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赵氏孤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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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
贤泽唤过皇曾孙的两位乳母，迅速从密道离开。这是一条单行线，应该是多年前卫后为防意外，让心腹宫人一点点修筑的，通往长女卫长公主府的水榭。皇曾孙被装在打了许多气孔的食盒中，垫了厚实而又柔软的布。密道窄小黑暗，不断有水汽扑来，几人艰难行进了一个多时辰，才见到光亮，从水榭的绛雪轩出来。贤泽等忙检查了一下婴儿的身体状况，见他熟睡刚醒，并无不适，才放下心来。乳母喂饱婴儿，又哄他睡着后，贤泽轻车熟路地穿过霍府。到达了芭蕉馆外的一处偏门。
鸳鸯馆的院子中依然还放着这架屏风，是骠骑将军当年送给卫长公主，庆贺他们有了孩子的礼物。如今碰在地上，玉帛破碎，金粉晒了一地。满园的落叶无人料理，积了多层，风一吹，满园飘舞，想来是霍光近几年都随侍刘彻左右，霍府又极大，无法再时时照看的缘故。想当年，诸芳荟萃，欢歌笑语，而今物是人非话凄凉。。。
自骠骑将军去世后，霍光生性谨慎，不敢享用整座霍府，只敢使用芭蕉馆外的几处偏院，作为自己和家人的住所。平日也从不开霍府正门，而从偏门出入。他家人口众多，且生的多是姑娘，因此有许多武艺高强的护院，都是原先卫府、霍府里头的家生子，十分忠心可靠。霍光和张安世张贺十分要好，贤泽以前就来做客过多次，加上本就出自霍府，对这里人员更加熟悉。
“张夫人，你。。。”霍府管家到底也很长时间未见贤泽了，见她骤然出现在这里，内心未免惊讶。
“我要两个武士，一辆马车。”她出示印信说到。她拿出的是骠骑将军，霍大人已故兄长的东西，在霍府内，比霍光的命令还要好使。管家是积年的老人了，虽然疑惑，但不敢怠慢，立刻照办。
贤泽等坐马车，往还在诸邑公主控制的东城赶去。一路上断壁残垣，一片血海。死伤的士兵，歪七扭八的盔甲，不断地有人偷偷把士兵的铁杵，大刀取下来。皇上兴兵三十多年，民间苦不堪言，穷困匮乏，别说马匹，连菜刀等物都渐渐征收走了。平民不论死难者还是活着的都衣不蔽体，分不清是血还是灰从他们身上冲下来。与咫尺之外，就光鲜亮丽，穷奢极欲的皇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老百姓对太子的支持是真心的，因为太子允诺从今往后停止对外用兵，恢复修养生息，让他们起码能吃上饭。
长安城东南西北的城门处都有内外城、翁城、堡城等，结构十分复杂。东城外有数条路，商丘成因为带的是船兵，虽人数众多，但还在集结，且陆战不同于水战，对他也非易事。
石邑公主平静地坐在诸邑公主身后，似乎看淡了所有事情，等待着她的命运。
“你准备带孩子去哪里？”
“唯今之计，只有历代先帝的陵寝才安全，借他们十个胆，叛军也不敢轻易打扰，兵薄帝陵，是诛九族的重罪。长陵在最东部，离京城最远，又是高祖皇帝的陵墓，应该最为安全。只要坚持过这一段，不让他们在乱军中杀了孩子，以后如果是廷尉属或者掖庭接收，孩子就性命无虞了。”
“你说的是，可会不会有人告发？”她有些迟疑。
“不会，”贤泽简洁地答道，“长陵的供奉官员田千秋和妾身是儿女亲家，我们认识几十年了，他的人品，我可以保证。这几个月，皇曾孙也有个稳妥的栖身之所。”
诸邑公主点了点头。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断线般地留下来。
贤泽抱过婴儿，诸邑公主用手轻轻抚摸上婴儿的小脸，“只愿他将来，平安喜乐，不要再遭大难。”贤泽突然想起了史良娣幼年的那段话，“公主，若仪年少时曾同我说过，一位相士告诉她，她的后代有九五之尊的命，说不定这孩子。。。”她和公主相对而泣，又道，“孩子还没有名字，您是他的姑祖母，取一个吧。” 皇曾孙出生三个多月，东宫和皇后不敢擅专，而刘彻忙着和钩弋夫人幼子刘弗陵在一起享受天伦之乐，居然都没顾上给他的第一个曾孙。
诸邑公主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小名，就叫病已吧。”病已，病已，和去病同义，到底是两位公主都深深爱过的人啊。“如果这孩子将来有大造化，”她又说到，“大名，就叫刘询吧。” 她解下贴身的玉佩，爱怜地吻了吻孩子的额头，将玉佩放进婴儿的襁褓里。
离别在即，公主抚过她额前的头发，“贤泽，你还记得吗，当年我们在霍府，在水榭，十几个女孩儿起诗社，玩八卦阵图的时候，其他人抽到的都是死门，只有你，抽中了生门。这次，就当你从没回过长安，你一定可以。。。”她哽咽到，“此去经年，保重。。。”
贤泽别过公主，马车才离开长安东城两百多里，身后就响起了的马蹄声，开始极细微，后来越来越大。“有追兵”。她示意两个吓得面如土色的乳母镇静，将婴儿重新放回食盒，用身子挡住。
“什么人？”为首的士兵正欲挑开帘子，“登车检查。”
贤泽钻出车门。她早几个月时就思虑当今皇上只和诸侯王中的刘非关系较好，因此想方设法搞到了江都王刘非的东西，此时指了指车上的号牌，“我是江都王刘非的翁主，受王命祭祀我朝列祖列宗。车上是贡品，你们要看吗？”
来者是商丘成的部队。商丘成、刘屈旄和江充、苏文、李广利又不一样。前者想的是投机钻营，升官发财，而后者想的是不放过一个可疑之人，将太子一脉置于死地，负责程度自然不同。更何况，士兵转念一想，要真是供奉先帝的贡品，看了岂不是大罪？皇上又和江都王刘非兄弟情深，还是先回去请命为好。
自始至终，马车动摇，士兵高声，刀枪碰撞，刘病已都没有哭一声，这孩子果然有天命！
贤泽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见士兵离开，忙道 “快走！” 她坐回车内，“前面不远就是太宗文皇帝的陵寝，过了就安全了。再往前，就到高皇帝的长陵了。”
汉文帝的陵寝古朴大气，一如主人生前的风格。贤泽等几人在偏殿歇下，“几位辛苦了，早点休息，明早还要赶路。”风簌簌吹来，带来淡淡的松叶气息。
一位年轻的乳母抱着皇曾孙，拉了拉襁褓，“也不知道史皇孙和皇孙妃怎么样了。”她伺候二人近一年，相处愉快。贤泽闻言，心下微痛，“史皇孙和皇孙妃是单独走的，从东门出去，可否逃脱，只能看他们的造化了。”
皇曾孙虽只有几个月，但一路上都没有受惊大哭，吃饱喝足后就沉沉睡去，颇有名将风范。“只希望，大汉的列祖列宗，可以保佑这个孩子吧。”
七月壬辰日，长安东城告破。攻打东城，商丘城可费了老劲。他带的是水兵，登陆、搭梯子，适应地形，加上他也不是什么用兵的人才，诸邑公主总能找到他的士兵工事进行破坏，以至于两万多人的正规军对阵两千多人卫士和民兵，硬是弄了两天多才攻下来，闹了个灰头土脸。
“公主殿下，”商丘成冲上城楼，“还不束手就擒，随臣去诏狱。”
“商大人，”诸邑公主冷笑一声，“我劝你看看你现在的处境。”见商丘成还没反应过来，她晃了晃手中的火把。
城楼上已经全部涂上了火油。
商丘成可没有胆子再周旋下去，他与太子和卫家可没有恩怨，不过是瞅了利益站队而已，还等着回去复命，升官发财，嗖地一声和随从就跑了。
“妹妹，发兵、守城、调兵都是我干的，你什么也不知道，你下去，父皇会饶了你的。”
石邑公主轻轻地摇了摇头。见诸邑公主还要劝，她微微一笑，“姐姐，咱们姐妹相伴，也不会孤单。”
诸邑公主用火把点燃了帘布、桌椅，烈火熊熊，很快吞没了东城用于指挥的鼓楼。
长陵。
砰砰砰，一阵急切的敲门声惊动了田千秋。
“田大人，是我。”
田千秋一开门，见柳贤泽带着几人，狼狈不堪，其中一个年轻妇女怀中还抱着婴儿，不禁十分惊讶，“张夫人，你这是。。。”一边连忙将他们让进来。
“长话短说，太子受江充迫害，又以为陛下晏驾，起兵自保。没想到陛下还健在。。。我也不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什么。”
长陵在长安城往东几百里，非是繁华之地。田千秋对此事一无所知，震惊地无以复加，几乎当场休克。“起兵？自保？那这个孩子是？”
“太子外逃，这是太子唯一的孙儿，也是陛下唯一的曾孙。”
作者有话说
第93章 赵氏孤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