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何体统》桃仙姿

3、王爷？太子？

　　“王爷怎么了，自是王爷也要活出本我吧。好你个老头儿，还有学问呢，这点儿道理都不懂。”
　　顾允卿听完这番他早就听厌烦的“王爷论”，满不在乎地挑了挑眉，一边说一边注意老头儿的神色，等他拿起戒尺的一刹那，趁着老头儿一个不注意就翻身躲到了桌案下。
　　教书先生扑了个空，气的胡子飞上了天，颇有些不甘心地把戒尺伸进底下去打。然而顾允卿“诶”“呦”的全躲过去了，还把掉落在地上的笔墨纸砚弄得四处皆是。
　　一时间学堂内鸡飞狗跳，那些和他私交甚好的好友也都司空见惯，笑的前仰后合，只有苏清源用鼻子“哼”了一声就不再作声。
　　沈怜行：“…”
　　他有些无奈的扶额，毅然放下毛笔站了起来，对着手正哆嗦着抖动戒尺的教书先生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众人都愣住，仿佛看着一个出奇冒泡的杂耍人在表演节目，教书先生看着这个新来的低眉顺目的学生突然这样，像是有话说，一时间手里的动作悬在半空，胡子也跟着趴了下来。
　　“先生，他太过于不成体统，待我回去教导他一番，定择日上门给您赔礼。”
　　沈怜行说完这番话，谁都没反应过来。于是他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一脸咬牙切齿地从桌案底下一把拽住顾允卿的衣领就往外拖，俨然一副让他吃不了兜着走的样子。
　　等看着两人一站一…被拖着出了学堂，长长的背影在身后拉出长长的剪影，这教书先生才后知后觉出了一身冷汗：那可是顾允卿！当朝皇上都无法管教的一个人！被一个不知来历的小子给治成这样…？
　　众学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也察觉出一些不对劲…
　　…
　　“诶诶诶你干什么!沈怜行!放开我!”顾允卿出了大门，赶紧挣扎着站了起来，暴躁地拍了拍衣服，“你干嘛啊沈怜行，拖着我干嘛？我没有腿吗？”
　　一束阳光正打在顾允卿的颧骨上，映的他那双琥珀色的瞳仁似是一个深渊，直勾勾地把人往里吸；上挑的眉毛与同样上扬的眼角并列成奇妙的平行线，弯弯曲曲的线条像是一滩圣水，让人想亲上一口…
　　沈怜行看着他那张仿佛被人精雕细琢的脸，哪怕是愤怒的表情也让人沉醉其中…
　　不对!他赶紧甩了甩脑袋：这可是男人啊！！
　　这一迟钝的认知闯入了脑海中，迫使他定了定心神，想起了更为重大的事情，严肃开口道：“顾允卿，你听着，那个老头儿是教书先生，是你每天获取知识的唯一方式，你要尊重他并保持纪律…”
　　“我为什么要获取知识？”顾允卿毫不留情地打断他，薄唇轻启，每个字都音调不高却又掷地有声，像是一串名贵的手链散开了，噼里啪啦地掉了满地的珠子。
　　沈怜行看着他叹了口气：“因为你是王爷…”
　　“然后呢？”
　　“你还是长子!”
　　“再然后？”
　　“…将来这皇位就是你的!还要我再多说些吗！”沈怜行越说越生气，顾允卿简直不可理喻。
　　“哦？你就这么肯定这皇位是我的？你还特别肯定我就一定想要这个位置？”顾允卿突然笑了，轻轻地掀了半合的眼皮，嘴角上扬出一个悠扬的弧度，妖冶极了，却怎么看也不像是好表情。
　　沈怜行又愣了，没等他开口，顾允卿讥讽地开口：“你以为为什么，为什么他顾应河至今不立太子？他他娘的没法立!”
　　“我娘怎么死的，我至今历历在目。他对不起我娘也对不起我，就因为…就因为那个女人…和那个孩子…”他突然瞪大了双眼，面目有些狰狞：“那个皇位是给顾谨书留着的！但是如果立他为太子，对于我他过意不去，可立我他又绝对做不到…所以我才小小年纪就挂了王爷的名号！”
　　沈怜行一时间有些透不过气，他突然就觉得这阳光太过刺眼，刺的顾允卿红了眼眶，刺的他心里一阵酸涩。
　　他只是通过这只言片语就感受到了莫大的绝望，这宫中，不曾放过任何一个人，哪怕是这样一个无辜的孩子。
　　那么，他的十几年里，究竟是怎么度过的？
　　是不是在这让人怎么也走不完的绿树红墙里，像走迷宫一样团团转，然后蜷成一个团，来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对付所有人？
　　他突然就不敢再想下去。