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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风起伏炎(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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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自魔宗面世以来,武林盟与之纷争不休……上月妄断崖之战,武林盟主付正风与魔宗宗主韩重双双失踪,天下风云迭起,这武林,怕是要大乱喽。”堂上说书先生将折扇一拢,笑眼一眯,端起桌上茶来缓缓饮尽,复又开口道,“三四日前有说伏炎镇或有二人踪影,不过此间秘事,旁人自然无从辨析真伪……堂下众家,欲知后事如何,且听明日分解。”惊堂木一拍,又伸手一拱,便施施然下了场去。
堂下听客不免嘘声一片,见又是惯常的说书把戏,一场末了用三言两语坊间传闻引起听客兴致,好明日复来,到了那说书人讲的却又是另一回事,便各自三三两两的散了。
临窗的一张桌前,却有一人望着说书人离去的方向细细思索:“伏炎镇吗……便去看看罢。”
若有武林盟之人在场,便会认出这便是半月之前悄然失踪的盟主之女付清。
此去伏炎镇也有两三日路程,免不得路上夜宿两日,好在付清也是江湖儿女,不算得什么难处。
身前的火堆发出些许噼里啪啦的崩裂声,付清正望着火堆出神,父亲妄断崖之行前曾嘱咐自己,若有意外,便暗自离去远离是非。
可自己真能置身事外吗?
翻手掏出一块白玉令牌,一面刻着“惩恶除奸,匡扶正气”,另一面则是一个规规整整的盟字。
她心里也知道,自己瞒不了多久,武林之中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这块盟主令。不由轻叹一声,自言道:“那日的妄断崖,究竟发生了什么?”
蝉鸣不知何时停了,四周突然静得可怕。
付清细细环顾着四周暗处,手慢慢摸上了腰间长鞭。
有风从远方拂来,夹带着丝丝凉气肃意。付清猛地侧脸,耳边的一缕长发缓缓飘落,与此同时,长鞭击出,却听得“叮”的一声脆响,似是被什么利器挡住了。
“付清小姐好耳力。”暗处走来一人,一袭青衣,脸上半边青色面具,仅露出微微翘起的嘴角。
“青衣断指,阁下是无音阁的无心。”付清面色一沉,“有人出价买我的命?出手吧。”
“付小姐聪慧,不过……”无心笑了笑,“接了这任务的可不是我,抢活总归是不好的,我可不想被那个人惦记上。”
看到付清未有松懈,无心又思忖片刻开口:“此去伏炎镇有场好戏,便是赠予付小姐了。”伸手作揖,隐入黑暗中。
一切归于寂静,蝉鸣复又渐渐响起,付清面色凝重,无音阁之人,都是行事如此莫测吗?管它前路如何,这伏炎镇总归是要去的,有什么阴谋,自己接着便是。
似乎是应了无心的话,此后一路上再无半点阻挠,这也让付清的心随着伏炎镇的接近越发沉稳。
一座石牌楼,上书伏炎镇三个大字。风吹日晒有些模糊,看不太真切。付清牵着马立在牌楼下,马儿摇摇头打个响鼻,一只前蹄扒拉着脚底的土地。拍了拍它的头,付清叹了口气,牵着缰绳前去。
这里的气候属实炎热,曾有传闻伏炎镇地下有一片颇为广阔的地火,便是此处土地,也呈现出一种独特的火红色土壤。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呐?”伶俐的店小二瞅着付清一人一马停在店外,带着笑脸上前去。
“住店,找个安静的房间,给马备些好点的草料。”扔给小二一块银子,付清由着客栈的小厮接过缰绳,便迈步走进去。
要了些清淡的小菜,趁着上菜的空隙,暗里观察了下店内的人。
客栈里的人不算多,三三两两坐了几桌。
左手边是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喝酒吃肉,正在兴头上。右手靠墙的那桌,端坐着二人,一男一女,气度不凡,包裹佩剑放在桌上,偶有小声低语,大概是宗派弟子外出历练。靠近柜台的那桌,却是坐了一个人,白衣白衫,颇有出尘意味,只是面上佩了小半面白玉面具,遮了三分颜色,望去仍有天人之姿。
面具……付清眸色微缩,似是不经意地瞥了瞥那人的手,十指完好,修长而又纤细。心下不由松了口气,大抵是被无心的话影响,看到面具人总是心有些防备。但世人皆知,无音阁的杀手有着特殊的标志,面具,断指,黑衣。即便是那三个少为人知的金星杀手也是一样的断指,青衣无心,紫衣无情,赤衣无欲,而未闻有白衣者。如此,自己便是如惊弓之鸟,自乱了阵脚。
此番不知有多少阴谋阳谋,还是多些冷静为好。
歇息片刻,付清起身去寻镇里沧澜阁的分部,沧澜阁有着世间最为详细而广阔的情报网。除却极为隐秘刻意被人藏起来的,鲜有不知。
世人皆言,只要你付得起酬劳,就能在沧澜阁通晓这世间所有秘密。
这是一家当铺,门前悬挂着一块沧字招牌。想来合理,换取消息,也算得上一种典当。店内只一个小厮,在柜台后搭着脑袋打盹。听见有人进来,抬头朦朦看了眼,伸出一只手拉了拉绳,那相连的铃铛挂在后室,叮当响了三声,传来娇俏的一道女声:“进来罢,前厅只做寻常买卖。”
掀开珠帘,入目的先是中央一座青色镶金的香炉,香气袅袅,闻来甚好,却是从未知晓。
“是罗雀香,从西域来的新鲜玩意儿,闻着好我便点了,付小姐以为如何?”一人高的雕花屏风后缓缓走出一人,眉眼弯弯,虽是不大的年纪,却有股风情万种。
“很特别。”付清如实说道,“我对品香并不精通,但也觉得好。”
“是个妙人。”沧月妩媚一笑,“我知晓你要的消息,沧澜的规矩,你该是懂得。”
“不知贵阁要的报酬是何物?”付清点点头,开口问道。
“听闻武林盟的盟主令在你那里……”沧月故意顿了顿,看着付清瞬时一冷的面色,噗嗤一声笑了,“是个好东西,可惜我可不愿招惹麻烦,喏,我瞧上了你那只白玉簪子。”
“簪子?”付清愣了愣,将头顶的簪子取下来,拿在手里瞧了瞧,也没瞧出个什么。
伸手将玉簪接过,沧月跑向铜镜,坐下来细细照着镜子插在头上。“我若瞧着欢喜,就算是个石头也值得一个消息,我若瞧着不喜,便是千金宝贝也不值一文。喏,好不好看?”
付清木然点点头。
“你听到的消息不假,约摸六七日前,付正风与韩重出现过这里,不过他们前后都往镇炎山去了,具体做什么,除了他二人怕是无人知晓,或许,你可以去地火口瞧瞧,说不定会有什么意外之喜。”
“多谢。”付清在原地略一思忖,见沧月不再言语,道别离开。
“商人做生意,怎么会有亏本的道理呢?”沧月瞧着镜子眼波流转,素手轻轻攀上那镜子中远去的背影,自言道,“妙人,自己当心些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