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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   在迷宫中兜来兜去两个多小时,我发现自己又回到了一个作过记号的地方。
      那种遥远的感觉又来了。
      我让自己休息片刻。
      突然,我听到了脚步声,轻巧但隐含疲惫,稳健但绝不迟迟疑。
      “阮诚?”我脱口叫出声来。
      那脚步声停了一下,接著又响起,变得急促。
      我更肯定了,是阮诚,我熟悉他的脚步声。
      “阮诚,我在这儿。”我低叫。
      “罂粟,真的是你吗?你在哪儿?”阮诚惊喜地问。
      “别急,慢慢来,会找到路的。”我自言自语。
      我们可以听得清楚对方的声音,却找不到路。便只好一边交谈,一边循声找路。阮诚叫我在原地别动,他来找我。
      阮诚把金舒拉骂得狗血淋头,发誓抓住他之後要逼他吃那种药,让他变成白痴。
      终於,我和阮诚碰面了。
      “阮诚?!”我惊呼,刚才听他的声音那麽有活力,我怎麽也没有想到他居然受了伤。
      阮诚向我笑了笑,满不在乎地,肩膀上的枪伤和肋上的刀伤似乎根本不能影响到他。他看著我,黝黑清亮的眸子里显出怜惜的神色,只有我的痛苦才是他真正关心的。
      “怎麽弄成这样?”我撕下白纱给他包扎伤口。
      “入口有埋伏,跟我来的人差不多都死了,後来又中了机关,我叫他们先出去了,自己进来找你。想不到这里古怪的东西倒不少,我还杀了一条大蟒蛇呢。你信不信?”阮诚笑著说。
      “你怎麽找到这里来的?”
      “唉,我可是极乐鸟呢。”他示意我也照管一下自己的伤,又压低声音说:“我带人来找你,安医生阻止十九军团增援金舒拉。嘻,那种脑力劳动交给安医生比较合适,我嘛,还是适合打打杀杀。”
      “安逸,他……还好吗?”我忍不住问。
      “好,当然好,好得和我差不多。”阮诚又笑了,“知道他把你给弄丢了,我气得几乎杀了他。後来看他痛苦得恨不得一头撞死,才算了。”
      我明白。
      阮诚看了我半晌,轻声道:“罂粟,你真的变了好多,身上多了许多‘活’的东西。总有一天,你会活得很快乐的。”
      他的声音深处有一丝绝望,却又掩不住欣慰。我心里一酸。
      “虽然我终於明白,你爱的人是安医生,而他也很爱你。不过,我是不会放弃的。我说过会向你求婚,我已经在外面订了花和餐厅,等你出去後,我会正式求婚的。你不答应没关系,就算你嫁了人,我也还会一样每年一次求婚,这样才能让安医生有危机感嘛,叫他好好看住你。”阮态休息了片刻,又振作起来,拉著我的手往出口走。
      一路上他都作了记号,走起来要快得多了。
      出了迷宫,便是一间十分空旷的大厅,地上血迹仍在,可是一具尸体也没有了。
      阮诚皱了皱眉,拉著我奔上电梯,掀了几个按钮。
      电梯才升了两层突然停住了。
      阮诚脸色一变。
      电梯的扩音器里传来金舒拉的笑声:“二位,旅途愉快吗?”
      “还好,”阮诚报以轻松的笑容,“只要罂粟在我身边,怎麽都好。”
      金舒拉轻蔑地哼了一声:“蜻蜓,你以为罂粟会爱你吗?”
      阮诚的声音出奇地平静,道:“你有两件事错了。第一,我不是蜻蜓,我是极乐鸟。第二,我知道罂粟不爱我。可是,只要她能活得幸福快乐,什麽我都可以不要。”
      “你想装情圣吗?牺牲自己,换取爱人一生的幸福?别傻了,这个世界上才没有什麽伟大的爱情呢,有的只是各取所需。罂粟和我是同一类人,我们不假装去爱什麽人,我们只爱自己。同类人只有和同类人在一起才会快乐。”
      阮诚连眼泪都笑了出来:“你以为罂粟像你一样自私冷血?才不!她只是把太多的情感隐瞒在心底,当这些感情复苏的时候,她会是最美丽的蜂鸟。”
      金舒拉的语气突转温柔:“罂粟,你累吗?忙了这麽久,你一定是累坏了。这麽多天你以为我真的没发现你不再服药了吗?你以为我不知道那根金属丝可以做什麽用吗?”
      他笑了起来:“我就是喜欢你这样,永远都不肯驯服。看著你把自己抓得浑身是伤,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我真的很开心。”
      我咬住了唇。
      阮诚流了很多血,他倚著门边坐下来,似乎已渐渐昏迷过去,我只能看著他暗暗担心。金舒拉其实都不必做什麽,只要等,再等一会儿,我们两个人就都会因为失血过多而丧失抵抗力的。
      电梯陡然上升,随即门打开了。
      眼前是一间摆满了各类研究器材、化学药品的房间,金舒拉就站在一张摆满了药材的长桌前向我微笑,手里握著枪。
      阮诚的血在地上积了一滩,他伤得真是太重了,对这一切都毫无反应。他闭著眼睛,长长的睫毛在失去血色的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他笔挺的鼻子,微抿的薄唇,尖瘦的下巴都是那麽好看,两道眉仿佛锁住了久远的深愁。
      我从来没有这要仔细地看过他,漂亮的阮诚,脆弱得就像该呵护在花心里的小孩,是这样的干净舒服。怎麽从来都没有发现过他只是个需要有人疼有人管有人轻声斥责他的小孩呢?我想起那次在电影院里,他枕著我的肩睡熟的样子。想起他抱著我无声地哭泣的样子。一种近乎血肉相连的情愫产生了,我终於知道,其实我和阮诚应该是一样的人,我们太相似了,相似的就像是一母同胞的兄妹。他应该是在这世界上,除了安逸之外,我唯一的亲人。
      阮诚的生命随著血一滴一滴地流逝。我失去了妈妈,父亲,现在,最後一个亲人也要失去了。
      我蹲下身,用手指拂起他额前凌乱的发丝,在他光洁的额头上,我看见死神的斗篷犹豫地撒下一小块黑暗。
      “罂粟,来。”金舒拉叫我。
      我不动。
      金舒拉的枪口对准了阮诚。
      我想也没想就用身体挡住了阮诚。
      金舒拉眼中闪过一道凶残的寒光,他将枪口偏了偏,一枪击中我的肩膀,准确无比地击中了我的旧伤。
      我不禁哼了一声,跌倒在一旁。金舒拉又一枪打在阮诚身上,阮诚却毫无反应,连哼都没哼一声。
      阮诚……
      强烈的痛苦重重地打击著我的心脏,像有一只大脚把我当成野草踏在地上死命地踩踏。
      我抬头看著金舒拉,眼中强烈的恨意让他不由得震动了一下。
      “你没有力量反抗我了,罂粟。你虽然永远不会被驯服,却还是会被我制服。你想变成蜂鸟?我会剪断你的翅膀。你想当一株植物?我会挖出你的根须。”金舒拉走到我面前,蹲下身,万分温柔地掐住我的肩膀,指甲深深地嵌进我的伤口里去。
      我忍著痛,一声不出。
      “我会让你在我的掌心里不停地挣扎,你的坚强你的倔强,只是调剂我生活的游戏。瞧你的样子,已经快要晕倒了。啧啧,你的□□已软弱了,已投降了,已经抗拒不了痛苦了,你的精神却还高傲地不肯低头。你晕倒吧,什麽都忘记了,对你来说不是更好?”金舒拉拿出一枚药片,“吃吧,吃下它你就不会再有痛苦了。”
      他用力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张嘴,我咬紧了牙关,突然偏头一口咬在他手上。
      金舒拉用枪柄狠狠地在我脸上一击,我摔了出去,跌滚到一边。
      金舒拉的声音温柔得让人心悸:“想想看,那麽多的恶梦和痛苦压得你喘不过气来,你为什麽还要清醒呢?吃了这片药,你就再没有痛苦了,只有永远不会过去的年轻。你放心,我不会总让你迷迷蒙蒙的,这药吃多了会死人,我还不要你这麽快就死。何况,我还要看你痛苦的样子呢。不过,现在还是吃了它吧。短暂的失忆对你只有好处。吃啊……”
      砰!
      枪声让我全身都是一震,我不可思议地看著金舒拉,他的额头上出现一个血洞,紫黑色的血汩汩地涌出来。
      金舒拉的尸体倒了下去,阮诚双手握枪,不住喘息著。
      看见我的表情,阮诚笑得咳了起来,血顺著他的嘴角流出来,我挣扎著去到他身边。
      “我只剩这一颗子弹了。”阮诚轻笑著。
      我却只想哭。
      阮诚用手摸了摸他身上的伤口,把血淋淋的手举到眼前看了看,苦笑了一下。他怜爱的看著我,轻声道:“你为我难过吗?”
      我点头。
      阮诚脸上焕发出奇异的光彩,这光彩熟悉得叫我心悸,那是黑色的鸽翼掠过他的额头。
      “你会幸福的,”阮诚用他冰冷的唇吻了吻我,“安逸很爱你,他会帮你从痛苦中解脱出来。”
      我手中多了一把刀,是阮诚小心地放到我手中的。这把银色的小刀,曾陪我渡过了在孤儿院的日子,陪阮诚渡过我没有我的岁月。
      我望著阮诚,他在微笑,眼中有无限的深情与希望。
      我亲吻著他的唇,深深地吻进他的情怀,手中的刀锋穿透了他的心脏。
      阮诚的唇边凝固了的微笑,是一枚亘古不变的化石,从这一刻起,深埋在我心底,用它滚烫的热情驱散我的寒冷。
      他是那麽满足地闭上了眼睛,这一直绝望地爱著我的少年。
      “能死在心爱的人手上,也是一种幸福。”
      林加曾对我说过这样的话,当时我没有在意,现在我懂得了。

      金舒拉一心想再掀起一场风暴,可惜他只是个狂人而已。
      十九军团并没有听信他的话与安逸为敌,他们已经从非常帮的瓦解中得到了不少好处,不想立即就与实力难测的射手座为敌,更何况还有纵横天下帮在旁边虎视眈眈。本来他们也想派人帮金舒拉的,能稍稍打击一下射手座,对他们而言总是件快事。可是,安逸、苏先生和令狐杰直接与十九军团的高层谈话,阻止他们援助金舒拉。据说十九军团里有一个神秘的高层人物也施加了压力,所以他们还是决定不再管金舒拉的事,并令人意外地放弃了这个耗工不小的地下迷宫。
      但如果不是阮诚及时赶来,金舒拉一发现他已走投无路,一定会与我同归於尽的。
      是阮诚救了我。
      又是一笔我偿还不了的债,永生永世我只怕都会欠下去了。
      苏先生和安逸安葬了阮诚。
      金舒拉研制的那些害人的药物被安逸拿去了,他说金舒拉在医学上很有天份,这些药稍加改配就可以救人。
      事物总有完全相反的两面,人也是如此。安逸说。
      我想我懂。
      我看见的常常都是别人交给撒旦的那一面,我看我自己都是一样。所以我冰封了自己,从死亡中寻求刺激。
      可是,我本能地渴求著光明,所以我爱安逸。林加、大马四人的死让我抗拒死亡,小男孩的死让我怀疑死亡,阮诚的死让我憎恨死亡。
      死亡不再是我渴望的依归,我寻求生命。
      长久以来,我都是孤独的,我用自以为沧桑的目光扫瞄周围。直到应子桐用青涩的爱情敲开我的心门。然後,林加四人的年轻的生命活力又轻而易举地攻占了我的心。
      我想,在阮诚心里,最痛苦的就莫过於害得林加四人无辜惨死了。
      林加,大马,阿威,阿辉,都是还不到二十岁的少年,有满腔的热血,和无数未完成的心愿。
      他们崇拜阮诚,信任阮诚,在无知地踏入□□後,就非常义气地把全部都交给了阮诚。阮诚总是对的,阮诚与他们一起出生入死,阮诚给了他们想要的一切,阮诚是他们心目中的英雄。
      可是,直到死去,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只是阮诚手中的工具,只是阮诚布下的局的棋子。
      想起他们的时候,阮诚是倍感内疚的吧?
      走进墓园,我把一束桔梗花插进极乐鸟墓前的花瓶里,分了几枝给旁边的林加他们。
      用手帕给他们擦干净碑上的照片,五张年轻的脸庞都在对我愉快地微笑。
      清风拂过我的脸庞,像谁的手指般轻柔。
      阮诚希望我能化成一只蜂鸟。
      我能吗?
      从前,我为父亲不知不觉改变了生命的本质而悲伤,现在我陷入了同样的境地中。我是否应该适应这种转变?即使不再清静如植物?其实,我又何尝清静了呢?
      低头整理了一下手套,我转身离开墓园,长长的风衣裹住我单薄的身体,风,好像有些冷。

      三生石茶艺屋。
      我坐在SAM习惯坐的位子上,屋一杯香茶。
      三生石,我第一次猜测起这个名字的来历。是谁起了这样一个名字?三生石上,谁的名字与我的刻在一起?谁会为我守候三生?
      来这里许多次了,我还从未见过茶艺屋的主人。
      他,又有什麽样的故事?
      “对不起,小姐,我可以请你喝杯茶吗?”一名年轻男子笑吟吟地问我,一手已拉开了椅子。
      “不可以。”我冷冷地道。
      那个怔了一下,笑容凝固在脸上,作势坐下来的身子僵硬在欲坐未坐的姿势上,样子可笑之极。大概是不曾被女人拒绝过,他脸上浮起恼火羞惭的红晕。
      我端起茶,漫不经心地嗅了嗅茶香,便又放下。
      “小姐,我可以请教你的芳名吗?”那人还不死心。
      “滚。”我说。
      那人生气地道:“小姐,中国人不是自称为礼仪之邦吗?你怎麽可以这样粗鲁?”
      我看了他一眼,是个长得还过得去的青年,也许会有不少女人迷恋他那双会放电的桃花眼。
      见我终於抬起头看他,注意到了他“不凡”的外表,男子得意地道:“不过我是不会介意的,对於漂亮的小姐我一向宽容。我们大和民族是最讲礼节的,即使你刚刚草率地拒绝了我,我还想再给彼此一个机会,那麽,我再问一次……”
      他风度十足地行了个礼,道:“小姐,我可以请你喝杯茶吗?”
      “日本人的礼貌中包括对陌生的女孩纠缠不休吗?”我讥讽地道,“滚!”
      他的脸一下红得像煮熟的螃蟹。
      旁边有两个男子笑了起来,用日语叫道:“东川君,失败啦,还是因来吧。别再丢脸了。”
      他姓东川?
      我心中一动,脸上却不露声色。
      东川讪讪地回去他的同伴身边。
      “哎哟,我们的美少年在女孩子面前受挫了,这可是大新闻啊。”一个长相憨厚的男子首先嘲笑道。
      东川生气了:“上平君!”
      另一个长了个红鼻子的男子笑道:“东川君,你是不是还要再试一次?那个女孩子的确是极品啊。”
      东川皱眉道:“御手洗君,我们是来办正事的。追查‘碧落山庄’的下落和泡妞哪个重要?”
      御手洗大笑起来:“哟!哟!东川君好正义凛然啊。”
      原来他们真的是东川家族的人。
      “不知道我们的东川君在被那个小偷一掌打晕的时候,是不是也一样的威风。”上平讥讽道。
      御手洗见东川的脸色极是难看,忙道:“好啦,不要谈这个了。喝茶,喝茶。”
      东川瞪著上平,怒道:“上平决胜!你什麽意思?我承认这次失误是由於我的疏忽大意,我也向哥哥表示承担一切责任,愿意全力追查此案了。”
      “是哦,全力追查。就凭你看清了那个打晕你的小偷的长相了吗?小偷一共有三个人,东川泽先生在‘碧落山庄’展柜下安装的照相机只不过拍下一张无用的照片而已──一个用手遮住了脸,那个女飞贼的脸又大半被‘碧落山庄’遮住了,只在门上留下一截断发。就这麽一点线索,你能查出来?”上平决胜不紧不慢地说。
      御手洗拉住怒气冲天的东川,紧张地道:“不要吵,这种事不要在这里说,当心隔墙有耳。”
      三个人不约而同的回头看了我一眼,我神色不动地望著窗外。此刻,店里只有我们四位客人。
      上平决胜低声道:“她好像不懂日语。”
      御手洗道:“小心一些总没错。”
      三个人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东川忍不住低声嘟哝道:“打我的那个混蛋就是化成了灰我也认得出。”
      听说东川泽是个小气的人,瑕疵必报。有人竟然打破了他永不失败的神话,他一定是怒不可遏吧?可是如果东川家族的人都像这三个人一样冲动、狂妄自大,我可不敢相信他们会有多大作为。
      阳光正好,令人怀念SAM柔软的头发。
      很久没见过他了。
      “我迟到了。”SAM在我面前坐下。
      “迟到半分锺而已。我来得太早了。”我笑。
      SAM也笑了,道:“你从前不会这样笑的。”
      “原来名花有主了。”御手洗啧啧地道,“人家的男朋友还真是帅啊,东川上仪,你是没得比了。”
      听到“东川上仪”这个名字,SAM锐利的目光看了他们一眼,随即又看看我,淡淡一笑。
      东川上仪不服气地道:“各有千秋嘛,怎麽没得比?”
      真是幼稚。
      “你是不是要和安逸结婚了?”SAM问。他似乎没把东川上仪三个人放在心上。
      我咬住嘴唇,道:“婚姻并不适合我。SAM,我……我有些怕。”
      “怕什麽?”SAM柔声问道。
      我缩了缩肩膀,轻声道:“安逸是那麽干净,我怕我污染到他。我和他是完全不同的人,一直都是我需要他,却又总在伤害他,我怕我们在一起他会不快乐。”
      “傻瓜。”一只大手按在我头上,安逸的声音隐含怒气,“原来这几天你一直躲著我,是因为这个缘故。”
      他怎麽来了?
      安逸坐下来,生气地瞪著我:“不结婚也没关系,我不会用任何形式来束缚你。可是,你不许再说这样的话,不许再躲著我。你忘了我说过什麽不吗?我怎样都不会放弃你的,即使你想逃开也不行。”
      天哪,这时安逸说的话吗?
      SAM道:“她已习惯了对周围的一切毫无反应,当自己是植物,改变总是需要时间的,你得耐心些才行啊。”
      怎麽好像他和安逸很熟的样子?
      御手洗碰碰上平:“你说他们哪一个才是她的情人?”
      上平道:“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後来的那个嘛。你看她看他的眼神。”
      东川上仪若有所思。
      “SAM,”我突然想起一件事,“那天你对阮诚说了什麽?”
      SAM望了我片刻,才道:“虽然你不能得到她,但你在她心中的地位却无可替代,你千万不要此而伤害自己。有些事虽然是非做不可,如果因此伤害了无辜的人,你终会後悔的。甚至後悔的岁月远比你仇恨的岁月更久长。”
      我半处眼睛,SAM你到底是什麽人?为什麽阮诚心中最沈重的两件事你都料到了?
      “不过,他再也不用後悔不用伤心了。”我说。
      阮诚是聪明的,他为自己选择了最没有负担的一条路。
      “啊!我想起来了!”东川上仪跳了起来,一个箭步蹿到我们面前。我和SAM都是一惊,我下意识地握住了刀,一只手从桌子下面伸过来按住了我的手,是安逸。
      东川上仪满脸兴奋,向安逸深鞠一躬:“安医生,您还记得我吗?我是东川上仪,东川泽的弟弟。一年前,是您救了我大嫂。”
      真是好记性,才一年不见,就差点想不起救嫂恩人的长相了。
      安逸显然早已认出他来了,微笑道:“是的,我记得。游小姐已经和令兄结婚了吗?”
      东川上仪脸上显出尴尬的神色来:“呃,大嫂的脾气不太好,大哥也太倔了,两个人总是吵架。大嫂要大哥随她入中国籍,又要大哥公开宣布自己是三色堇手下败将……大哥吩咐我们先叫她大嫂,希望把她叫出习惯性来,自己答应结婚。大嫂来说如果她的好兄弟龙小蚁不来观礼的话,她也不结婚。可是,谁知道那个龙小蚁在哪里,我们找了这麽久也找不到他。”
      提起他的大嫂,他好像一肚子埋怨。
      我望了安逸一眼,怎麽,三色堇游小善竟会爱上东川泽那个大沙猪?
      SAM起身道别,他把手伸向我,我瞪著他。
      别人都好奇地看著我们。
      SAM很有耐心地等著。
      安逸拍拍我的肩。我知道他们的意思,右肩上的伤使我的右臂不能再像从前那麽灵活有力了。可是,我还有左手啊。
      吸了口气,我把CALL机放到桌上,一拳把它击得碎裂。
      SAM笑了,眼中不再有悲悯的神色,反而显得很欢畅。他大步走了出去。
      安逸也欣慰地笑了。
      “她力气好大……一发起脾气大概能把人一拳打死。”上平对御手洗低语。
      怎麽?我刚才是在赌气?我居然像小孩子一样赌气一样示威?
      是啊,若是从前,我会把CALL机交给SAM什麽也不说的。
      可是,刚才……
      过去的世界真是遥远了。
      “啊!啊!啊……”东川上仪叫了起来,指著我,好像触电一样。上平和御手洗急忙跑了过来:“怎麽了?”
      “看!那个,那个,我认得的,是……”东川上仪的手都快戳到我胸口上来了。
      安逸不动声色的把他的手拍开。
      我的脖子上系著一条细细的黑色羊肠线,线上拴著一枚精巧的银环,银环静静地睡在我的胸前,在阳光下发出令人迷眩的光芒。
      “罂粟,我们走吧。”安逸握著我的手,一起走出去。
      东川追了几步,又犹豫起来,与上平和御手洗低语。
      我知道,麻烦尚未结束。
      走出茶艺屋,世界的喧闹近在身旁。
      安逸握住我的手,我知道,安逸就是那棵树,那棵能为我承担起一切的大树。
      仰首向天,冥冥中有谁的双眸在关注著我。
      虎视眈眈的东川家族,也许不会再见面的SAM,充满了希望与力量的射手座,从未谋面却曾全力援救过我的令狐杰、潘小伟,这些人,是否会是我生命中不可抗拒的刺激?
      我一手轻轻握住了颈上的银环,清楚地感觉到阮诚平稳的心跳。
      是的,我应该学著生命,学著感恩。
      天堂也不过是一种取舍,取此舍彼自然就快乐,我没想过要进入天堂,可是天堂仿佛就在我身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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