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骗局》岁柳

41、尘归妄仙（三）

　　那门内点了灯火，走过一条不长的甬道，便见一个天然石室，其内大约三米见方。
　　顶头石壁上嵌了几块荧光石，照在下方却并不显得昏暗，只因那地面上铺了半室的金子，光洒下来，映得一屋子金灿灿的。
　　这石室右边堆了几个半人高的红木箱子，全落着锁。左侧靠里的墙角有半汪池水，碧绿透亮，隐隐瞧见里边有什么东西。
　　付清上前仔细看了，那水中依稀是个盒子模样，又试着扔了块金子进去，见没什么动静，便将手慢慢伸进去，把那盒子取了出来。
　　手中是一个黑漆雕花木匣，四方侧壁上雕刻着梅兰竹菊花中四君子，中间正面刻着一幅画，自左上到右下分割两半，一幅公子弹琴图，一幅侠士舞剑图。
　　盒上并未见锁，付清思忖片刻，此前似乎听过这样不见开口的盒子，爹爹书房中曾有一本《百巧天工书》，里边记着一种开物锁，便是从外边瞧不见一丝缝隙，只有朝着特定方向使巧劲才能打得开。
　　付清仔细端详着，见那两个小人目光似有所指，忽而灵光一闪，顺着视线方向略一用力，那盒子被推开一道缝隙，再两手往外一拉，这盒子便开了。
　　这盒内放了一块锥状燃香，并一张发黄的书信，瞧着年岁久远。
　　“师兄，我今日寻到了师傅藏的瓦骹香，偷偷藏了起来，他绝对找不到，谁让他罚我抄书。还有一事，我做出了一个新鲜玩意儿，这盒子没有锁孔，旁人绝对打不开，我要把它记在我的《百巧天工书》里，劳师兄替它起个名字。”
　　信末的署名处沾了什么污渍，辨不清楚姓名，只看得清一个缈字。
　　这信上没什么有用信息，更像是一个师门弟子写给自己师兄的话，却同这香一同锁在这屋里，属实奇怪。
　　然此刻要紧事，便是先出了这密室，其他琐事付清暂且不去多加考虑。
　　将那香安置进香炉里凹槽处，合上顶头炉盖，付清又四处寻着剩下线索。
　　暗室里的箱子都封了条，落着重锁，没办法打开，自然是没什么用的，付清便将目光转向了别处。
　　这屋里还有一处书架，此前只是粗略看了，并未细细探查，付清缓步走到当前，随手抽出其中一本医书来。
　　那书中页面上勾画了不少笔记，字迹飘逸，别有一番风骨。
　　又翻了一本，上面较之前多了另一个清秀字迹，像是补充了批注，偶尔也能窥见几个可爱图案，不过画的歪歪扭扭，看着似乎是一些小动物。
　　付清一本一本翻过去，在角落里一本《济世录》上，发现了不一样的东西。
　　那书中有几页被撕毁，背部留下一道深深的刻痕。
　　末页上，飘逸字体被狠狠划了一个红色大叉，一旁挥舞着三个大字，你骗我！
　　陡一看，让人心惊。
　　这屋内各处，讲述的都是关于两个青年，明面上看是同门师兄弟，却不知这二人后来有何恩怨。
　　又在一本书后，窥见三个小小的木雕，看着有些眼熟，不知在哪里见过。
　　付清不经意间转身，视线转过对面长桌上，忽而停了目光，那桌上的三只花瓶，正同这木雕一般，只是瓶身方向不同。
　　或许，这便是机关？
　　付清心想着，行至桌前。那三个花瓶此时都面朝着正前方，付清按照木雕模样，转动那两个刻画着年轻面庞的花瓶，使他们一同朝向第三个。
　　只听哐当一声，那窄桌两旁的灯火后两处石板后陷滑落，露出两面光滑的铜镜来，香炉座下也隆隆两声，其下石板下陷，自中间分开，露出一面凹陷的铜镜来。
　　烛火的光几经折射，直直通向香炉底部，未多时，袅袅香烟自炉中升起。却是那炉中的惑光石经了多时光照，渐渐发热滚烫，无火燃了内里香料。
　　渐渐过了约一个时辰，炉中香气断绝，东侧的书架忽而咔嗒作响，自中间分开两侧，现了一道石门出来。
　　付清走上前去，轻轻一推，那石门旋转着，左右显出两条窄窄通道。
　　这通道内部两壁上每隔三步远便挂着一盏油灯，脚下一截石梯直直通向上方，在尽头处右拐上行，远远瞧见一扇木门，左右各挂着铜质狮子叩。
　　这门后，会不会便是那城主信中所说的答案？
　　付清伸手覆上右侧狮子叩，她握着铜环，手心里沁出密密的汗来。
　　心底里有个声音告诉她，不要拉开。
　　可这一路上走开，她失去了那么多，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付清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的心平静下来，右手猛然用力，终于拉开了那扇门。
　　一阵轰隆作响，门后是一个紫檀木立柜的背面，它缓缓的移到了一旁，露出又一个灯火通明的房间。
　　这房间布置风雅别致，一旁的架着上摆着各色玉器花瓶，一看便是上好的东西。面前的案几上，摆放着厚厚的书籍卷轴，中间镇纸下压着一幅水墨山间幽兰图。其上墨迹还未全干，想来成画未久。
　　案几正前方，一扇巨大的素白屏风隔开内外两室，那上面洇染了几滩墨渍，瞧着格外扎眼。
　　外室传来一声开门响动，有人步调平稳走了进来。隔着屏风，付清见他坐在外里堂前，在灯下静静捧着一本书看。
　　烛光把他的身影投在屏风上，拉的低矮了许多，于是这本应熟悉的身影，忽然让付清觉得有些陌生。
　　她慢慢的走到屏风那里去，越向前，心中便越是酸楚，越是沉落，她颤抖着拂过头顶珠帘，还未开口，眼泪便忽而落了下来。
　　堂前坐着那人听了这边响动，将目光从书中移出，转头落在了付清身上。甫一瞧见她，那人瞳孔猛地一缩，脸上满是震惊，手中的书不觉也跌落在地上。
　　付清只静静看着那人，良久，她颤抖着从喉间发出一个破碎的音节：“爹！”
　　对面那人，正是江湖上失踪半年之久的付正风，亦是付清踏上这条路的最初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