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刀为眸》颜氏灵兮

15、第十五章

　　替杀生丸挡下那一击时，元宫矢心里不是没有后悔的。

　　她还没有再次见到那个男人，还没有报仇，什么事情都来不及做，就再次死去，这次甚至连灵魂都会消散，再也没有复生的可能。

　　她耗费了那么久，不断利用西国的灵气进行灵魂的锻炼，才有那么一两瞬可以凝聚出实体，她还想着，兴许再过些年，她就能拥有新的身体，能够亲手去复仇。

　　在那个妖怪攻击对着杀生丸砍过去的一瞬间，她的大脑其实是空白的，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然挡在了白色犬妖的面前。

　　身体在大脑反应前自主行动了。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站在一颗大树底下，眨了眨眼，望了下周围的景色，久久不能反应过来。

　　耳边听到人的脚步声，她快速藏到旁边的角落里躲了起来，因为过于匆忙，脚踝直接撞上木廊的边缘，下意识把痛呼吞进了肚子里。

　　蜷缩着双腿蹲在角落里，两个侍女模样的人匆匆从她刚刚站的地方走过，以手掩鼻，像是要快速逃离这个地方。

　　元宫矢已经没有心情顾及这些，她的全部身心都集中在那被木廊撞到的部位，那儿已经被蹭破了一块皮，正流出丝丝的鲜血，疼痛是那样明显。

　　明明刚刚才经历了一次死亡，比之死去的痛意恐惧这根本不算什么，她的眼眶却莫名蓄满了泪，一颗颗滑落下来。

　　指尖在落满阳光的回廊上流连，她这才发现，自己触碰到的，是许久未感受过的实物和温暖。

　　地面上还残留着水坑，略微浑浊，她急忙凑过去，波澜的水面隐约照出了她的模样。

　　跟记忆中相似却不相同的面容，十来岁的年纪，明明五官和她之前有些类似，却还是和最初的容貌大不一样。
　　也许是眉眼间夹杂着的思绪并不像是一个十岁的女孩所拥有的，过于沉重，显露出和她外表不相符合的深沉。

　　她为什么还没死，为什么会再次拥有人的身体，杀生丸究竟怎么样了，一个个问题缠绕在她的心头，令她几乎无法思考。

　　有人在背后戳了她。

　　脊椎一阵发麻，元宫矢慌乱地转头，对上一双略有些好奇的眼睛。

　　一个头发略有些杂乱的男孩子蹲在她后面，静静注视着她，完全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的。

　　元宫矢下意识退了两步，却忘记了自己也是蹲着的，脚下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

　　“你没事吧。”
　　那个孩子起身，走过来想要扶起她，元宫矢推开他的手，自己快速爬起来：“我没事，谢谢。”

　　男孩抿着唇，轻轻点头：“没事就好。”

　　他看起来也就五六岁的年纪，脸上有着奇怪的花纹，身上套着一身朴素的棉衣，脚上套着简单的草鞋，手和脚都露在外面。

　　“你是府里的侍女吗？”他说着，又自己否认地摇了摇头，“应该不是，我没有见过你。”

　　元宫矢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那个……我是，我是刚来的。”

　　“是吗？”这孩子看起来有些开心，眼睛微微弯了起来，“难怪，我以前没有见过你，你看到我也没有走开。”

　　“为什么看到你要走开？”

　　元宫矢觉得这孩子有些古怪，不仅仅是外表的，还有言行举止间。

　　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大家……都不太会靠近这个地方。”

　　“嗯？”他说话的声音太小，元宫矢没有听清。

　　“你快点离开吧。”他又说道，“被发现在这儿待太久，你会受到惩罚的。”

　　他的话没头没尾，元宫矢却不由得感到惊慌。

　　她不能离开，至少现在，不能让别人发现她的存在。

　　这儿应该是一处宅院，看起来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家，面对陌生的闯入者，自己会遭受什么样的待遇，这是她不敢去赌的事情。

　　她紧张地抓住了男孩的手。

　　爬进那个窄小的和室时，她甚至都想不到事情会这么容易，男孩没有怀疑她漏洞百出的谎言，将她带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个房间过于破落窄小，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还算是宽敞，但再加上一个人就不免显得有些拥挤。

　　元宫矢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小的房屋了。

　　西国的宫殿基本是按照人类的样式仿建，更因为他们都囤积人类财宝的习惯，大部分都给房间当了装饰，某种意义上甚至可以说是金碧辉煌。

　　她常年跟在杀生丸身边，这位西国贵公子在吃穿住行上还算在意，就算自己不在意，底下的人也会为他准备好。

　　她把自己蜷缩在角落里，尽量不给男孩造成麻烦。

　　“你受伤了。”他看到她的腿，血已经不再流了，微微结了痂，但因为没有清理过，刚刚又跌坐在地上，未免沾上了一些泥土，看起来很是狼狈。

　　男孩在室内看了一圈，这间小小的和室不过几坪，除了一具寝具和一个小柜子之外再无他物，实在找不到什么包扎的东西。

　　他朝外面跑去，一瞬间就不见了人影。

　　不知道他是去干什么，不排除有去喊人的情况，元宫矢起身想要制止，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一下子又趴在地上。

　　精神上还算可以，但刚刚获得的身体跟不上精神的节奏，更别提她的意识在不久前还经历了一次死亡，全部反馈到了身体上。

　　指甲掐进肉里，她大口调整着自己的气息。

　　不过一会儿，那个男孩子就跑了回来，手上还拿着几株绿色的植物。

　　“这些，我看别人拿来止过血。”他说着，把这些植物摆到了元宫矢面前，眼睛亮晶晶的。

　　到底曾是医师的女儿，元宫矢一眼就分辨了出来，确实有几株有着止血的作用，但也有几株不是，相反还有微毒。

　　不过对于没学过的人而言，这些确实过于相似，不太能分辨得出来。

　　她的腿只不过是小伤，已经不需要这些，把能用的那些捡了出来，她跟男孩解释了一下。

　　男孩认真地听着，时不时点两下头，学得相当认真。

　　“对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男孩愣了一瞬，头微微低下，两根手指搅在一起。

　　“缘一，我叫继国缘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