去了。越过一户农村的时候，差点被人贩卖去酒楼。
　　一天一夜后，她满身是伤的回到丞相府。丞相问她“去哪？”
　　“我去找七皇子了 。”潋玉昂首挺胸。
　　“孽子。”丞相狠狠的打了她一巴掌。“你可知他身负造反一案？”
　　“他没有。”潋玉坚持自己的想法。
　　“来人，把小姐关进黑屋，不要给她吃一粒米。”
　　“丞相啊，玉儿已经一天没有进食了，现在先让她梳洗和用膳吧。”林氏说。
　　丞相心为之一震，道“自食恶果！”，便拂袖而去。
　　潋玉梳洗好后，林氏为她在屋里准备了一桌好菜。
　　“玉儿。”林氏亲切的挽着潋玉的手，将其扶到凳子上。细细打量她。“你瘦了。”林氏说“你怎么这么胡闹，你真的不要爹娘了吗？”
　　“娘，”潋玉吃着吃着便看到林氏哭了起来。
　　她心有些难受，道“以后我不会这么胡闹的了。”
　　“这就好。”林氏破涕为笑。
　　之后的一个月里，潋玉都被关在屋里面壁思过，让她面壁就算了，而且还要里面抄女诫一百遍！这一个月里，她可是度日如年啊！
　　一个月后，她终于解放了。于是她便打算着带着云乐去逛集市。云乐是她的姑姑的女儿，只可惜，姑姑为了姑父殉情而死，姑父是本国大将军，无奈战火无情，姑父战死沙场，而姑姑伤心至极，在屋中自缢而亡。
　　沈云乐的父亲世代为将，但都为国而亡，是一等一的国家英雄 。她的爷爷为抗击外族入侵，尸骨埋葬在北方的漫漫黄沙之中，她的兄弟也是死的死伤的伤，只留下来的最后一个六岁的小弟。她的父亲就是镇边大将军沈复，尸首被埋于不知名黄土下。她的母亲自缢而亡。
　　沈云乐听到潋玉说要出去，连忙捂住勒她的嘴。
　　“玉儿，不要乱说。你上次乱跑，现在出去只会勾起舅舅之前的回忆。”云乐望向四周，小声说。
　　潋玉拿开沈云乐的手，不耐烦的说“我已经解除禁闭了，为什么我不能出去，就算是我爹来了我也要出去。”
　　“你要出去？”江潋玉一说完，就看到身后站着一个人，不是她爹还是谁？
　　“舅舅。”沈云乐看到江韫便乖巧的向江韫福了福身子 。
　　而潋玉看到江韫则是先从凳子上站起，再是大惊失色说“爹爹，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江韫黑着脸，道“从乐儿捂住你的嘴开始。”
　　潋玉道“爹，我没说什么。”
　　江韫转念一想，他或许把玉儿困在府里太久了，可是他又怕玉儿会不知分寸。
　　于是，江韫道“你可以出去，不过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潋玉说。
　　“那你想出去吗？”江韫说。
　　“不想。”潋玉说“指不定爹你又怎么耍我，上次是叫我帮您把您的书架擦干净，没擦干净，您硬是要我擦了十遍！上上次是吩咐我帮您晾晒您收藏的画，我没弄好，您罚我抄十遍女诫，上上上次是您叫我帮您给李尚书送点心，我差点被尚书府门口的大黄狗咬伤，爹，您就体谅一下女儿吧，不要让女儿做一些奇怪的事。”
　　“女儿宁愿在府里待着。”
　　江韫说“你不出去也好，给你点教训，看你以后乱跑。 ”
　　就这样，江潋玉在丞相府待着 ，偶尔和沈云南玩一下，偶尔静坐读书或是和奴婢打打叶子牌，沈云乐不喜欢打叶子牌，于是，便在一旁观看。
　　潋玉也不知道后来会嫁给景王。景王对她无感，而她对景王无意。落花无意，流水亦无情。这只是一桩带着政治目的的联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