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少年刘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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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幼的刘病已被放出长安诏狱后，属名宗正，由张贺抚养。张贺夫妇怜惜太子无辜遭戮，对这个他仅存的血脉十分上心。平日里送去最好的私塾读书，闲暇时张贺负责教导儒家经典，历史礼仪，贤泽负责补充权谋兵法，诗画汉赋，连吃穿用度，都一律按照贵族子弟的标准。
史良娣的哥哥，后来娶了削为平民的鲁王妃女儿，史家听闻良娣的孙子尚在人世，送钱送物，赶来看了多次。
“这段时间叨扰了，我们是病已的外祖家，合该把他接回去，”史家人有点不好意思，“我们也不是什么书香世家，今天过来瞧了瞧病已，见识了几位的学问才能，又怕回去耽误了他。”
“您别见外。”贤泽笑了笑，“病已是太子唯一的孙子，我们悉心教养，是应该的。”
史家人点了点头，“多谢多谢，这里不远，我们常来探望。”
“史家人好，就是人才有点凋零，不然对病已也是个帮衬，昨天看他们，对病已颇为舍不得。”张贺微微感慨，“本该锦衣玉食的王公子弟，如今流落民间。。。”“谁说不是，”贤泽也道，“先帝唯一的曾孙呢。”
正说着，一个男孩飞扑进来，“祖母！”贤泽站立不稳，“你慢点跑啊。”“是彭祖在追我，”刘病已狡黠地笑了笑。
“谁说的，伯母，他撒谎！”随后跑进来的张彭祖十分不满，听清了刘病已的话，眼珠一转，“我叫伯母，你却叫祖母，你岂不是要叫我叔父吗？快来快来。”
张贺的弟弟张安世晚婚晚育，彭祖又是幼子，两人说是同学，年龄相仿，但实打实差了一辈。“彭祖，你怎么对同学说话呢！”贤泽刚要出言阻止，就听病已说到，“叫也无妨。我今天刚在课上帮了你，明天要是先生考校，你把今天这番话说给先生听就行。”张彭祖的脸顿时憋红了,像熟了的葡萄。
“好了好了，厨房做了你们最喜欢的白玉翡翠老鸭汤，赶快坐下喝吧。”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几年过去，刘病已和张彭祖都已是十五六岁的少年，意气奋发，鲜衣怒马。
“出门游历，”张贺不放心道，“就你们两个？”“您放心，我们不是小孩子啦。”刘病已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张湖县的地图，“我都打听清楚了，长安各陵、三辅、莲勺县、杜县、鄠县、湖县都很安全，湖县更因为有归来忘思亭等官方建筑，治安可好了，驿站也在城中心，商贾往来，很方便的。”他真诚道，“我可以去祭奠祖。。。先太子殿下，若是路遇不平，还可以行侠仗义呢！”
提起太子，张贺心软下来，“好吧，多注意安全，别太张扬。毕竟，你的身份敏感。”
张彭祖纠准机会，一把揽过刘病已，“伯父，你把心放宽，我会保护他的。”刘病已轻轻地切了一声，“谁保护谁呀。”
看到两个少年嬉闹，贤泽暗自欣慰，病已自幼就经历许多磨难，却不瑟缩，哪怕行走市井之中，也掩盖不住王孙公子的贵气，到底与众不同，气度大方，这才是最难得的。
湖县十分繁华，行人车水马龙，商品鳞次栉比，对两个远游的少年十分有吸引力。
“那儿在干什么呢？围了这么多人！”
二人拿着宝剑上前，原来是两个高档的面馆在打擂台，价格一降再降，还推陈出新地弄出了许多新鲜小菜。只是本来价格就贵，因此看的人多，吃的人少。
“病已，我们去尝尝吧。”张彭祖按捺不住好奇心，提议道。
“好呀。”刘病已随意一笑，“我去左边，你去右边。”
刘病已慢悠悠地吃着，左边面馆好像突然间就有了个巨大的吸盘似的，哗哗哗的人员和客人就进来了，小二忙得马不停蹄，老板脸都笑得合不拢嘴，“这位小哥，你以后可常来啊！”右边的生意还是和原来差不多，看得过来找刘病已的张彭祖目瞪口呆，“你也太强了！”
住宿时也是一样的情况，不管刘病已选哪家，瞬间整条街上探店的游客商人文士都往这里奔过去了，可谓财源滚滚。
数旬过去，见两个孩子平安回来，张贺和贤泽才放下心。“路上可受苦了？”
“才没有呢，”张彭祖笑道，“伯父伯母，你们都不知道，病已运气可好了，我都有点嫉妒。去哪家面馆吃饭面馆就生意爆满，去哪家客栈就生意多多。饭馆客栈的老板把我们看得可紧了，美味珍馐流水般送来不说，住的也是最好的客房，还有保安！”
一席话把大家都逗笑了。吃过饭，病已主动留下来，让张贺和柳贤泽考校他。
“商君书可都熟了？”
“嗯。”
“照他的意思，秦国如何富强？”
“奖励农耕，军功封爵。”
“不错，”贤泽微微笑笑，“可有更深层次的内容？”
这就涉及到帝王之术了。“把百姓当陀螺，驱使他们不断为国家创造财富，又不断收走他们的财富，但不使他们饿死，这样就能最大限度的榨取他们。”
“你同意这么做吗？”
刘病已笑了一下，“统一六国之前可以，因为有敌人和目标。之后不行，积怨深后，无处发泄，迟早要炸，秦朝就是这么灭亡的。”
“果然很好。”贤泽点点头，“过度役使民力，必将自食其果。”
刘病已又补充到，“我认为还有一点十分关键，商君书役民，却用同样的方法驭臣。然而，驭臣之术岂能相同？人才也不是说有就有的，孟子的君臣关系显然更合理。君臣离心，人才内耗，也是秦亡的一大原因。儒家法家相结合，方为治国之道。”
一席话，让贤泽和张贺惊讶赞叹不已，一家人聊到很晚。
张贺夫妇有心把外孙女许给刘病已，“田姑娘聪明俊秀，又是丞相田千秋的孙女，比病已小两岁，过两年及笄，再合适不过了。”
可张安世却坚决反对，“病已是先太子后人，身份敏感，田丞相位高权重，岂不要惹主上疑心？田姑娘到底是张家的外孙女，若有心人攀扯，又不知有多少事！”
张贺只好作罢，过两年，聘了下属许广汉之女许平君为刘病已之妻。许平君是个圆脸的小姑娘，有点害羞，肤白清秀，看着就让人亲近喜欢，讲话也温柔平和，与刘病已站在一起，十分登对。
元平元年，四月十七癸未日，刘弗陵因病崩于长安未央宫，年仅二十一岁，谥号“昭”，即汉昭帝。六月初七壬申日，葬于平陵。刘弗陵年少驾崩，未有子嗣，国中戒严，选定新帝人选，成了头等大事。
上官皇后十分伤心，泪水不断。但从小复杂的深宫生活让她养成了坚强的品格，虽然不过十五六的少女，依然撑着身体，主持后宫中的大局。她知道，不管朝臣拥立了谁，她作为皇后都必须加盖玉玺，才能保证帝位传承合法，而非军事政变。一旦她有不测，群龙无首，恐怕又是诸侯纷起的局面，就算最后被朝廷镇压下去，继统者的身份都会引起争议。
朝臣们议论纷纷，到底还是霍光稳重，“昭帝乃孝武皇帝子，按继承顺序，当从孝武皇帝的孙辈中选。”一大臣建议，“汉家礼法，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如今李皇后陪祀昭陵，乃孝武皇帝合法嫡配，她的孙辈应有优先权。”另一大臣也附和道，“她的儿子虽然年轻夭折，但留下了孙子，即现任昌邑王刘贺。”
霍光觉得提议不错，千里迢迢派人去接刘贺入京。
谁知刘贺长得好看，人却不靠谱。带了几百号随从，到了长安，就立刻要给手下封官，还是需要丰富经验的要害职位。短短二十七天，竟犯下了一千一百四十一件奇葩事，朝臣侧目，宫中乍舌。霍光忍无可忍，请出上官皇太后，废了刘贺的君王之位，打发去了江西当侯爷。
孙辈即过，接下去要选的就是汉武帝的曾孙辈。燕王谋逆定性他的孙子不算，先昌邑王（刘博）因为儿子刘贺才被打发，孙子也不行，先太子和广陵王都有孙辈。
“子孟，你可想好了？”
“嗯，”霍光颔首，“皇曾孙刘病已聪明能干，血脉正统，入主中朝名正言顺，况且其祖父在国中声名显赫，也有民意基础。”
贤泽静静地望着霍光，“病已果然有九五之尊的命，他德才兼备，必为汉家之幸。”
她的眼中有点点泪光，霍光看着她，“你应该高兴才对。怎么哭了？”
“我哭得是霍家。”她道，“子孟，你废立君王，前所未有，臣子有此举动，是怀璧其罪，没有哪个聪明的帝王能容得下你，霍家，必不得善终了。”
霍光沉默几刻，是的，他可以从诸侯王中选什么都不懂的幼子，接入京城，无依无靠，像昭帝朝一样把持朝政，霍家一直荣华富贵。也可以选熟悉的刘病已，他知道少年极有才干和抱负，不逊于文景孝武，他离去后依然能撑起汉室天下。
良久，霍光道，“我意已决，不负孝武皇帝，不负汉家。”
“好。”
作者有话说
第104章 少年刘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