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妖时代》路苔生

20、第十章（下）

　　沈焰则想起推举大会前夕，雷老太太亲自带他去嫘祖祠的情形……

　　嫘祖祠建在雷家后山的一个隐秘的山洞里，从入口进去就是一条狭窄的甬道，刚容两个中等身材的人并肩而行，一路上沈焰都祭着天雷火，火光明亮，连走在前面的雷老太太的发丝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其实他不需要天雷火也能视物，但这个秘密他从没有对人提起过）。
　　走上十多分钟才进入祠堂，说是祠堂，其实也很简陋。不过是在一个宽敞的山洞里设置了历代祖宗的牌位，不过那香案和数百个牌位都是同色同质的大理石雕成，不仔细看会以为牌位与香案是一体的。香案后的石壁上刻着一对楹联：除人间妖魔以正乾坤，清历世浊气而福万民。两侧的石壁上则刻着嫘祖与黄帝南巡的情景，风卷云龙，气势磅礴。
　　每年正月初一雷家传人都要聚此祭祖，但那些没有灵气不能修炼雷家功夫的人则不能进入此地。平时嫘祖祠由历代祖宗的法咒保护，除了雷家掌门人，其他人别说进来，就是找都找不到嫘祖祠的位置。
　　当时沈焰也不懂雷老太太为什么要带自己来这里，但是他懂得保持沉默，只用目光探寻着雷老太太的一举一动。
　　雷老太太先给祖宗上香，沈焰跪下磕头。
　　雷老太太道：“小焰，明天的大会你可有信心夺魁？”
　　沈焰当然非常肯定地回答：“有。”
　　雷老太太脸上带了些笑意，道：“你是雷家传人里少见的奇才，在雷家后辈中恐怕没有你的敌手，能让你继承雷家掌门之位，祖宗们也会高兴的。”她合掌在牌位前拜了拜，又道：“说起来，当年第一眼看到你，外婆就知道你的灵力不是寻常人能有的。一般的鬼魂甚至不能接近你身边三尺之内。那时外婆就知道这是祖宗佑护，看我雷家几近衰微人才凋凌，才赐了你给雷家。能将掌门之位交给你，外婆也就放心了。”
　　沈焰低头沉默不语。
　　雷老太太道：“今天带你来这里，外婆是想给你看样东西。”她低声念起一段咒语，山洞里突然震荡起来，香案上的牌位都晃动起来，沈焰惊讶地睁大了眼，只见香案缓缓下降沉没，刻着楹联的石壁从中间裂开，现出一个拱形门。
　　沈焰随雷老太太走了进去，穿过一个更为狭长的甬道，面前出现了一个比外面的祠堂小些的石室。
　　石室里孤伶伶地摆放着一具紫水晶棺材。
　　走到近前，沈焰看到那棺材上刻着三个字：雷枕风。
　　雷老太太道：“这就是二百年前雷家最出色的灵幻师，枕风先辈。”她用手在棺材两侧按了按，棺盖自动打开，沈焰本已并预料到将看到一具骷髅或干尸，但结果却大吃一惊。
　　紫水晶棺材中，躺着一个眉目如画的少年，头下枕着涡纹玉枕，身上盖着月白色锦锻被，看他皮肤莹润，神情宁静，竟像是在睡梦中一般。在天雷火的照耀下，他皮肤下似乎还隐隐有红晕透出。
　　这样一个人，无论怎么看也不像死去的样子，更不像是一具已经存放了二百年之久的尸体。沈焰知道有一种眠玉可以保存尸体宛如生前，但据他所知，世上仅存的两块眠玉，一块在红月堂，一块在某处神秘墓葬里。难道雷家还有第三块眠玉？
　　仿佛猜出了他的心思，雷老太太道：“枕风先辈的尸身不是用眠玉保存的，事实上，没有人知道他的尸身为什么保存得如此之好。他去世时只有十八岁，但他灵力惊人，十二岁时就能运用咱们雷家的传世至宝——金刚轮宝。要知道，雷家历代能使用金刚轮宝的只有四五个人而已。”她轻轻揭开锦被，被下少年两手交握放在胸前，手下压着一样物什。
　　雷老太太拿起那样东西，托放在掌中，原来是块紫水晶雕成的轮形饰物。雷老太太道：“这就是金刚轮宝，平常看来不过是水晶饰物，虽然透澈眩目，似乎也并无特别出奇之处。但是在能运用它的人手中，却能发挥极大威力，可以说‘金刚轮宝一出，天下万魔降伏’。”
　　见沈焰脸上有怀疑之色，雷老太太微笑道：“你握着它。”
　　沈焰伸手接过，突然浑身一震，一股强大的能量从他手心传递过来，耳中听到千军万马奔腾厮杀之声，眼前掠过炫丽夺目的七彩光芒。他恍了恍神，手指收紧，牢牢地握住金刚轮宝，幻听与光芒便都消失了。
　　雷老太太目光闪动，竟隐隐有了泪光，低声道：“我就知道，你是继枕风先辈之后又一个能运用金刚轮宝的人。逢此群魔乱舞之世，也该是金刚轮宝出世之时了。”
　　沈焰讶然。
　　将金刚轮宝放回雷枕风胸前，雷老太太细心地给他盖好锦被、棺盖，便带着沈焰离开了。走出祠堂的时候，雷老太太道：“小焰，过了明天，你就是雷家新任掌门，新的金刚轮宝的主人。到时候不管是红月堂、蜀山剑、汝南公孙，还是玄女门，再没有人能超越我雷家。你，就是新的灵幻师第一人。”
　　沈焰回头看看，山洞的入口已经消失了，但有一种极具诱惑的力量在山中向他召唤着。
　　第二天，沈焰便故意输给了雷霆钧，离开了雷家。

　　回忆至此，沈焰抬眼看了看默然站立的雷霆钧，再看看面容沉静却气势逼人的雷老太太。他知道，当初自己算是欺骗了雷老太太，但是对此，他心中一丝内疚也无。对于他来说，能离开雷家回到姐姐身边，比任何事都重要。即使是命定的金刚轮宝的继承人，他也宁可放弃。
　　况且，“我对除妖降魔这种事一向没什么兴趣，也不认为那是我应担负的责任。”沈焰懒懒地道。
　　雷老太太脸上掠过一抹怒气，随即平复下来，沉声道：“如果金刚轮宝落入邪魔外道之手，只怕会给人间带来一场灾难。”
　　沈焰道：“您不是说，寻常人是用不了金刚轮宝的吗？如果强行运用，只会让那个人在强大的灵力下被压迫得魂飞魄散。所以，即使金刚轮宝丢了，那个偷它的人也未必能用啊。”
　　雷老太太道：“万一对方也是能使用金刚轮宝的呢？况且，即便他不能用，但金刚轮宝是我雷家的传世之宝，怎么能落入外人手中？”
　　沈焰看看她，再次重审：“那是你们雷家的事，与我无关。”
　　雷老太太脸色一沉，拍案道：“胡说！你以为是不是雷家的人，可以由你自己选择吗？你身上流着雷家的血，你就是雷家的人。”
　　沈焰毫不在意地道：“那我把这身血流干净了，就可以不再和雷家扯上干系了吧？”
　　雷老太太一怔，而一旁的雷霆钧已是汗流浃背。
　　沈衣悄悄拉住了沈焰的手，她自己已是紧张得手心汗湿，但沈焰的手一如既往地温热干净。沈焰对沈衣一笑，笑容懒散里带些调皮，似乎对发生的事一点也没放在心上。他握紧沈衣的手，指尖透出的稳定的力度，让沈衣安了心。
　　小吉坐在地上，习惯性地把头枕着沈衣的腿，沈衣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抚摸着他的头发。虽然发现小吉是只妖怪，而且还能变成人类的样子，但沈衣还是不自觉得把他当成那只爱撒妖的小花猫。于是，在沈衣的抚摸下，无视室内暗涌的危险气息，小吉又打起了呵欠。
　　雷霆钧上前一步，道：“姑婆，小焰他……”
　　雷老太太没有理他，向沈焰道：“难道你用了离血禁咒？”沈衣觉得她脸上的神情已经不能用“可怕”两个字来形容了，心中不由一颤。
　　沈焰道：“用过离血禁咒的人身上是一滴血也没有的，难道你还看不出来我身上有血没有吗？”
　　雷老太太缓缓道：“那你就是用了换血咒了？”
　　雷霆钧突然跪下，道：“姑婆，这不怨小焰，当初小焰为了救我身受重伤，还中了禁咒，不得已才用换血咒的。如果不是这样，小焰早就死了。”
　　雷老太太没有看他，目光炯炯地盯着沈焰，道：“什么时候的事？”
　　雷霆钧道：“三年前……”
　　雷老太太沉默良久，才道：“三年前，你们俩个去追捕神兽蓐乘，用了差不多半年的时间才回来。就是那时候的事吧？”
　　雷霆钧低头道：“是。”
　　雷老太太向后一靠，闭上眼睛，道：“说说经过。”
　　雷霆钧道：“当时我们在神农架追上了蓐乘，我一时大意，被蓐乘所伤。蓐乘还召来了神农架里的其他妖怪围攻我们，小焰中了毒咒，逼不得已用了盘古神咒，将自己全身血液和灵气化成血雾，将蓐乘和那些妖怪杀死。或许是那个毒咒与盘古神咒相抵触的缘故，小焰虽然失去全身血液却并没有立刻死去，他就用残存的灵力从蓐乘身上换血到自己的身体里，然后再与谨狸换血，然后是冉遗、穷奇、狰、鸱……如此反复，毒咒才从他身上清除掉。而小焰身体里的血换来换去，最后也分不清到底是哪只妖怪的血了……或许，每只妖怪都有一些吧，全都融合进了小焰的身体里。后来我们俩个就在神农架疗伤了几个月，小焰的灵力慢慢恢复，并且更胜从前。但是，姑婆，当时小焰与妖怪换血实属无奈，不这样做他就会死的。”
　　沈衣一下抓紧了沈焰的手，指甲都深陷进他的肉里，原来那半年多的时间小焰没有和她联系，是因为正徘徊在生死边缘，而她对此却一无所知。
　　沈焰安抚地拍拍她的手，灿烂地一笑。
　　雷老太太睁开眼睛，道：“为什么回来以后没有对我禀报？”
　　雷霆钧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
　　沈焰淡淡地道：“如果当时您知道雷家的传人居然与妖怪换血，恐怕会当场杀了我吧？”
　　雷老太太眼中光芒闪动，道：“现在说就不怕我杀了你？”
　　沈焰道：“你杀不了我。”
　　雷霆钧吃惊地看了他一眼。
　　雷老太太半晌才道：“不错，你现在修为已在我之上，我是杀不了你了。”
　　沈衣松了口气，而雷霆钧已经吃惊得完全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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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又更新了……擦汗……
最近晨昏颠倒，身体虚弱，有心脏病发的趋势…………偶有心脏病吗？好像是没有的，又好像是有的= =|||||
谢谢给我留言的朋友，看到你们的留言我就有写下去的动力*^_^*
至于小雷会不会变成妖怪，故事到底会不会成为悲剧，我真的不知道，只能看他们的命了……有时候，笔下的人物是会脱离作者的设定而往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而去的（打死也不承认这是我没写大纲的缘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