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久别重逢》白小宁

3、第 3 章

　　车子还没开动五分钟，路琰就彻底失去意识，在座位上睡着了。也不知道是因为醉了累了还是因为流血太多了。
　　半个钟头过后，终于到了医院。
　　乔暄把路琰抱进了急诊室。医生给她的额头做了清洗，缝了针。护士又发现她除了额头的伤口，手臂和膝盖都蹭破了。大概因为路琰穿的是宽松的长裤，或者摔下去的时候没有直接磕到，反正膝盖并不严重，只是轻微破皮。手臂则深深蹭破了一大块皮，留下一个大大的伤口。
　　“先生，你懂不懂照顾人啊，她喝了酒，你还任她乱跑？是怎么能摔成这样的？这该有多痛啊。”检查的护士是个中年的阿姨，大概是看路琰一张娃娃脸，一点儿也看不出是个三十岁的人，所以一下子母爱爆发，一边清洗伤口一边责怪乔暄。
　　乔暄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能低着头，盯着路琰的伤口。他怎么会想到摔得这么重呢？以前她很怕痛的，但是刚才她好像感觉不到痛一样，摔下去后一下子就爬了起来。
　　在这整个过程中，路琰都是昏睡的，全然不知发生了何事。
　　“手臂和膝盖看着可怕，但都是皮外伤，不严重，就是额头磕到了，今晚留在医院吧，如果明天醒来没什么异样再出院回家。”医生和护士处理了伤口，嘱咐乔暄。
　　乔暄点点头，谢过医生，由护士把路琰推去病房，自己则去办了住院手续。
　　第二天，路琰醒了过来。她从床上坐起来，发现自己居然在医院，再摸摸自己的头，看看自己的手臂，竟想不起发生了什么事。她只隐约记得昨天晚上好像看到乔暄了。她完全搞不清到底自己是做了一个荒唐的梦，还是真的见到了乔暄。
　　这时，病房的门开了。
　　乔暄提着个保温盒走了进来。
　　路琰低下头，心想，自己不会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吧。她悄悄把自己的双手藏进被子里，褪下手上的戒指，捏在手心里，想着待会放回包里。
　　乔暄其实已经看穿她的小动作，但是他没有揭穿。他只是沉默着，把保温盒里的粥倒了出来，递给她：“醒了就先吃点东西，待会医生回来检查你是否可以出院了。”
　　路琰到了声谢谢，把粥接了过来。她很想问，自己为什么会受伤为什么会在医院，但是她怕自己问出什么不想知道的事情来，所以干脆不开口。
　　乔暄见她好好地吃粥，无比配合的样子，只是扬扬眉，什么都没说，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看起了自己的手机，交代一些公事。
　　医生来的时候，路琰已经快要吃完了。其实她故意吃得很慢很慢，因为她怕自己吃完了粥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到医生出现在病房了，路琰松了一口气，快速把剩下的粥吃完。
　　医生给路琰做了简单的外伤检查，又问了她一些问题，确定她没有其他问题，便对他们说她可以出院了。
　　路琰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拿起自己的包包就想回家。乔暄等在病房的门口，显然是想要送她回去的。
　　“走吧，我送你回家。”乔暄看见路琰出来了。
　　“不用不用，谢谢你！还有，很抱歉，虽然我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肯定给你添了不少麻烦。现在你去忙自己的事情吧，我自己回家就可以了，谢谢你。”
　　对于路琰的再三道谢，乔暄皱紧了眉头，停了好一会才说：“你现在受了伤，多少是因为我，所以我才要送你回家，希望你不要多想。”
　　“不会不会，我不会多想的，你放心，我也不会再出现的，我先走了。”路琰低着头，从乔暄面前走过。
　　“我说，我送你回家。”乔暄拉住了她的手腕，虽然没有很用力，但是却是一副不容挣脱的模样。
　　路琰看了看被抓住的手，沉默了几秒：“好，那谢谢你，希望没有给你造成太大的困扰。”
　　乔暄没有回话，只是松开了她的手，走在前面，但是步子并不快，似乎在等着路琰快点跟上。
　　两人就这样一直沉默着，直到到了路琰家门口。
　　才下车，路琰正要进去，碰到了要出门的林晓。因为在路上路琰已经接过林晓的电话了，林晓对于路琰受伤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所以也并不惊讶。路琰与林晓说了两句话便进了家门。
　　林晓看路琰进了家门，转过头看着站在旁边的乔暄：“乔二少爷，好久不见啊，你可真行啊，阿琰一碰上你就受伤。”
　　“林晓，我不记得自己得罪过你，何必一见面就如此刻薄。”乔暄无法反驳，只是皱着眉头，完全搞不清楚林晓的嘲讽是为何。
　　“以你和阿琰目前的关系，我需要热烈欢迎你的出现吗？”林晓反问道。
　　“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是路琰自己离开了我。怎么一副我抛弃了她的模样，你不觉得好笑？”
　　“我当然不觉得好笑，你们有钱人的游戏自然是你们才觉得好笑。”林晓丝毫不让。
　　“游戏？什么叫游戏？这跟我是不是有钱人有什么关系？”
　　“乔暄，阿琰突然就消失了，你有找过她吗？”林晓却突然冷静了下来。
　　“找过了，找了两年，请了无数人去找，问过无数人，但是没有找到，我不是也找过你问过你吗？我怎么可能不找呢？”乔暄皱着眉头说。他想起了自己看到路琰留下的纸条，像疯了一样到处去找她的日子。
　　“乔暄，以你看来，你们乔家的财与势在这个城市这个国家是什么样的地位？”林晓又问了个不相关的问题。
　　乔暄疑惑地看着林晓，没有回答。
　　林晓也没有打算等他回答：“其实路琰根本就没有走远，她不过是回了老家，你知道的，就是这座城市旁边的一个小城市。她也并没有躲藏，只是过着普普通通的生活。”
　　“不可能，如果是这样，我为什么找不到她？！”乔暄立刻反驳道。
　　“是啊，你为什么找不到她？你难道没有想过你为什么找不到她吗？”林晓的语气一下尖锐了起来。
　　“你是什么意思？”
　　林晓换了一种凉凉的口气说道：“乔暄，你作为乔家本家的二少爷，以乔家的权势，不要说想在这两座城市里找一个人，就算是在全国内找一个人也不在话下吧。那为什么你会找不到人呢？你就没有想过原因吗？”
　　“林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我什么意思难道你真的一点都不明白？我要怎么说呢？恐怕我说了你也不一定会相信吧，你可以去查啊，也不过才几年时间，你有心要查还怕查不到？我要去上班了，就不奉陪了。”林晓摆摆手，走了。

　　过了三天，一个看起来吊儿郎当的青年到了乔暄的公司见了他。
　　乔暄得到了答案。
　　“八年前，你的工作室成立不久，你去美国出差过一周，在这个期间，你的母亲李朝阳女士见过路琰。第二天，路琰被公司辞退。林晓在学校被人诬陷泄露考研试题。第三天，李女士第二次见了路琰。第四天，路琰离开了你们住的地方，回了老家，林晓也洗清嫌疑。你回来以后一直在寻找路琰，李女士暗中操控，所以你一直没有能找到路琰，直到两年以后，你终于不再寻找她，李女士才撤回了她的人。这过去的八年，路琰一直一个人生活在老家的旧房子里。她手上戴着戒指，有人问起就说是已婚，只是丈夫常年在国外。她定期旅行，旁边很多熟人以为她是去与丈夫见面。另外，她以阿舍这个名字在网上写了十几本书，印成实体书出版的有六本，每本都是销量惊人。现在阿舍算是圈子里比较有名的作家，但是她并没有公开露过面，没有读者见过阿舍本人。一年前她写的一本书被买了版权，计划会拍成电视剧，剧本也是由她主导完成。两个月前，她搬到现在的房子里，她是房子的主人。”
　　青年看起来很不靠谱，但是一口气就把事情说得清清楚楚，倒是跟他表面的模样不太相符。
　　乔暄坐着，久久不说话，仿佛一下子接收不了那么多的信息。
　　“你还想知道什么？若是还想要更具体的细节也可以。”青年看乔暄久久不说话就问了一句。
　　“不用了，谢谢你今天来。回去替我谢谢GK，就说我下次请他喝酒。”乔暄抬起头对青年说。
　　“好。”青年点点头，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径直离开了乔暄的办公室。

　　两天以后，乔家老宅。
　　随着乔家本家的几个孩子都成年，纷纷搬了出去，乔家老宅现在住的人不多，除了一些佣人，就剩乔暄的祖母乔家老太太以及乔暄的母亲李朝阳和父亲乔建国。但是乔家老太太规定了搬出去的孩子们每月的十五号都要会老宅吃饭。
　　晚饭很快吃完了，一家人都移到客厅去聊天。这是他们的聚餐日常，吃完饭后聊聊彼此的近况或者各人的生意等等。
　　“阿暄，你今天晚上怎么啦？一直都不怎么说话？”说话的是乔暄的姑姑乔凤羽。乔凤羽是乔暄的父辈唯一的女孩，在内一直备受宠爱，在外是大名鼎鼎的大明星青羽，受无数人追捧。
　　因为乔凤羽与乔暄兄弟的年纪并没有相差太多，而且父母忙于生意，乔湛、乔暄，还有乔暄的姐姐乔玥几乎都是老太太和乔凤羽带大的。所以乔暄几个与乔凤羽一直很亲近。
　　他对乔凤羽摇摇头：“我没事姑姑。对了，姑姑，怎么不见姑丈和你一起回来？又出差啦？”
　　“是啊，才回来一个星期，又要出去，真是个不着家的人，他还叫我陪他出差，我刚好明天有个活动，所以没跟着去，明天晚上看看有没有时间再去找他吧。”乔凤羽点点头。
　　“乔湛、乔暄，你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带女孩子回来给我看看啊，我这把老骨头还能不能等到你们结婚啊。”这时坐在乔凤羽身旁的老太太突然说了一句。
　　“很快了，奶奶再等等吧。”乔湛颇有些神秘地说。
　　“哦，那么说你是有目标啦？”乔凤羽八卦道。
　　“嗯嗯，对女孩子要耐心不是姑姑教我的吗？你们就再给我点时间。”乔湛笑着回答。
　　“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奶奶就等着你的好消息啦。”老太太高兴合不拢嘴。
　　“阿暄，阿湛都已经有目标了，那你呢？”乔暄的母亲李朝阳问道。
　　“妈，既然你都这么问我了，我也有问题想要问你。”乔暄看着母亲有些认真地说。
　　“嗯，什么问题，你问吧。”
　　“妈，你认识路琰吗？”
　　“路琰？是谁？我应该认识他吗？”乔母奇怪地问。
　　乔凤羽惊得睁大了眼睛，一会看看乔暄一会看看乔母。
　　“妈，虽然已经时隔几年了，但是对于一个你特意调查过，亲自单独见过面的人，你不至于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吧？”乔暄冷静地说。
　　“阿暄，你在说什么呀？我真的不认识什么路琰啊，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妈，你还想骗我？我最亲爱的妈妈，常常说爱我的妈妈，使用卑劣的手段逼走了我的爱人，破坏了我的爱情和婚姻。妈，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狠心？！”乔暄很激动。
　　“哼，她居然还敢来招惹你，还在你面前编排你的母亲，这样的人有什么值得你的爱。”李朝阳看避无可避就直接承认了。
　　“妈！现在又成了别人的错了，是吗？她什么都没有做！她看到我恨不得躲得远远的，这些都是你的功劳啊妈！如果这件事情不是GK查的，我都不会相信。妈，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乔暄是吼出来的。
　　其他人全是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们，连乔建国都从书房探出头来问发生了什么事。
　　“我为什么这么做？乔暄，我们乔家是什么样的人家？路琰一个父不详的孤女有什么资格嫁到我们家里来？如果你真的跟她在一起，你会被人耻笑一辈子！”李朝阳无视乔暄的激动，冷静地说。
　　“她是要嫁给我不是要嫁给乔家！凭什么你问都不问我就要来决定我的爱情和婚姻？耻笑？你是怕别人耻笑我还是怕别人耻笑你？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这样的我才会被人耻笑！”
　　乔湛上前拉了拉乔暄的手：“好了，阿暄，事情都已经铸成了，现在追究这些又有什么用呢？若你还爱她，还想与她一起，就该想想如何去挽回她。”
　　“是啊，是啊，阿暄，先冷静下来。如果你还喜欢那个女孩子就去把她追回来吧，奶奶支持你！”老太太也对乔暄温声说道。
　　李朝阳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是看着老太太的脸色，没有把话说出口。
　　乔凤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因为她是一直知道乔暄和路琰的恋情的人。她还一直对路琰怀恨在心，恨她突然离去害了乔暄。不曾想事情的真相竟是如此，想到自己对路琰说的话，乔凤羽懊恼不已。
　　“好，哥，奶奶，既然你们这么说，我就算了。不过，妈，请你以后不要再来管我的事情，一次就够了，如果你还这样的话，说不定我也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乔暄终究是冷静了下来，但是说出来却不是好听的话。
　　“妈，我们都已经大了，不再是小孩子了，该做什么，想要什么，我们都已经很清楚明白了，请你不要再那么操心了。”乔湛如是说。
　　李朝阳沉默以对。
　　“好啦好啦，没事就行了。乔暄乔湛，你妈是你们的长辈，以后要注意些言辞。”这时乔建国大概也明白事情的原委了，站出来说了句和事的话。
　　“奶奶，今晚我就不住家里了，我先走了。”乔暄对老太太说。
　　老太太点点头。
　　乔暄向门口走去，后面乔凤羽的声音传来：“阿暄，等等我，我不想开车，你顺路，你送我回去吧。”
　　说着她就追了上来，和乔暄并肩走出大门。
　　车子飞快地在夜幕中奔驰。
　　乔凤羽看着沉默着的乔暄良久才说：“阿暄，对不起，其实我之前拍的戏就是路琰的书改的，我单独见过她，我还对她说了些不好听的话，你下次见到她帮我说声对不起吧。”
　　“没事，也不用特意说什么对不起，她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她不会放在心上的。等我能带她一起来见你，你自己要说什么再说吧。”乔暄听乔凤羽说起路琰，脸色稍微好看一些。
　　“那你一定要带她来见我啊。现在你之前对她的误会也没有了，只是她就算还喜欢你，也不会那么轻易就能重新接受你，你要做好准备啊。”乔凤羽颇有些忧虑地说。
　　乔暄点头。其实他心里比乔凤羽更明白这件事情的不确定性，因为他太了解路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